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杲和梁昱前脚跟着后脚迈进二门,见到李仲飞都显得格外亲热,甚至郭杲还一把搂住李仲飞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兄弟在山中一呆便是数月,真辛苦你了!谭少卿怎么样,用着还顺手吧?”

    “谭将军精明强干、克己奉公,是个可以干大事的将领。”李仲飞随口夸赞着谭少卿,目光游离,依旧在寻找韩侂胄的书房。

    梁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笑道:“李将军从方才便一直东张西望,可是在等什么人?”

    “不怕二位见笑,”李仲飞挠挠头直言道,“韩府今夕不同往日了,许久未来竟然迷了路,不知韩大人的书房搬去了何处?”

    郭杲会心一笑,与梁昱一左一右簇拥着李仲飞继续走向后院深处,眼看就要进入“清苑”,李仲飞不由奇道:“前面便是韩府后花园了,难道‘清苑’之后另有琼楼?”

    “看样子你真的太久未登韩府大门了,圣上登基以来,你与这帮老弟兄们可是疏远了啊!”郭杲伸出手在李仲飞肩头拍了两下,意味深长地笑道,“你也知道,韩大人深受圣上赏识,圣上自然不能委屈了韩大人,如今的韩府虽看上去奢侈浮华,其实与其他重臣宅邸相比仍算不得什么。”

    李仲飞无言以对,只得默默叹了口气。他并不反感韩侂胄扩建府邸,也曾当面感叹过韩侂胄吃住太过清苦,只不过韩府动辄翻天覆地、劳民伤财,让他一时有些想不开罢了。

    三人绕过一排阁楼,临近“清苑”拱门时拐进了一条与围墙并行的鹅卵石小径。小径幽长,弯弯曲曲向前延伸,足有盏茶功夫,尽头才出现一处跨院。

    跨院不大,院中翠竹葱郁、红梅争艳,处处透着恬静典雅。韩侂胄坐在石凳之上锁眉沉思,身旁垂首恭立一人,正是江潮。

    见三人一起进来,韩侂胄先是一愣,随即起身抱拳道:“小友,韩某想见你一面,恐怕比进宫面圣还要难啊!”

    李仲飞脸色微红,却不点破禁足之事,还礼道:“军中琐事繁忙,平时实在抽不开身啊,这不,一得闲暇便赶来拜见大人了。”

    话音未落,江潮突然冲着他翻身跪倒,伏在地上磕头不止,额头与坚硬的鹅卵石相碰,发出一连串沉闷的“砰砰”声。

    李仲飞被吓了一跳,刚要上前搀扶,梁昱却拦住他道:“我们多日未见,一同进屋说话吧。韩大人,末将可听说你这里藏着不少茗茶呀!”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嘛,也罢,小友难得造访,韩某今日便割一回肉。”韩侂胄哈哈大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径直走向位于跨院北首的书房。郭杲和梁昱随之而入,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江潮一眼。

    李仲飞稍作犹豫,也丢下江潮,迈步跟了进去。

    待四人分主次落座,自有丫鬟将茶点摆好。香气扑鼻,李仲飞一天一夜水米未进,早已腹如雷鸣,当即一手执壶,另一只手则抓了四五块香甜软糯的梅花糕狼吞虎咽起来。

    韩侂胄静静等他风卷残云一番,才摇头道:“此茶名曰‘凤团龙饼’,乃皇家御用之圣品,平时连韩某都舍不得品尝,今日小友却如同牛饮,实乃暴殄天物啊!”

    “想不到区区一壶茶水竟有这么多名堂?”李仲飞咂咂嘴,提着壶冲门外侍立的丫鬟晃了晃道,“劳烦再去打两壶,郭元帅和梁将军都没喝呢。”

    丫鬟一愣,看向韩侂胄,韩侂胄苦笑道:“你以为是去井里打水啊?唉,算了,去吧去吧,韩某已夸下海口,反悔不得啦。”

    丫鬟这才接过茶壶匆匆而去,郭杲失笑道:“咱们这位李大将军看来是真忙,竟饿成这般模样。”

    李仲飞又朝嘴里丢了块脆皮糖糕,含糊不清地道:“这不是出事了嘛,韩大人,你应该知道在下为何而来吧?”

    韩侂胄不接他的话茬,吸溜着茶水道:“忙总比闲着强,不知天目山大营操练成果如何?能否上阵杀敌?”

    “中军大寨的豹卫与殿卫本就乃大宋精锐,没什么可担心的。”李仲飞看了郭杲一眼,清清嗓子道,“尤其那五千殿卫,一直都是他们在带着豹卫操练,甚至无需在下参与。”

    郭杲知他有意抬举殿卫,笑道:“李将军过谦了,郭某可听说你身边有一位女中豪杰,将士们在她的教导下,不论个人武艺还是行军布阵,都可谓是一日千里啊!”

    “郭元帅切莫取笑,”李仲飞挠挠头,语气一转道,“唉,只是飞虎军……”

    这时,丫鬟提着壶新茶进来,韩侂胄趁机打断李仲飞的话道:“既然一切顺利,那么年关过后,能否请奏圣上,准许豹卫结束操练?”

    “嗯,没问题。”李仲飞一拍胸口道,“随时可以为我大宋冲锋陷阵、建功立业!只是飞虎军……”

    韩侂胄示意丫鬟斟茶,冲郭、梁二人道:“小友劳苦功高,韩某想向圣上为小友请封,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郭杲与梁昱对视一眼,均连声附和,李仲飞忙摆手道:“分内之事哪敢贪功?能替圣上分忧便已是在下莫大荣幸,只是飞虎军……”

    “小友居功不自傲,实为难能可贵,”韩侂胄又岔开话头道,“前些日子圣上问起豹卫进展,有意让小友出任无为军节度使,总领淮西三镇,而韩某觉得以小友之才,不如将淮东也一并交于你打理,省得到时候江北军务还需要同他人周旋,小友以为呢?”

    这件事,虽然李仲飞早已收到过韩侂胄的密信,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但听到韩侂胄当面提及,尤其听到韩侂胄竟想让他统率整个江北军民之时,他还是呆住了。

    直到郭杲从旁悄悄捅了捅他,他才如梦初醒,忽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谁知这一蹦不打紧,却将刚刚送来的茶壶碰翻在地。

    看着淌了一地的“凤团龙饼”,韩侂胄肉疼道:“小友今日是专门来糟蹋韩某珍藏的吗?”

    李仲飞没心情和他说笑,胡乱摆着手道:“在下何德何能?万不敢担此重任!还望大人奏明圣上,请圣上收回成命啊!”

    “小友,如今圣上大业将行,急需臂助,你难道仍惦记着纵情江湖,不愿为国尽忠吗?”韩侂胄不悦道,“你该学学郎发斌和张新二位帮主,还有任首领,不能再任性而为了!”

    “大人,这不是任不任性的问题,实在是在下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李仲飞也急道,“单单一个飞虎军便令在下……”

    然而不等他说完,便又被韩侂胄挥手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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