风中的夜晚越加的寒,有疏星孤月,铺在地上一层浅浅的银辉,那银辉如水波一般微微的荡漾着。

    银色的光辉荡漾,波纹随风见涨,地上结起银色的冰霜,冰霜向着黑巫族的聚落一直蔓延,飞快的冲上了广场,凝结在白麒的石像之下,又经由广场流泻而下,涌进每一处街巷。

    寒气便从地上窜起,泛上人们的腿,一直钻进骨子里。

    广场之上的人们看着脚下银色金属般的冰霜,不知其从何而来,更不知所措。而街巷废墟中的人们尚未察觉这异样,只一瞬便在疼痛与悲戚里冻结在了冰霜中,在地上成了一座座银色的雕像。

    “小苍兰!”只闻得流苏疾呼,广场之下,正在为伤者清洗伤口的小苍兰在他的眼前凝成了一尊银像。流苏飞快跑去,脚下被冰霜束缚险些跌倒,他猛一用力,摆脱那银辉的束缚向着小苍兰而去。

    一层薄冰,更似一层银色的铠甲覆盖在了小苍兰的身上,已然如石像般,她无法听见流苏的呼唤,只有那双眼保持这最后一刻的“好奇”,而在此时这好奇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恐惧与痛苦,流苏不敢再多看一眼,他想尽一切办法要破除这禁锢,却只是徒劳无助。

    云书与静笙正要前去相助流苏,黑巫族外的森林里却有一缕银辉暗自浮来,广场之上的人们看着那银辉,脚下的寒气越渐的烈,银巫族长的身影便在那道银辉中越加的清晰。

    脚踏之处便有冰霜蔓延,就像他是一个极寒之物,散出冬日的神灵也难能比拟的酷寒。寸草尺木,一切的东西都为寒气所凝结,天地万物便成了一块银色的冰晶,独剩得广场之上众人与小苍兰身旁的流苏尚未遭受侵害,就像众人走进了一张银刻的版画里,世间的一切都触目惊心。

    便见此时一道火流划过夜空,在酷寒的银色天地间迸发来灼人的热力和炽烈的光辉,带着要躯退一切寒冷与禁锢的力量向着那一身银甲袍席卷而去,却是黑巫族长振臂仰天,口中无声的嘶吼,双臂之上血流加速涌出,支撑起他能使出的最后巫术。

    却见那火流方要绽开成为铺天盖地的浪潮,只近那银甲之身三五丈处,夜空中极寒的气息便顿时将它扑灭,一瞬间,火浪也结成了冰花,随后便吞没在寒冷的夜空里。

    黑巫族长喉中一紧,血流不住的涌出手臂,正自众人片刻的惊异,便见一道月白的光辉疾射而过,那银甲之人也未及始料,顿时抬起手臂抵挡,只见月光与银光击在一起,光辉一阵夺目,那人不禁数尺退后。

    扶沧脸上闪过一阵怒气,银色的袍甲在风中鼓猎而起,夜空中几道通明的光辉若隐若现,所有的人脑中一阵剧烈的疼痛,如有刀刃游走于经脉之中,使人眼前一片模糊,剧痛顿时就使人丧失了意识。却又见得寒气大涨,冰霜爬上众人的身体,眼看着也要为之冻结。

    而此时,那从黑巫族长手中滴淌而下的血液都似岩浆般要灼烧而起,莫如说黑巫族长正在将自己的血液都化作炽热无比的火浆,仅存的一念意识令他通过燃烧自己来保持清醒。满面闪过刹那的痛苦,只见那血浆窜出火色开始燃起,黑巫族长的身躯开始一并燃烧,从血液之中而起的火焰顿时就灼穿了他的皮肉,而听他一声长啸,火焰将他彻底的包围,火焰之势如脱束缚陡然大涨,直欲窜上苍穹,在那鲜活如血的烈焰中一个庞大的火红身躯赫然屹立其中。便见得那物数十丈高大,鹿首而人身,有一对巨大的金色麋角,双目如烈焰的星宿,浑身只是鲜活的焰火,宛然一只巨大的炎魔。他缓缓立直身躯,在他一旁,白麒的石像只他半人大小,烈焰的烧灼,脚下的银色冰霜顿时消融开去。

    夜空中透明的精光在烈焰中退散,众人顿时清醒过来,头脑中的剧疼只剩下一些隐隐作痛。

    扶沧微眉一皱,只见那炎魔呼啸着,震天撼地的吼叫之声随着喉中的火焰喷薄而出,炎魔抡起巨大的手臂挥来。

    风声与火声呼啸着扑来,却见扶沧如一股水流般,银色的水柱只轻轻一窜便跃到了炎魔的另一边。

    火焰在地上砸开,炎魔却随即又转身过来,向着白巫族长扑去。

    只见黑巫聚落之后的山体之上有巨石滚动,巨大的岩石从崖上脱离,轰然坠落在地,无数的石块汇在一起,却是一个巨大石人拔地而起,石人奔腾而来,轰隆巨响砸开在地,顿时有山摇地动,众人不禁惊惧。

    看下台去,便是流苏疾转着真法,剑指竖于额前,有光辉飞转,绿袍之上飞花乱舞,小巧的身躯之上承载起一股庞大的力量,而他脸上已然汗如雨下,真法随时会断下,石人的身躯也断续的摇晃,流苏本是无法支撑这真法,但站在小苍兰的塑像旁,一股莫名的力量促使着他拼尽浑身的力量尝试这从未企及的真法。

