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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里落了一层枯叶,于青衣独坐在廊亭中,看着刷刷翻滚的枯叶,更加心绪烦乱。 ..

    垂眸时,瞥见腰间青色的绳结,心头漫过一阵酸甜。

    那是于青衣十三岁生辰时,她于古玩斋中买下的。本是一枚不起眼的青色绳结,被挂在一把有着华丽剑鞘的英雄剑剑柄之上。

    如何看上的呢?

    或许只因为那日乘轿出门时,偶然见到孟远航在那古玩斋中把玩那一枚暗青色的小绳结吧。

    绳结底下的流苏穗子随风轻摇,于青衣清秀的指尖划过那穗子的细尾,同时,唇间轻轻透出一声叹息。

    自幼便爱慕斯人,可惜他似乎一点也不知。

    自古多情空余恨,便是这个意思吧。

    于青衣忽的捏紧那青色绳结,嘴角勾起一抹凄楚的笑容,“骄傲一世,却败在了他的手中。”

    “小姐。”

    丫鬟端着一个红木托盘前来,那托盘上平铺着上好的水软织锦,织锦上静静摆放着一对粉色手钏,看那成色款式,必然是世间难得的至上珍。

    此物放在旁人眼里,此时双眼中都该焕发金光了。然而,于青衣的眼神静若止水,她的目光似乎在看那双粉色手钏,实际上眼神却完全放空,直到丫鬟轻轻唤了她一声,她才缓缓回过神来。

    “拿走。”于青衣心烦意乱,别开头去。

    世间珍贵之物虽多,可若不是心头好,再难得又有何用。

    可惜丫鬟不解于青衣的心思,尴尬地端着托盘,仍迟疑在原地。

    “我说拿走,听不见吗?!”于青衣再回头时,细眉已经扭成一团,遏制不住的怒气携带着压抑的心情一同朝外喷涌而出。

    丫鬟支支吾吾,“小姐,这是……”

    “让你拿走啊!”

    于青衣愤然起身,不经意间抬手掀衣,实实在在撞到了那托盘。丫鬟手抖,加上被训斥的慌张,没有扶稳托盘,那罕见的粉色手钏径直掉落在冰冷的地面,碎成数块残片。

    “奴婢该死!”丫鬟急急忙忙跪下,面色已经吓得惨白。

    于青衣却没有要发怒的样子,她凝望着碎了的手钏,痴痴然念叨,“破镜难圆……人事已非……”

    无名的焦灼和心痛捆绑住于青衣的四肢百骸。

    片刻后,她忽然紧紧攥着衣袖,兀自低吼,“不!我不甘!”

    言罢,于青衣急忙转身回房,取了钱袋便快速往外跑。丫鬟见势赶忙追上。

    却见于青衣去了镇上最有名的药铺,买了好些上好的金贵药材和补,拎了大串纸包,不知是要去哪。

    直到将近云来客栈,丫鬟才缓缓松一口气。

    即将进入客栈大门时,于青衣却停住了脚步,面露几分难色。

    丫鬟观察主子的脸色,尝试着轻声开了口,“小姐,这都到了,还是进去吧?”

    于青衣没有转身,只是站在原地,默默叹了口气,“去了又如何?他定不会见我……”

    “小姐的心意不都在这儿了么?”丫鬟赔笑,且将那串纸包拎起摇了摇,“小姐内心愧疚,连琪儿都看在眼中,孟公子聪慧过人,怎会不明呢?”

    “好,走。”

    于青衣再次鼓起勇气,迈进了云来客栈的大门。

    从客栈大门,到孟远航所住的房间,距离明明不远,于青衣却觉得走了很久。走到孟远航门外时,于青衣又有些烦扰,不肯前去,只得由丫鬟替她敲门。

    “孟公子。”丫鬟朝着门里轻轻喊了一声。

    屋内传来好听的男声,“是谁?”

    “奴婢琪儿,陪青衣小姐来探望公子。”

    房内静了一静,半晌后才传来答复,“在下身体欠安,大病未愈,实在不宜见客,请回吧。”

    于青衣一言不发,在廊上静得像是不存在的人影一般,可是听到孟远航的几句话,登时便被羞得满面通红。

    丫鬟亦是尴尬异常,面色难看地望着主子。

    四周无其他宾客往来,但于青衣却仍觉得羞愧难当,她的手心冒出一层又一层的细密汗珠,脚下如灌了千斤重的铅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丫鬟硬着头皮,又往孟远航的房间里轻轻讲了一句,“公子既然不方便相见,那公子就好生休息吧。只是我家小姐特地为公子准备了极好的补药,还劳烦公子开门取去。”

    “在下身体虚空,虚不受补,莫要浪费了好东西,那些药还是请姑娘带回去。”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于青衣再也站不住脚,她无比悲戚又无比愤怒地迈开步子,却走反了方向。

    丫鬟正要提醒她,却见到自家小姐的身子猛然一抖。

    丫鬟急忙追上去,想询问于青衣是否哪里不舒服,顺带再劝劝她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但抬头时,却见于青衣眼光中全是熊熊火光,好像要一口气将这间客栈烧空。

    丫鬟顺着于青衣的目光看去,见到旁边半掩着房门的屋子里,一位拥有倾城面容的女子正在不急不慢地熬药。

    “都是因为她!”

