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逐月只觉得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竟都不过一场梦境一般。

    只因为方才那月色照耀下的那张侧面还在她眼前,纵然那张面容是如此平静又不真实,月色迷蒙,冷风又能将屋内的烛火吹动的摇曳不止,将那张面容照得更带着几分雾里看花的普所迷离,尽管如此,方才那还清晰印在自己脑海中的面容,少年微微上挑的眉眼,眉目仿佛画出来的一般好看,双眼明亮却又深邃,好似一望无际的星河一般璀璨却又神秘,他的目光却是平静如水的,他仿佛是不带一丝感情,嘴角却是微微抿着的,他和封逐月目光相对的时候封逐月虽然和他视线相对,她却看不同赫连文之那时的心情,只觉平静却又悲哀。只是赫连文之那样的人怎么会给人那样的感觉?

    许久不见,第一次重逢,竟然是这般情况。赫连文之不请自来,却又未曾当着封逐月的面上说过一句话,仿佛他一开始便未想过自己会同封逐月这样遇上,若是如此,便不会有方才那般事情。封逐月以为以赫连文之的能耐,他若是不愿意让封逐月发现他的存在,这俨然不是一件难事。可是赫连文之既然现身出来,为何却又一言不发?

    不单单如此……

    他为何又会那样离开。

    四下空无一人,窗户半开着,冷风从窗外吹来,封逐月独自一个人站在窗边,此时此刻,哪里还能再看见方才看见的那张清晰面容?她真要觉得方才的一切其实也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可方才那张那样清楚的面容,仿佛此时此刻还摆在她的面前,还在那触手可及的地方。

    此时此刻,她感觉整个心脏都已停止跳动。她似乎要知悉了一般。她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她甚至分不清楚所谓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更不知方才的一切是否真的只是自己的幻觉。因为她找不到赫连文之会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反而自己连日里都记着赫连文之的事情……也许方才的一切真的是自己无意间幻想出来的场景……

    若是如此,她真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的想象。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疼的厉害,仿佛她将整颗心都送了出去,却被人狠狠摔碎在地上一般,她此时此刻的心情,竟仿佛自己被赫连文之辜负了。可是赫连文之又何曾辜负过她什么?她素来不相信赫连文之的话,自然更不存在所谓辜负这么一说。赫连文之自然是不曾辜负她的。而她之所以会有那样的感情……这该要从何说起?

    她也不知此时此刻的自己该要从何说起。因为她甚至不知方才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她仿佛身处于一片梦境之中,一切都是那样的迷茫,那样的扑朔迷。

    她缓缓抬起头来,月光照落在她半张侧面上,此时此刻,她却又觉得整个心脏都在剧烈地跳动着,她不知自己的心脏会否从整个胸腔里一起跳出来,她竟觉前所未有的害怕又迷茫,仿佛自己正要失去什么。可她并不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什么。自重生之后,她在封家的日子一向来都过得顺利,近日里也未有什么大事,一切都平静安好,她自不知自己又会失去什么。恰恰相反,她同府中的容姨娘和秦姨娘交好,而容姨娘和秦姨娘眼下正在掌管着整个封家,封逐月和她们交好,她自然也不会吃什么亏,而清姨娘眼下唯独靠着养病这个事情将封询绑在身边,可她到底还是失去了掌管封家事物的权力,日后再想要夺回这个权力也不是那么容姨娘的事情,容姨娘和清姨娘之间原来是早有怨恨,容姨娘想来也是一样不会让清姨娘好过,眼下这般局势,清姨娘早就处于劣势了。封逐月固然不再去找那什劳子慕云仙,清姨娘在封家也是一样不会再像是从前那般好过,封逐月在封家的日子也只会越发太平好过,至于日后的事情总归太过长远了。封逐月不知自己若是真的会失去什么,那她即将失去的又会是什么。

    封逐月只觉得心中仿佛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难受的很。想着方才在自己面前出现的那个身影和那张面容,又想着那个相对而视的平静的眼神,她仿佛这才渐渐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极是害怕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她仿佛这才渐渐明白……她即将失去的又究竟是什么。

    她即将失去的……

    是……

    是赫连文之。

    可笑……赫连文之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失去?未曾得到的,又有什么资格说失去?她在心中如是自嘲一声,又暗暗笑着,也许方才的一切本也只是自己的一场错觉罢了。也许赫连文之从头到尾都未曾出现过,反而是她……

    是她在自作多情。

    她只觉得胸腔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一点一点,却又丝毫没有间断的意思。她从前似乎很少会有这样难受的时候,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觉。她前世时只喜欢过一个人,那个人是上官云狂,名满天下的北国帝都祁阳城的第一公子,她的夫君。她爱了一世的人,却从始至终根本不曾爱过她,当她得知这一点的时候,她也曾经有过如此钻心的疼痛感。可是当封妙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当她知道封妙之和上官云狂认识在先,当她知道上官云狂和封妙之在私下私通已久,当她知道上官云狂对她还有她的一双女儿俱是那样残忍无情,她心中那些所谓的爱,在顷刻间,又算什么?若是她后来承受过的那些事情叫她有过一丝恨意,哪怕只是一丝恨意,也早就抵掉了她心中曾有过的全部的爱意。然而除却上官云狂以外,她竟然再也未曾喜欢过什么人。

    而她对上官云狂的爱……从一开始,也许也不能算是爱。

    时至今日,她不愿去否认曾经的自己,也不愿意否认曾经有过的留恋。可是她真的早就忘记了什么是爱。世间的****似乎也早就被她看透了。又或者该说……她本也不知何为真正的****。上官云狂之所以会选择她做他的妻子,也许从一开始也只是因为她是封家的嫡出大小姐吧?

