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后,永乐就在东宫里住了下来。

    她被安置在东宫的西苑之中,去了之后才发现这里住着各种奇人异士,有修仙者、有武功高手、铸剑者,都是在某些方面卓绝的人物。除此之外,还有擅诗词歌赋的文人,亦或者是出谋划策的幕僚,皆算是东宫之下的门客。

    常言皇太子交友甚广,来西苑一见才知所言非虚。这些人性情都大不相同,但却都有一个共同点,都喜欢跟江绝把酒言欢,引为知己。若非如此,这些自命清高的人也不会甘愿到东宫里来。

    平日里,那些文人和幕僚倒是会到庭院之中赏月品酒,意气风发地高谈阔论,而其那些修仙者等人,则十天半个月都难得出来一回。这两帮截然不同的人,分处西苑的东西两侧,平日里也算是相安无事了。

    永乐来的那天,西苑的管事很是为难了一下,不知道该将她分配在那一处。她是个普通人,然而东阳却是个神秘高手,两个人又要住在一起,最后管事干脆将他们安置在了一处独立的房屋中,刚好在中间的位置。

    厢房里奢华宽敞,应有尽有,吃的用的皆是最好的,当真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人间仙境。

    门外,湖泊碧波荡漾,缀着娇艳欲滴的红莲,当真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白色的石板桥从荷叶莲花之中曲折蜿蜒而过。湖心之处,还有一个水上亭台,同样是白色的,典雅优美。

    永乐很喜欢这个凉亭,每天都会前来坐上一会儿,抱着她从里借出来的书翻看着。这些书当然不是什么闲书,而是有关于修仙、武功还有法术这一类的。她不怎么识字,不过还好,江绝给她派了个识字的丫鬟,叫咏荷。

    “姑娘,你可真静得下心来看这些书。”咏荷在永乐放下书休息的空隙里,笑着开口说道,“虽然上面的字奴婢都认识,可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本是入门的书,在修炼之中应该是算最简单的。”

    “怎么从来不见那位爷出现呢?”

    咏荷说的就是东阳了,她被派过来的时候,江绝嘱咐她要好好伺候那两位,可这都好些日子了,那个传说中的杀神还没出现过。

    “闭关修炼呢。”

    永乐的目光顿住。

    东阳那晚上消失后就不见了踪影,就算她想要意识对话也没有出现过,这都好些日子了,不由有些忧心。到这种时候,她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恐怕他伤得不轻。

    东阳是灵器生成的剑灵,虽然看起来像是一个真实的人,但毕竟是不一样的。魂魄之身,受了再重的伤也不会流血,所以她竟然从来没往那个方向想过。而对于这些东阳视作逆鳞和耻辱的事情,她也不指望能从他口中得出什么了。

    永乐往榻上一靠,抬起手揉了揉自己胀痛的太阳穴,长长叹息了一声:“哎呀这书,说是简单,上面每句话我都明白,可做起来,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个奴婢就不懂了。”

    永乐若有所思地望着屋顶,单手又打了一个响指,一团团火焰凭空出现在空中,围着她绕了一个圈,热火的炙烤之下,原本就炎热的夏日里愈发热了。火光将她的脸烤得红红的,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却似乎感觉不到热意似的,神游物外。

    永荷原本端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急忙捂住了惊呼,退而站到了最远的地方,也不敢出声打搅。

    哒。又一个响指,火焰从空中消失了。

    这段时间来,别的法术没学会,这个火术倒是熟练多了。这个法术还是跟爷爷和哥哥学的,他们皆是镇子上有名的铁匠,成日里就跟各种锻造材料,铁锤,还有火炉呆在一起,据他们说这个火术还是从祖上传下来的,就是为了更好控制锻造的火候,锻造出绝世武器。

    爷爷曾经跟她说过:“武器的锻造贵精而不贵多,一把绝世武器就能让你名留青史了。”

    那时候她好奇地捧着脸问:“这是爷爷的目标吗?”

    爷爷却摇头说“不是”。

    永乐一想起过往的事情,便心痛如绞。她前不久还打听过大昭那边的情形,皆无结果。两国对峙的紧张情势之下,想要得到一个消息都艰难万分。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她已经下决心要好好学习法术和武功了。如今在东宫里的生活虽安逸,下一次危险总会来临,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只是越看书她越是烦躁,按照书上面所讲,那些法术她一个都使不出来。就连火术的方法,也跟她所学的的不一样。

    难道这书是错的?

    可是皇太子收藏的书籍,也会是错的吗?