    于青衣喃喃低语,胸口的起伏越来越明显,她的胸前聚集了一团强力怒火,那怒火即将烧穿她的胸膛,将四周变成一片火海。

    丫鬟本想开口,却被于青衣大步流星的动作堵回了喉咙。

    只见于青衣快步上前,蹬地一脚,毫不客气地踹开了半掩的房门,而后顺势抄起倚靠着门边而放的一根细长木竿,朝着那桌上烧得正旺的小火炉猛然一捅!

    丫鬟惊呼,屋里的凤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吓得本能往后退了一步。

    烧火的小炉滚了几番,接着滚下桌子,跌落在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闷声。

    凤卿又气又惑地看向于青衣,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身上还中着于青衣所下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毒,这下她又突然跳出来把自己忍着身体上的难受来熬好的药给打翻,凤卿恨不得即刻将这女人扔出窗外。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于青衣全然忽视凤卿脸上的愤怒火光,只顾自己委屈难耐的心情。她伸着细长的手指,目光尖利,语声霸道地吼道,“这世间有这么多男人!非要跟别人抢才行么?这算是什么本事?你可有家教涵养?!”

    一句一声都咄咄逼人,引来廊上好几名路过的客人引颈围观。

    隔壁的孟远航闻声赶来时,于青衣正挥舞起木棍就要打到凤卿肩上。

    纵然身重奇毒,但以凤卿的身手也绝对不可能吃于青衣的亏,但孟远航却不这样看,他顾不得自己背上伤口绽开的撕裂之痛,纵身扑上前,一举夺过于青衣手中的木棍。

    木棍被打落在地,房间里炸开一声闷响。

    凤卿退后三步,目光幽冷的看着于青衣,眼神里说不清是悲悯更多还是嘲笑更多。

    “行走江湖这些年,我见过无数人,却未尝见过像你这么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的女子。都说女子乃是水做的,但我看你,估计是辣椒油做的,走到哪里哪里都要炸得噼里啪啦响,自己过的不安生,还把自己的游星子炸得遍地都是,让周围也不安宁。”

    凤卿说这话时,眼睛定定地盯着于青衣看。痴男怨女如此之多,爱得蒙蔽了心智,没有了理性的,在她看来一点也不可爱,只剩下供世人嘲笑的愚蠢和无知。

    “你若想别人爱你,自当给别人爱你的理由。如此这般,谁敢轻易靠近?”凤卿说完,轻轻扶了扶自己有些滑落的面纱,“这里是我的房间,你要闹也闹够了,看你四肢健全,你就自己走出去吧,不用我送客了。”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贱妇来教训我了?!”于青衣先怒瞪孟远航一眼,而后又想重新拾起木棍。

    孟远航面色惨白地拦住她的去路,厉声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于青衣目中含泪,气得双肩微微颤抖,“若不是她忽然出现,你我早就……早就……”

    “凤卿姑娘此番熬药是为了照拂我的身子,你如此捣乱,不是巴不得我死么?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结果?”因为气急,孟远航的话也说得有些重,于青衣本来就有些湿润的眼睛瞬间发红。

    孟远航看得真切,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松开了于青衣的手,转身离开了房间。

    于青衣痴愣着半蹲在原地,好像没有回过神来。

    凤卿也慢慢缓过劲,想起自己未退去的毒,便想开口跟于青衣谈谈交出解药的事情。

    但于青衣性情实在不定,方才还失魂落魄,好似已经失去生之希望一般,转眼之间,她又重新恢复气力,迅速站起身子,急急向门外追去。

    “我可以改,我做的不好的地方,我都可以改!”于青衣一边跑,一边急急忙忙朝着孟远航离开的方向追去。

    凤卿心生一丝不安,也尾随他们出了屋。

    于青衣直奔后院而去,人已经跑出一段距离。凤卿唯恐这女人手上还有些什么奇怪的毒药毒粉,便与她保持一段距离。

    怎知凤卿跑到后院小花园中时,却只见因为剧烈疼痛而倚靠着大树而立的孟远航,不见了于青衣的身影。

    见到凤卿追来,孟远航微微挑眉,“还请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凤卿觉察不对,上前先粗略察探了孟远航的脉数,而后叫来客栈里的护院将他送回房间。

    刚刚安顿好孟远航,二人同时听见于青衣丫鬟的声音,“孟公子,你可有看见我家小姐?”

    凤卿心中咯噔一响,目光瞬间变得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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