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重烨干脆利落地走了人,枕霞伸手一划,像是撩开厚重的帷幕一样,一尊凝九霄霞光以为瓦,裁太阴月华以为帘的宫殿自黑暗中闪现,她踏上水色台阶,推开门,回身俯视众人:“诸位随妾身进来吧,这世上想来无人比妾身更了解废都了。”

    一众修仙者俱都跟了进去,与大殿中分宾主坐定后,不少人慢慢回过味来,看枕霞的目光也带上了警惕。

    十万年前始皇陨落,戾皇窃位号令众生,千年后大劫现世,由始皇遗孀挽霞妃子牵头,众义士结讨戾大军杀入天都,诸戾皇,那一战发生了什么今已不可考,只知道戾皇以一己之力斩杀至少半数讨戾大军,挽霞妃子于功败垂成之际自爆成功重创戾皇,紧接着天都就无端爆炸,空间骤然崩溃,将重伤的戾皇和天都废墟一起卷进了混乱时空里。幸存者侥幸逃离了空间乱流的绞杀,却也无力寻到天都,无法收拢道友遗骸,只能各自归去,将此事付诸笔墨留与后人。

    戾皇的死带走的不仅仅是残暴的统治,还有无数惊才绝艳者的性命和传承。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话本都以“某某侥幸得入废都,得某某大能功法”为开头,为主角称王称霸的一生奠定雄厚的根基,废都几乎是所有修仙者梦寐以求的宝库,尽管消失了十万年的它已经成了一个传说。而现在,枕霞居然有胆子说她了解传说中的废都,在寿命与修为挂钩的修仙界,所有人都不得不谨慎起来。

    不是没人怀疑她的实力,但当出自大宗门的深知种种隐秘的修士都保持沉默的时候,所有的异样心思都被牢牢克制了。

    “能被宗门派来,在座的各位想来有不少人都知道妾身的跟脚,妾身乃斜照亭现任器灵。”枕霞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人类,“昔年斜照亭第一任器灵道号挽霞,你们大概也听过这个名字。”

    当然知道,传说中的始皇之妻,始皇死后被戾皇收服,最后用命给了戾皇致命一击的女人。

    “挽霞姐姐弃永生入人道修行,妾身方被斜照亭孕育而出,自号枕霞。挽霞于我如姐如母,赐命之恩妾身永生不敢或忘。当年挽霞姐姐下降始皇改道号为挽霞妃子之景犹在眼前。转眼始皇以身化天障,戾皇窃位,诸般倒行逆施之举惹得众怒,诸位先祖跟在姐姐身后讨伐戾皇的场面妾身也还记得。”她顿了顿,“妾身更记得,是姐姐以神魂俱灭为代价借与神器最后的联系关头引爆斜照亭,将戾皇与建立在斜照亭中的天都卷进空间乱流里,才使讨戾不至于功亏一篑,讨逆联军的修士都欠她一份因果。如今参与讨戾的都死了,挽霞姐姐陨落了,斜照亭也成了斜照墟,但妾身还没死,不少人的宗门也还在,那笔因果理当由我们继承,在谈废都之事前,众位还是先还了欠我们姐妹的因果吧。”

    修士们不由皱起眉,看着枕霞的目光极为不善。他们都是为了利益而来,没想到好处还没讨到,先要接一笔烂账。之前几万年里,枕霞一直没提因果之事,他们都以为是挽霞人死债烂,所有因果早就翻篇儿了,却没想到枕霞挽霞居然是一脉相承,她竟连因果也一并担下了。因果这东西越欠越深,而她隐忍了几万年,如今早就不知道重成了什么样子,现在若是枕霞狮子大开口,为宗门气运计,他们还真得捏着鼻子应下。

    思及此处,城府浅些的看枕霞的目光里已带上了杀意。哪怕她是个老怪物又如何,这么多宗门一起上,难道她还会比戾皇更难杀么。但更多的人却垂下了眼,他们还记得枕霞是器灵,毁灭她的本体才能真正杀了她,但斜照墟的种种神异之处他们都看在眼里,想毁了它实在不易。

    枕霞慵懒地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对某些恶意的目光视若罔顾:“众位想来都知道,传说太古之前有寂华大神造了五尊神器,一尊归梦谷成了神墓被镇压在西域,一尊锋骨城藏于南域静海三千年一开,一尊无空扇面随诸行尊者不知所踪,一尊流萤画卷随惊鸿瑶姬飞升仙界,你们猜最后一尊去哪儿了。”

    她抬起头,对着心生不详预感的人们露出一抹矜傲的笑:“没错,第五尊正是你们脚下的斜照亭,神器不灭器灵不死,诸位道友可要试试这句话的真假?”

