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诸葛亮含糊地一笑。/

    “是不是?”舜英追问,深黑的眼睛望着他。

    “是吧。”诸葛亮说。

    “怎么那么喜欢打仗呢?”

    “呵呵。”

    “说啊。”

    诸葛亮像少年时一样抱膝而坐,轻轻吹了声口哨:“你看到了,我连年出兵,无岁不征。一面固然是因为治国么,我再不必思量怎样才能做得更好,治军则仍有上进余地;更重要的,”诸葛亮目光闪闪发亮,“莫将北征逐次、逐次地看,它们是连在一起的,连在一起,做篇大文章!无论文章、琴曲或者战争,都讲究个节奏,密密疏疏,错落难测才是上品。舜英,”他想了想,反握住妻子的手,“二十七岁时,我要你等我两年,今日不妨再来个约定。打完这一仗,亮就偃旗息鼓,陪你两年。”

    诸葛亮捏住舜英两根手指。

    舜英微笑着又举起一根。

    “三年。”她说。

    “休兵三年,更是好文章。”她再次说。

    诸葛亮心领神会,哈哈大笑:“好!那就三年!”

    ——她是那么爱他。爱他,才信任他,放纵他以身涉险、不知疲倦;也因为爱他,才心怀忧虑,不忍别离。她在赤坂留了半个月,该走还是得走。临去前,诸葛亮写了好些书信请她转交,有给李严的:为集中精力与曹魏周旋,他将后方军政都交给了李严;有给张裔的:张裔性狭,与岑述的不睦愈演愈烈,诸葛亮深深劝诫说:“多年相处,我以为你我交情牢不可破。只要能帮到对方,不惜举荐仇敌;只要能表明心意,不惜割舍骨肉。而今亮不过重用岑元俭,你就不能容忍吗?”还有给蒋琬、费祎、杨洪的,装了满满一包,就是没一封家书。

    “无家之人吗?”登车前,舜英忍不住说。

    诸葛亮赔了笑:“家里你代传口信。”

    “你给了我口信么?”她叹道。

    他仍旧赔笑:“你说的便是我说的。我该说什么想说什么,你总知道。”

    没人能说他心里没有侧室灵儿、没有女儿诸葛果、没有儿子瞻,但更有一桩轰轰烈烈的事,在敦促他殚精竭虑。他已经能流芳千古了,他已是天空正中最明亮的星斗:去年蜀汉与东吴的盟誓文书里,没有提及君主刘禅、孙权,独独提到“诸葛丞相”,说他“信感阴阳、诚动天地”。他少年时想做的事,件件都已做到,他——诸葛亮,还想怎样呢?兢兢业业地筹谋战争,究竟要得到什么?“为国就不必说了,给后人留个好些的局面吧。为私呢?”诸葛亮徐徐一笑,“人生若没有骄傲的快乐与蔑视,该少去几多趣味?”

    他的骄傲正如他的智慧,只会一步步往高处走。

    黄叶飘零的秋季,曹睿意兴阑珊地下令退军,三路里没有一路到达蜀汉境内!“雷声大雨点小”的西征,就此潦草结束。曹睿自认多少宣扬了些国威时,又一封战报递到御座前!“诸葛亮派魏延入羌西,大败郭淮,斩首两千!”“又来、又来!不烦的吗?好,赢啦,这下能消停半年了吧?”曹睿抱着头想。他想错了:仅仅三个月后,诸葛亮便亲率七万蜀军,再伐中原!

    这是诸葛亮的第四次北伐,军容威武、粮草充裕,麾下集结着魏延、王平、高翔、吴班这帮能征惯战之将,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恶来、恶来!”曹睿用传说里凶神恶煞的鬼名称呼诸葛亮,传旨道,“子丹(曹真之字)染病,着司马懿掌将印,贾穆为监军,统兵十万去战西蜀!”

    司马懿所率的将军,是张郃、费曜、郭淮、戴陵等人。

    他们有的摩拳擦掌想与诸葛亮干一仗,有的则是战战兢兢不得不硬着头皮前来。司马懿坐在帅案后,看着座上人人表情不一,眼前浮上诸葛孔明远远的面容。他刚得到密报:听说曹军主力在上邽,诸葛亮立马留下王平继续攻祁山,自己亲领五万军杀奔上邽而来!“迫不及待哪!与此人针锋相对,绝无好处。”司马懿拿定主意,匿下此事,只说:“诸葛亮现在祁山,诸位意欲如何?”

    “不妨分兵于雍、郿设防。”张郃建议。

    司马懿摆摆手:“我军若能挡住蜀军,张将军之计便是上策;万一挡不住呢?挡不住还要分兵前后,就不免被个个击破。”

    “大将军之意是?”贾穆问。

    “留四千人守上邽,其余九万六千人,随我出祁山迎战!”

    祁山是没有诸葛亮的,司马懿微微舒了口气。他向来行军迅速,既已做好部署,应该不至于撞到诸葛亮锋芒。浩浩荡荡的九万魏军第二日就开拔了,因为怕直接碰上前来上邽的蜀军,司马懿下令军队往东走。

    “祁山在我军西南哇。”贾穆不解道。

    “呃,出奇才能制胜。”司马懿语焉不详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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