    这件事情是她在今日的宴席上才真的想明白的事情。上官云狂对她也许本就不存在一丝一毫的爱慕,而她却因为曾经经历过那样一段灰暗的低谷,便误以为第一个向自己伸出手来的人便是可以托付一生之人。她的爱慕……其实又何尝不是源自于一种感激。

    上官云狂是上官侯府的小侯爷,又是名满天下的北国帝都祁阳城的第一公子,这样的少年,谁人会不喜欢,谁人会看不上?她也是如此罢了。

    只是后来……

    后来,也许是时日渐长,她自以为自己真的明白了何为情愫何为喜欢。她为上官云狂生下一子一女,日子太平安好,谁又知道却又有了之后的那些事情?

    她纵然前世今生加起来已是半百的年龄,然而……仔细想想,从前是至今,她其实并未知晓什么才是****……也或者该说,她是真的忘记了什么才是****。她从前世见到上官云狂的第一眼,从上官云狂说愿意娶她为妻的那个时候开始,她的眼中就只有上官云狂一个人。可惜,她的一心一意从来不值得上官云卡多看一眼,她在他眼中不过是一件利用的工具。只不过他也委实仁慈,未曾一开始便将她斩尽杀绝,只是用一种温柔的方法,将她一点点掠夺殆尽。最后却眼睁睁放任封妙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只是这一切……到底已经过去了,她不愿意回想。想着索性就当做自己本也不曾喜欢过那个人便也算了。

    只是自上官云狂之后……她竟不知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

    她既然是经历过人事的,又何至于连所谓喜欢都看不明白?只因为……只因为,她竟然真的早就不知何为喜欢。可是这一次,她想自己其实还是真的懂了情愫的。

    那种喜欢却又不敢喜欢的感觉……

    才……将她逼到进退维谷……然而……

    她竟觉得自己就要失去那个人。

    这一晚,封逐月的心情十分烦乱。她觉得自己仿佛经历了一场梦,一场分不清真真假假的梦境,足以以假乱真,足以让人流连忘返。

    却又足以叫人揪心。

    她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入睡的。

    **

    赫连文之从外边回来的时候,却不想赫连敏兰一直都等在院中。她站在院前的长廊上,月光照得她一张冷峻的面容带上几分阴霾。赫连文之回去到这处的时候,赫连文之的面容上依旧是平静的仿佛没有一丝感情的。赫连敏兰此时此刻的心情却似乎极是不好,眼看着赫连文之这就要从自己身边走过,赫连敏兰这才一把将赫连文之拦住:“兄长为何深夜独自出门?”赫连敏兰的话中俨然有责备的意思,若是从前,她是不敢这么和赫连文之说话的,此时此刻,她对待赫连文之却仿佛对待一个不懂世事的孩子,语气中固然带着责备,更多的却有些哄骗的意思。

    却看赫连文之果然是一言不发。赫连敏兰暗想着若非自己是亲自跟在赫连文之身后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得真真切切,她只怕要以为方才是自己错说了赫连文之,只因为赫连文之方才的那般态度,真仿佛他并未曾听见赫连敏兰方才那话,又或者是在无声地反驳赫连敏兰方才那话。

    “我一直都跟在兄长身后,也是如此才得以知道兄长现在的状况似乎好了一些。兄长不愿意同我说起这其中的缘故,敏兰不问就是。白日里兄长还没有一内力,如今似是恢复了?这些事情……敏兰自觉不便多问,但敏兰之所以会问,说到底也是因为关心兄长。也或者兄长本也不需要敏兰关心。”赫连敏兰说着说着,却是微微皱起眉头,她又缓缓抬起头来,只看赫连文之的面容上竟然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无悲无喜的木头人一般。赫连敏兰每每想到这点便觉心中烦躁的很,一不小心又将心中的满腔气焰都发泄出来:“敏兰实在不知道……兄长为何什么事情都不愿同敏兰说,却又暗自跑去看封逐月……难道说……兄长至今都还喜欢着封逐月?兄长消失的那段时日,封家那位嫡女可是半点也未曾想过关于兄长你的事情,兄长为何却要对她念念不忘?赫连文之……你究竟在想些什么?你可知道,我又如何担心你”赫连敏兰说着说着,语气不禁有些激动。

    但看赫连文之似是稍稍皱了皱眉头,却仍旧未见他有什么大的反应。赫连敏兰却是轻轻咬了咬牙,又道:“敏兰知道……有些事情实在不是敏兰可以过问的。敏兰方才说出那样的话,只怕是惹得兄长不高兴了吧。可是……我宁愿兄长对我发火也好……却也不想看见赫连文之你现在这幅不死不活的样子……我赫连敏兰一定会查到前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赫连文之……你就算不愿告诉我,我也一样会查到……那些日子里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事情……我会查到的。”赫连敏兰想着自己本不想在赫连文之面前发火,又谁知道情绪一旦上来了,她也再控制不住。只看赫连文之竟是稍稍一愣,又隐隐往后退了几步,许久之后,却仍旧毫无反应,只自顾自朝着屋内走了去。赫连敏兰见此状况更觉气盛,几步走到赫连文之面前堵住了赫连文之的路,却是怒气冲冲道:“既然兄长似乎也不需要敏兰,敏兰这就退下。免得打搅了兄长休息。”赫连敏兰怒气冲冲说完这话,竟然真的这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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