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果然!

    果然是云清!

    竟然真的被我猜到了!

    一定是!

    一定是云清这个恶毒又善妒的女人,她容不得一直比自己差的妹妹找到幸福,为了抢走云淡的一切,狠心将她困死在山洞之中,然后自己施计嫁给博公子——不,与其说她是要嫁给博公子,还不如说她是贪慕虚荣,是要嫁给这无比显赫宝贵的上官家世!

    云娘的语速开始变快,也许那种激动又悲惧的心痛仍隐隐在犯:

    【她激动得失了声,正要站起来招手,却突然听到远处马蹄阵阵,狠厉却又无比熟翻悉。

    一匹黑马,带着一小队马从远处跑来,速度越来越慢,而为首的黑马上,坐着那个风神俊朗的男人,白衣黑发,玉冠金带,像是披了众神的祝赞,仍旧那样出众好看,只是眉梢脱了往日的任性之气,剑眉星目中沉定了不怒自生的威严,显得沉雅了许多。

    是他!是博公子!那个与他山盟海誓,许她一身幸福的男人!

    云淡如受晴天霹雳,呆立当场!

    那张脸曾让云淡心动得像是要骤停窒息,现在却如夺命追魂,要了她的命!

    他傲慢地扫过等在门口的众人,依旧是那熟悉的优美姿势,翻身跳下黑马,黑马径自跑进庭院去了,他却慢步向大轿走去,神采奕奕,风神俊朗——

    马上的人纷纷跟着他下来,大轿边上一个丫环轻声道:“夫人,是老爷回来了。”

    博公子快步走到轿前,透过轿帘往里看了看,低声道:“不顾着自己,也得顾着腹中孩子。”

    轿里的人轻拨开帘子,细声细气,温柔可人道:“恩,知道了。”

    博公子环看了一下周围,没有与轿一起进去,而是顾自己先进了府院。

    【轿中的云清则千娇百媚地轻皱了个眉,似乎在怪自己夫君为何不上轿同坐。

    轿子随后跟上,浩荡入府。

    方才策马跟在博公子边上的人现正牵着博公子的黑马,往府院走的时候,突然停了停,不禁转头看了看人群,他的目光扫过云淡,不禁得多看了一眼。】

    我好奇,有人发现云淡了么?

    是谁?

    博公子身边的人?宗柏?

    为什么博公子没有感觉到她的存在,反而是宗柏呢?

    【云淡认得这张脸,就是那与她算是有些交情的宗柏。

    她没有退缩,因为她此刻仍是布纱遮着头脸,卑微地在人群中仰视着一切。

    连她自己都不认得自己,更何况是相交甚浅的宗柏。

    她苦笑却未流泪,心中早已成烟如灰。

    “宗大人有何吩咐?”下人问宗柏。

    原来身为近侍的宗柏,竟也是个大人。

    宗柏收回了目光,对着主事喜包的下人道:“我看到人群中有孕妇,你管好秩序,别出什么人命岔子。夫人有喜,与民同乐,若是孕妇与孩子,便多发一对喜包吧。txt小说下载”

    “是。”

    宗柏再抬头看了看,人群中那对似曾相识的眼睛已经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我不禁看着宗柏,没想到他真的是个好人,或许那一眼,他能认出可怜的云淡来呢?而此时宗柏却目光空洞地盯着某处,没去看云娘。

    【云淡在宗柏扫她的第一眼,便惊恐地避着人群躲走了,躲在一条无人路过的小巷,呆滞地坐了一天,她想不明白,更无法接受。

    她被困在山洞数日,日夜忍受各种考量与折磨,蝼蚁般卑贱求生,为的就是能活着产下腹中孩子,再见见日思夜想的人儿。

    而在她不知道的世界里,自己的胞姐嫁给了自己梦回萦牵的男人,过着锦衣玉食、奢华尽致、备受宠爱的生活。

    没有人管她的死活,没有人想过去找她,给她一个交代,她命如娄蚁,只求生存,而轿帘后面那张与她一样的脸,她优秀,她光亮,她如明日,夺去了此生她所有的光彩,还有幸福……

    云淡无法想出一个周全的理由来圆去这一切令她无法相信的事实!

    她怒,她悲,却无能为力!

    她觉得自己像只孤魂野鬼,被掏空了灵魂与思想,在诺大的帝都里到处游荡着。

    或许是心绪太过煎熬,连受如此打击,她回到客栈后,当夜就早产了,孩子未足十月,八个月便迫不及待地降临在世。

    为她接生的产婆哟了一声,又咦了一声,那两声,似乎就成了这孩子的命运。】

    我早已陷在云娘的回忆之中,胆怯惊喜、幸福、绝望、震惊、一无所有……

    一个人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连续接受这么多的打击,在信念尽失的时候,孤独地在异乡生下了孩子——而那个可怜的孩子,也一样!