    这下,哪怕连城府最深的修士都忍不住面露惊容,神器有道韵护持,除非主人动手或者大道崩毁,仙君以下没人能毁灭神器。这意味着枕霞是永生的,欠一个永生存在的因果,只要对方不松口,自己的宗门只能背着因果,直到某一天会日渐膨胀的因果磨净气运,生生拖死!认识到利害关系,所有人的神色都满是忌惮起来,带头者慎重问道:“你要我们怎么做?”

    枕霞顶着所有威胁的目光,笑容惬意:“传说神墓归梦谷里藏有重宝,诸位每个宗门出五百位青年才俊,效仿太古下凡的仙人那样以血祭之法开神墓之门,替妾身取出那件重宝,这笔因果就算了结,诸位意下如何?”

    如何?“绝不可能!”所有人异口同声,且不说同门之情,单论利益,哪怕是对大型宗门来说宗门来说,五百个精英弟子的性命都占了宗门三成的中坚力量,失去了他们宗门和解散有何区别?再者,太古仙人以近亿中高级修士血肉灵魂为祭,方打开神墓之门。哪怕他们真的丧心病狂到祭祀门下弟子,这么区区几百万人填下去半点反应都不会有!答应她宗门即刻就会毁灭,可不答应她,难道要看着自家宗门一点点衰落下去吗?枕霞简直是在逼死他们!所有人都忍不住目露凶光地看向枕霞。

    含笑看着那些欠了因果的修士的情绪已经被愤怒和绝望引动,枕霞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这一次她的声音有如天籁:“不那么做也行。我可以与诸位了结因果,甚至可以让你们每个宗门派三人进废都。非我有意阻拦,只是当年天都已经自爆过一次,如今已是千疮百孔,每个宗门进三人已是极限了。而且那三个人必须在金丹期以下,金丹成则道心已经上应天道下接法则,废都内部法则混乱,可禁不起任何对法则的引动了。”

    她这么好说话,众人简直不敢相信,特别上道地问她:“枕霞仙子慷慨,不知所求为和?”

    枕霞道:“我要众位以道心起誓,确保自家弟子进入废都后,见宫室烧宫室,见池塘平池塘,见戾皇手下之尸则挫骨扬灰,我要他们走过的地方只有废墟!但,所有人不许踏进朱天宫一步,哪怕是一片衣角碰到朱天宫门,也得给我留下一只手。诸位可答应?”

    “一言为定!”和前一个条件比起来这个条件简单得不值一提,为防枕霞再变卦,所有人当即立下道心誓言,飞也似离开这里,赶着去逼自家门下弟子发誓,再也不想多看这个女人一眼。

    待到所有人离去,枕霞坐在上首倾听着耳边亘古不变的安静。卸下之前高高在上的样子,慢慢露出一抹怅然的笑。最先提出的要求当然不是她的目的,她还记得当年与图沐那场短暂情缘里,他曾教过她的。谈判这种事,就是应该先摧毁对方的冷静,而后把价喊到他绝对不能承受的高,接下来她真实的要求才会容易达成。不然以修仙中人爱面子的程度来看,要他们每个人都立下道心誓言绝非易事,而没有道心誓言为约束,她可不敢相信那些进入废都的人会愿意费时间大肆破坏废都而不打扰姐姐的宫室,毕竟对修仙者来说利益可比承诺重要得多了。

    从姐姐被幽禁那日起,她就一直在幻想着有朝一日将戾皇斩于刀下,遗憾的是在她化形之前戾皇就被姐姐亲自灭杀,而她也因为斜照亭受创而被迫沉睡,直到现在暗伤还没好全,失去了将他挫骨扬灰的机会。本以为她将永无复仇的机会,没想到空玄老祖的弟子进的秘境竟然是当年天都飞出的一块碎片,上面居然还有一个仙骨万寿木的分株,却是将废都自空间乱流深处扯了出来,虽然姐姐已经不在了,但朱天宫中的旧物却也可让她聊作慰藉了。

    她生来永生,琼姿玉貌,身负绝强战力,权势财名伸手可得,她无欲无求,只是那一份杀亲之仇,永生不能或忘!