    永乐长长叹了一声,从软榻上起身走到了栏杆之处往对面眺望。那里住着几个修仙者,她一直想去请教一下,这都大半个月了,依然房门紧闭,也没见他们出来一次。

    “不用陪着我,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是。”咏荷行了一个礼,转身离开了。

    石板桥从层层叠叠的荷叶之中穿过,偶尔能看到水下优哉悠哉的红色锦鲤,清风拂面,淡淡清香,相当惬意。

    永乐从这长长的桥上缓步走过,烦躁的心绪稍微好上了一些。

    到达了对岸,旁边就是个湖边小花园,郁郁葱葱的榕树笼罩之下,清幽雅静还比较隐秘,平日里那些文人幕僚都喜欢来这里坐一坐,今天也没有例外,远远的就听见了他们谈论的声音。

    只听一人正在说着着这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他说道:“……不得不说,这一次冷相爷祸水东引,将天鸟的事情统统归在皇太子殿下的身上,还真算是一妙招。”

    “只可惜一山还比一山高。”另一个人说道。

    “说起来,那天鸟真的就是传说中……登天台的那个?”

    “王素,你怎么也问起这种问题了?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那人嗤笑了一声,有些鄙夷,又说道:“只要的达到了目的,是真是假又有何妨。”

    “说的也是。尹先生在这方面真是帮了皇太子殿下不少,唉,也不知道殿下到底是怎么个想法。”那个叫王素的声音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是有一些担心的,尹先生只是忠于皇帝陛下,他所做的事情都是陛下的意思,可有没有一天……楚溪你说呢?”

    “那就不知道了,天威难测,我又怎敢妄自揣摩圣意?”楚溪又是一声嗤笑,说道:“眼看这长公主就快回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这朝中局势又会如何。”

    “长公主,那可是个有心的人啊。”

    王素笑得意味深长,抬起眼眸,无意间却从树叶间的缝隙看到了湖边的永乐,冲她遥遥地拱了拱手。旁边的几个人顺着王素的视线看了过去,只是随意一瞥后又收回了视线,继续交谈。

    永乐还了一个礼后,转身往其他地方走去。

    王素目送女子的清丽的身影远去,若有所思道:“这就是最近搬进西苑的永乐姑娘,听说是大昭逃婚而来的神的新娘。”

    “噢,那个背黑锅的。”一人恍然大悟,“我前几天听西苑管事提过,好像还有一个男人跟她在一块儿,那可是个厉害角色。”

    有人不以为然,反问:“多有厉害?”

    “修仙者和剑客再厉害,在我眼中也不过一介武夫。”楚溪端着茶啜饮了一口,轻蔑地嗤笑了一声:“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各有所求,各不相干。皇宫也有皇宫的规矩,你实在不必对那些人那么礼遇。”

    “我素来以儒学为先,尤其讲究一个‘礼’字,可不像你们几个这么骄矜狂妄。”

    楚溪被他那一本正经的模样逗乐了,哈哈一笑道:“你就直接说那些人寿命长得不行,看着年纪轻轻没准儿都能当我们的爷爷了,就两个字吧,尊老。”

    “哎哟,瞧你说的哈哈……”

    “……”

    已经走远了的永乐无奈摇头,有时候耳力太好也不是件好事,这种转身就被人拿出来说的事情她也遇到过好多回了。也不知道那人如此口没遮拦,是怎么在修仙者众多的地方完好无缺活下来的。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永乐走到了西苑的东侧。

    这里看起来空空荡荡的,连个来往的丫鬟太监都见不着。房门紧闭,也不知道是不是设了什么禁制,鸦雀无声就像是一潭死水。明明艳阳高照,却让人无端觉得瘆的慌。若不是庭院内整洁干净,花草树木修剪得当,都快让人以为是荒废已久的地方了。

    永乐在庭院里停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她漫无目的地绕着湖泊行走,不知道绕了几圈后,她改了方向往外面走去。一走出西苑,人气就旺得多了,来往的太监丫鬟还有巡视的卫兵,路过繁花似锦的花园时,还听到了少女们银铃般的欢快声音。

    那是几个美貌的少女,穿着轻盈的绮罗纱衣,戴着珠钗步摇,红唇娇艳,指甲上还染着漂亮的丹蔻。有两个正在赏花聊天,还有几个正拿着团扇在扑蝴蝶,时不时发出柔媚的娇笑声。

    永乐站在回廊上,羡慕地看着眼前美丽的画面,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头发,上面只有一根宽宽的发带束着,耳朵手腕上也是光秃秃的。若不是她是女装打扮,倒像是个男人呢,哦……男人也挂荷包和玉佩呢。

    正在发愣,就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朝这边跑来。

    “殿、殿下……”

    “知道……皇太子殿……下此刻在何处吗?”

    那是个头发凌乱,浑身都脏兮兮的姑娘,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双眼通红都快哭出来了,焦急地抓着一个太监就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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