    我抹着泪碎碎哽声道:“可怜的孩子,都还没出生,爹爹却被别人抢走了!”

    燕错转头瞪着我。

    我一愣,自知自已失言,我只是纯粹从云娘的故事发表自己的心境,他也许,误会了……

    韩三笑觉得有点尴尬,安慰道:“好了好了,故事还没讲完呢,说不定会苦尽甘来,好人有好报的嘛,你哭成这样算是什么回事。”

    “还好孩子能活下来,要不然,要不然我咒死那抢人夫抢人父的坏女人!”我咬牙切齿,对那云清现在只有恨。

    韩三笑拍拍的背,笑笑。

    【云淡虽然体弱,但调理得很好,顺产,母子平安。

    男孩子很漂亮,四肢健全,并没有云淡担心的残缺,就是,太瘦弱,连出生时的那声哭,都是憋了很久才猫叫般哼了一会儿,个头如此之小,揍在手臂间几乎看不见,稳婆啧啧感叹,怕这孩子活不下来。】

    云娘轻摇着头,双手轻微地比划着,描绘着爱儿出生时那可怜羸弱的样子。

    作为母亲,她一定心碎了,孩子早产,本身就先天不足,孕时受了这么多苦,或许……或许会活不下来呢?……

    【先天不足,孩子的确显得格外的小,还没有开眼,就能感觉到他必有一双明亮又漂亮的丹凤大眼,他的哭声微弱,连挣扎都显得那么无力温弱。

    不会的,那么艰难的洞窟生活你都坚强地活着,现在你终于来到这个世上,会比任何孩子都要活得好的!

    云淡这样告诉自己,也这样告诉自己的孩子,自己却抱着孩子心疼的哭泣。

    奇怪的是,她一哭,孩子就停止了哭泣,恩恩啊啊的,似乎在安慰自己这软弱的母亲。

    未经人事,这懂事的孩子却已经这样懂事,懂得体贴安慰母亲。

    孩子虽然瘦弱,但还是很平顺地成长了。

    他像所有的孩子一样,沿着生命成长的过程慢慢长大,他开眼了,他会蹬腿了,他会抓手了,他会瞪着眼睛笑了,他会咦咦呀呀地发出点声音证明自己的存在了。

    她给他起了名字,叫云博。

    博,是愿他往后心怀博大,虚怀若谷,博知世象。亦是为了纪念某个在她在心中死去的人。】

    云博。

    就是西花原那个博哥哥——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上官衍身上,谁会知道严谨细致行事如雷的人,自小颠沛流离至此呢?

    但是,他们怎么也都知道,当年的云博就是上官衍呢?

    【伴随云博的出生,云淡产后样貌也恢复了七八成,旁人们都羡慕她有福气,生了个漂亮懂事的孩子,竟连自己都跟着变美了。只有云淡自己知道,产子时身体中的阴毒之物也顺着一起排出,所以才能恢复以前容貌。

    云淡却并不为自己恢复的容貌感到庆幸,她宁愿做个无人问津的丑八怪,也不想顶着与上官平妻一样的容貌东躲西藏,生怕被人发现。

    客栈的掌柜是对夫妇,是对好心人,他们见云淡一个女人无依无靠,孩子又体弱多病,便收了她在客栈厨房做杂活,平时孩子可以放在厨房外面的院中,这样就能时刻带着。

    幸亏所在客栈地处偏远,来投宿的大多也是匆匆来去的赶路人,但云淡还是很谨慎地包裹面容,生怕有个万一。

    她本想产后恢复就离开这个令她伤心又恐惧的地方,但孩子体弱多病,生怕一个变动就会影响到他的健康,再加上客栈中的人都苦言劝留,她才小心翼翼地又多留了几个月。

    客栈中的杂工也都是淳朴的人,小云博听话懂事又漂亮,所以大家待他都极好。

    云博的情况越来越稳定,只要保护得好,她会像其他孩子那样健康成长。

    现在他还没有懂事到问“父亲哪里去了”之类的问题,她已经为她编织出一个完美的谎言,只为他能安康。

    云淡心中的阴霾渐散,她什么都不再去想,只想好好抚养云博长大,赚钱让他上学堂,学字习诗。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三四个月,有一天,客栈里的伙计们欢欢喜喜地抱了许多喜蛋回来,三四个人将喜蛋放在筐中,居然有浅浅的一筐。

    云淡笑问道:“是谁家生子这么喜庆大方,竟送了这么多喜蛋?”