    此时此刻东域浮古宗

    东域最出众的门派当属上三宗与下六门,上一次天地大劫前,穹衍宗占据魁首之位逾万载。两万六千年前的天地大劫结束后,崇云老祖继承太古宗门遗址,开创崇云仙宗,又五千年,崇云仙宗异军突起,穹衍宗却还没从之前的大劫中缓过气来,此消彼长下,崇云仙宗悍然登顶,至今已有两万多年。而剩下的浮古宗则是一万多年前才创立的,较之前两位少了几分底蕴,暂居第三。正是因此,浮古宗素来锐意进取,不过门下弟子心性上难免有些浮躁。

    这一点从浮古宗的装饰便可看出一二。以康宇真君的洞府为例,墙上顶上梁柱上无处不刻画着精致符箓,乍看精美不凡,细思却难免感受到主人家的炫耀之意。不过它的主人现在却完全无心炫耀自己在符箓上的造诣之深,他省视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洞府里的人,面色凝重。

    面前之人(姑且当他是人)一身红纹蓝袍,双手笼在袖中,发梢带着暗红,面色惨白,连唇色都是毫无血色的白,衬得那双妖异狭长的眼睛愈发鲜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无论从哪一方面看,他都不像人族。人老成精,康宇真君神色不变,但警惕心已经提到了顶峰,他的手忍不住摸向袖中,那里藏有他手上威力最大的符箓,那是他在断潮城破时都没舍得用的。

    “我要是你,就会立刻松开手。”蓝袍男子声音冷淡。话音未落,康宇只觉手腕剧痛,低头只见一道焦黑蚀痕横亘在手腕上隐隐可见皮下白骨。甚至没有看到火焰,自己的护体灵气与灵器的双重保护就被轻易蚀穿,康宇毫不怀疑,在催动符箓之时,他的元婴或许就已经被他烧干净了,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他们俩同归于尽,但他可一点都不想死。没有挣扎,康宇识趣地收回手,脸上甚至浮现一抹毫无异样的亲和笑容。

    “这样就好,接下来我们可以聊聊了。”蓝袍男子自顾自坐下打量着康宇,赤红的眼睛带上笑意却更显森冷:“我叫灼昕,奉主上之命来和你谈一笔交易。”

    康宇目光依旧凝重,心下却松了一口气,既然对方有求于他,至少性命无虞,只要还活着,届时振臂一呼,浮古宗上下数千人害怕留不住这么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东西?打定主意不让对方活着离开这里,康宇面上依旧不动声色,风度翩翩道:“道友想和我谈什么?”

    “我想康宇道君应该认识这个。”出现在灼昕掌心上的正是一个精致的栖兽袋,其上浮古宗的徽记被特意展现在康宇的面前。

    “天瑞的栖兽袋怎么会在你手上!”康宇神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抢自家徒弟的遗物。那年断潮城破,兵荒马乱间他与弟子失散,回来就听说他的名册暗了,连一件遗物都没能找回。十来年间,每每想到自家弟子的尸身会在荒野间为野兽分食,康宇就心痛得连入定都做不到。他活了六百年只收了天瑞一个弟子,他教他识字走路修道习武,那是他的心头肉。

    “别急啊。”灼昕收回手,而后顶着康宇惊怒的目光,掐一个指诀点上栖兽袋,只见明光一闪,虚空中浮现一抹幻境,赫然就是图弥婉先斩了天瑞的手,又在他求救之前将他灭口,最后放火焚尸的那一幕!灼昕激发栖兽袋的手段正是浮古宗的正宗手法,显出的画面虽然过短却没有作假,天瑞确实是死在图弥婉手上!

    满意地看见康宇的眼因愤怒而通红,灼昕一把将灵气散尽栖兽袋随意抛进康宇怀里:“方才那一幕是真是假道君大可去查证。”他道:“我家主上欲助道君替令徒报仇,不知道君意下如何?”

    康宇捏着栖兽袋的手不住收紧,哪怕竭力压制,眼角依旧隐隐发红:“你们要我做什么?”

    “我等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出了十万大山,对外界风俗不甚了解,还望道君闲暇时能指点我等几句。”灼昕说得谦逊,妖异红眸里却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这是要他做妖族的内应啊。康宇听出了对方的意思,但怒火攻心的他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印记只能激发一次,现在栖兽袋灵气散尽已经不能作为证物,想要光明正大找上门去已不可能,他只能自己动手,正需要对方的帮助。天瑞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康宇忍不住咬牙切齿:“我可以给你们报信三次,道心为誓。”他死死盯着灼昕的眼睛:“告诉我,霄兮那个贱人在哪里!”