    一前一后,两只庞然大物阴蔽了整个聚落,被夹在其中的白巫族长便只有蝼蚁的大小。火焰的拍打如巨幕垂天而降,再一记石拳更如高山之崩塌,而扶沧无力回击,便只在火与石的乱阵中飞快的躲闪。

    此时,三生剑悄然离鞘,云书的手上一团紫芒暗浮。

    “诶?是谁说只管妖兽的事,别的由黑巫自己解决的?”顾少城突然说到,却是有意的拦下了二人。

    “不是帮黑巫,是这里的人。”云书道,他不懂顾少城意欲何为,面上已然起了怒色,心中只一阵的焦急,立刻就要腾身而起。

    只见顾少城画扇一挥,一面金光将二人拦下。云书与静笙陡然退后,同顾少城对峙而起。

    “好个为了这里的人。愚蠢!到现在还没明白吗?”顾少城道,却收起了画扇,似乎没有与二人作对的打算。

    “什么意思!”云书吼道。

    “看。既然说了不要管,就不要管,自身还难以保全呢。”

    黑影从天而降,天空只不见了星月光辉。

    炎魔与石人缠斗着扶沧,扶沧并不需要做出无谓的反击,他只是等待着,炎魔的生命很快就会燃尽,石人的真法也不消多时便会溃散。

    黑影遮蔽星月光彩之时,天地只留下了冰霜散着银光,在这银光中便见那黑影落地,一团黑气笼罩在黑色的法袍里,一个黑衣男子赫然出现眼前。

    “是他……”云书口中兀自说到。

    “接下来就看你们了,云书,静笙姑娘。”顾少城道。

    说罢,只见顾少城转身而去,却是如闲庭信步般向着森林走进。

    黑气蔓延,瞬时就将聚落笼罩其中,只炎魔的身躯之上亮着焰火的光辉,而那火光也无法散开,众人眼前一片的漆黑。

    “你偏偏要与我作对,你忘了你身边的人都是怎么死的?”

    黑气之中传来男子的声音,接着那黑气如有所动,黑气之中便有刀刃游走,生生的割过众人的身躯,血肉顿时溅开。

    有那样一段记忆未经思索便陡然钻进云书的思绪,而他却猛然将一旁的静笙抓过。

    “躲开!”

    云书吼着,却无处可躲。黑气弥漫之处便游刃着刀锋,尽管他下意识的将身体挡在了云书身前也只是无济于事。

    静笙心中一颤,此时一阵巨石崩塌之声轰然响起,而那黑暗中仅存的一点火色也顿时熄尽。静笙举剑,只听她一声轻啸,三生剑上寒光斗涨,而寒光却无法躯退黑暗,于是那寒光化作无数的剑花向着黑暗深处刺去。

    依旧无济于事。此时,宛若金属碰撞的声音一阵的刺响,那是扶沧冰霜蔓延的声音。黑气顿时变得凝重,而黑气的腾转却越加的快。

    云书紧握了落魂石,真法句句在口。而第一次颂出真法时,口诀不由得断开——曾经有人念过这样一段真诀,于是发生了他从未预料的事情,他也因此来到了这样古怪的世界。而如今,如果当初的事情皆因此而起,那他如今注定要去到另一个地方,未必会是听风,但定当不是此地。不由得,云书心中闪过一丝欣喜……

    却有一阵冰凉,从云书手心传来,如雪水融化在掌心。

    云书的真诀不禁再次被打断。而只见眼前的黑气随着冰霜一并退散,云书与静笙不由得惊异,流苏踉跄跌起,却看向白麒石像所在的方向,一个黑衣男子赫然屹立。

    流苏走来,三人汇到一起,顾少城早已不见了踪影,那处,白巫族长扶沧同黑衣男子立在一起,而在云书三人的身后,石像之下另一个黑衣人独立于是。

    云书三人不知此为何故,正自惊异,便见那扶沧身旁的黑衣人陡然冲将过来,不及三人躲闪,另一黑衣男子迎面而上。一时间,两道光辉映天的亮,光彩之中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云书三人未及多看,扶沧向着三人来袭。

    两处阵营,只知道打了地暗天浑。当云书将真法汇聚于落魂石上,天地顿入混沌,扶沧同云书三人尚可一战,但哪能低下这不知强大了多少的真法,终于败下镇来。于是,云书一行三人同着一个黑衣人攻打另一个黑衣人。两个黑衣人使着完全相同的招数,云书三人便见缝插针,黑衣人虽不死,却最终狼狈逃去。

    这是第一次,云书知道打败黑衣人需要有多高的境界才可为。

    而留在聚落的黑衣人却没有离去,他尚自负伤,却是来到了石像之下。

    “你是女戚?”

    不知是过了多久,黎明终于洒下了酥麻的光。

    只见那微光落在黑衣之上,黑影之前却是照出了一个女子的身躯来。

    微沉首,一身着着当年的粉装,样貌还是当年的桃花状。她不知看着何处,脸上的神情总有说不尽的话语,而当她缓缓抬起头,双眼看向白麒的石像时,只一瞬间没人看清她的变化,黑影与人像具皆散去,如风扶流沙。

    如此的安静,晨光缕缕,过晨雾,透荫绿,黑巫人的身上冰霜消去。

    聚落里欢腾起来,其实只是多了人呼喘的生气。森林几乎全然销毁,而当人看向远方时,只稍稍极目,便可见一株巨大的老树身上缀满了五彩的花。

    似锦的繁华本是要**之月才始初绽,不知是误识了季节还是从未有过凋谢,冬日方过,初春伊始,这怎不算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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