    伙计们开心地说:“上官府的云夫人今日产子,年轻的相爷手气很大,只要到府门口喜物处对新出生的二少爷送上祝福,便能领喜蛋。祝得越多,喜蛋也越多呢。”

    云淡愣了愣:云夫人?二少爷?

    伙计们争相解释,像是莫大的荣誉似的:“也是,你不是帝都人,自然不知帝都事……”

    云淡听得心神倦毁,这也是她第一次从别人口中,知道博少爷的身份与来历。

    帝都相府有历朝来最年轻有为的相爷,名为上官博。上官府世袭相位,上官博在取第一任夫人时便从父亲上官机手中沿袭了相位。上官博共有两位夫人,第一任夫人是当朝天子的长姐,便是当朝长公主,尊贵不凡,此婚是两宫太后赐许,连天子都无权插手,所以无人言评什么。第二位为云夫人,这云夫人身世成谜,但相爷十分宠爱,怀子后立从庶妾升为平妻,与原配平起平坐。先有长公主为相爷生了上官长子,同年这时,平妻云夫人也诞下一子,为上官二少爷……

    “啧啧啧,开年上官大少爷出生,都没这普天同庆的喜气,倒是这二少爷一出生抢尽了风头,怀上时就大派喜包,出生时又派喜蛋——本来云夫人就万千宠爱,现在又诞一子,岂不是如虎添翼么?”伙计们碎言讨论。

    “谁说不是呢,这云夫人也真是祖上积德,竟身受这样奇宠,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吧,听说这相爷相貌英俊如天神下凡,宠爱的夫人就算不是广寒嫦娥,也必须是瑶池仙子般的人物吧。”

    “啧啧啧,以前听人说,人命好命坏,看含着什么出生。好命的人含着金钥匙玉锁子,苦命的人,就含着自己的鼻涕眼泪就来世上受苦了。这上官二少爷,说不定呀,就含着上官府的世袭相印出生了。”

    “那可不一定,虽说云夫人受尽宠爱,但毕竟上官夫人是正配,还是皇亲国戚,所生儿子亦是长子,这袭位,定是长子袭的——”

    “但相府好像没规定说一定要让长子袭位吧,现在京里人都猜测纷纷,觉得还是二少爷的可能性比较大呢,现在啊个个都想去巴结盛宠不衰的云夫人呢,而且听说云夫人这个人也很好,菩萨心肠呢……”

    “唉,云博他娘,你怎么了?!”

    云淡只觉得这些世言纷扰,嗡嗡如钉,然后双眼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咽了咽口水,不禁学了韩三笑那句粗话:哎哟我的亲娘祖宗……

    世袭相位?这是什么样的家世?

    那就是说,云娘的夫君、上官礼衍的父亲,是当朝宰相?

    宰相……是什么?

    只是说书里听过,我只是乡下地方的普通女子,这种事情,离我好像太远了……远得,就像个故事……难怪那博公子这样嚣张任性,甚至可以目无法纪,他这等身份,谁敢多说什么呢?

    【原来上官博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有婚约在身……

    ……那人……他还言辞藻藻地说要取她为妻,说要踩平山路来迎娶她……

    云淡从那次晕倒后,足足病了十天。

    梦里她反复回忆着她与博公子的一切,全是假的……

    全在骗她……

    一个将要世袭相位尊贵不凡的贵公子,就这样欺骗践踏了她的一生!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云淡梦里梦外,泪流不止。

    很多次她都想劝自己,骗自己或许他另有苦衷,但是……

    云清嫁给了他,升为平妻,为他生子,尽管她们样貌一样,但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

    是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她?还是他根本就懒得去计较?更或者,他根本不在乎自己娶的是谁,云清也好,云淡也罢,不过一个庶妾而已,一个拿来反抗政治婚姻的工具而已……

    而就在她肝肠寸断时,只有小云博,那么懂事地握住了她的手指,他什么也不懂,但却知道用笑来哄自己的母亲。

    云淡抱着孩子大哭,今后她再不会有任何卑微的心愿与企盼,只一心抚养自己的孩子长大。】

    我泪如雨下,敬佩地看着云娘,她一直在被摧毁,却一次又一次坚强地站了起来。

    【云淡躺了大半个月,才恢复身体与心情,重新劳作带孩子。

    一天她带着云博出外买菜,经过河塘,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妹妹。”

    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却像把刀一样狠狠扎在了她最痛的伤口。

    这不是真的,她已经脱胎换骨,要重新开始一切,她有新的寄托,对以前的事情已经尽数抛下。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来纠缠她?不让她安生?】

    我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这个云清!!

    “她竟然,她竟然还有脸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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