    三次吗?灼昕见康宇神色焦躁,心知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也不再纠缠:“霄兮此时正在中域斜照亭,那里可不是安稳地方,你大可派人将她围杀于中域。”

    康宇虽然愤怒,但也没完全丢了脑子,或者说正因为报仇心切,他的思绪甚至要比之前更加清楚:“崇云仙宗素来护短,不可能放任门下弟子一人在外,必有师长在侧。崇云仙宗是封锁万兽山脉的主力,灼昕道友不如与我一同,正可剪除它的羽翼。”分明是在拉外援,却说得好似帮了他们一把,灼昕张口就想嘲讽两句,转念一想,却也觉得他说得未必没有道理。

    康宇见灼昕露出思索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谋划成了大半,正欲再加把劲,忽见那赤红的虹膜猛地蒙上一层黑雾,他来还来不及看清,对方便猛地低下头。再抬头时,灼昕嘴角已挂上了一抹诡异的笑:“主人刚刚说斜照亭里出现了一个叫废都的秘境,浮古宗可以送进去三个人,虽然修为限制在金丹之下,但有心算无心又是三对一,总能杀了她的。我在此提前给道君道喜了。”

    康宇笼在袖中的手握得死紧,虽然面前还有一个不辨敌友的灼昕,但他的注意力却已经分了大半去谋划到底放谁去废都以确保霄兮死得尽可能地惨。

    虽然康宇面色沉郁地连说好几次还要再仔细谋划以防万一云云,但事实上一人一妖都已对取图弥婉性命一事十拿九稳了。

    东域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山峰峰顶上站着两个人。正值金乌西坠,夜风渐起,暖色的夕照映红二人的侧脸,恣肆的风却没能牵动哪怕一丝头发。站在前面的男子有着一张俊美得近乎虚假的脸,另一个一身蓝袍的人则落后于前者整整一个身位,他的唇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红得像是要燃烧起来,却正是灼昕。

    此刻他一改在康宇道君面前的倨傲,态度恭敬得甚至可以说是卑微:“亦喧长老,浮古宗的钉子已经埋下了。”

    “你做得很好。”被唤作亦喧的男子挑眉轻笑,他的脸本就昳丽至极,眼角眉梢晕开的那一抹笑意便如皎月破云朝霞漫海,连晚霞之绚丽都不如他半分俊美。然而面对这让人目眩神怡的笑,灼昕却连抬眼的勇气都没有,他低头屏息听着亦喧继续道:“九晏宗、浮古宗都已在掌握中,崇云仙宗如何了?”

    “崇云仙宗大门上挂着至少三枚生死镜,除了长老们,我族都无法躲过它们的探查。”灼昕头低得越深了。

    亦喧温和道:“崇云仙宗水深得很,你们确实很难插手。”

    他的亲和让灼昕的胆子稍大了些,忍不住问出一个困扰自己良久的问题:“威胁那些人类实在麻烦,真要探听消息,我们干脆把他们也变成鬼族不就行了?”

    “有道纹师在,现在还不是我族下场的时候。”亦喧道,“探听消息并不重要,我要的是挑动人类内耗,人心的黑暗、亡者的怨恨、生者的痛苦凡此种种皆可供养我族。”

    夕阳已被地平线吞没,夜色渐染,比夜色更加浓重的黑雾自虚空中渗出,尽数拢进那只如玉的手中,雾越黑手越白,分明泾渭分明,纠缠的姿态却又亲密得像是不分彼此。“斜照亭又有一个秘境破碎了,空间意识破灭的怨恨,众生湮灭的怨恨何其动人。”随着他的说话声,掌中黑雾已全部没入他的身体,亦喧脸上浮现餍足的神色:“纵有天下又如何,我们鬼族要的可从来不是疆域啊。”

    灼昕有些不明白:“浮古宗早有我族的人呢,您为何特意让我让我去接触康宇真君?”

    亦喧轻声道:“我们杀不了霄兮,但是人族可不向我们一样拿道纹没办法,康宇与她有仇,动手才不会让他们察觉。鬼族要活,道纹师必死。”

    他道:“十万年前人间大乱,负面力量爆发使得我族力量剧增,虽未能挣脱不死火山的镇压,但也能腾出手来布下暗子,我截取了几个废都碎片散落在外,又于其上留下可以牵引到废都的东西。如今废都终于现世,人族免不了一番内斗,诸般恶念一起,又是我族壮大的时机。你手下那些内应可以动一动了,让他们斗得越狠越好。”

    “是。”灼昕躬身应是。

    给灼昕布下任务,亦喧本欲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转身,伸手便往灼昕身上一抓,如花开般的手势却自灼昕的体内扯出大团黑雾融进自己的体内。粉身碎骨一样的剧痛让灼昕立刻瘫倒在地,连惨叫打滚的力气都没有。鬼族用的只是亡者的身体,他们从来没有痛感,但一旦伤及本体,那种前所未有的剧烈疼痛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亦喧自手下瘫软的躯壳边走过,姿态翩然如九天仙人,连声音都如仙音一样清润动听:“虽然我理解入侵崇云仙宗的麻烦,但,这不是我不惩罚你的理由啊。”

    话音未落,亦喧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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