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陛下如果再不退热,可就真的不好了。”

    时任太医院的张院首脸如死灰,在他的身后,一群太医抖得如同寒风中待宰的鹌鹑。

    魏忠贤上前就是一脚:“妈了个巴子,你个老废物,平常人五人六和个人一样。真要用着你了,你就装孙子,快去救,如果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太医院整个都不必活啦!”

    张院首固然如丧考妣,他身后几个年青的太医吓得开始哭了。这就象一个信号,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象是会传染一样,很快所有人都哭了起来。

    “闭嘴!”魏忠贤气疯了,逮住几个又踢又打:“哭什么,你们都疯了么,敢给陛下添晦气,你们不想活啦!”

    信王朱由检一直老老实实站在一旁,眼神变幻迷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朱平安:“够了,都滚出去!”

    世界安静了。

    魏忠贤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落地凤凰不如鸡,天启好生生的时候,谁敢这样对他不客气?

    可是现在不行了,不知为什么,从天坛回来,他一对上朱平安的眼神,他就莫名一阵心惊肉跳。

    所有人都退出去了,只有信王站着没有动。

    朱平安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三弟,你不回宫去?”

    朱由检下意识动了几下,最后站住:“二哥,我想在这看着。”

    朱平安笑了笑:“随你罢。”挥手叫过张院首:“如果有法子让皇上的热症退掉,你怎么说?”

    张院首本来准备一心等死,一听之下简直不敢相信,恨不能把胸脯当成鼓拍碎:“只要能解了热症,下官就有法子救回陛下!”

    殿内静悄悄的,所有医官一齐瞪着朱平安。

    没有人想死,但是可能么?

    朱平安叹了口气,看来自已只得再试试了。他看了一眼脸烧得通红的天启,叹了口气。

    “去拿最烈的酒过来。”

    信王凑了过来:“二哥,要酒干什么?”

    朱平安面无表情:“等会你就知道了。”

    一会之后朱平安手持酒碗,在天启的腋下、四肢、手心、脚心一一用酒擦过,四周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看得一头雾水。

    “就这样,半个时辰做一次。”

    没有人相信这样做有什么效果,包括信王朱由检。

    但所有人都在等待,包括乾清宫里的,或是宫外的。

    所有人都在竖起耳朵,静静等待景阳钟响起的声音。

    只要钟声一响,大明朝的天就该换个天下了。

    养心殿,被朱平安赶出来的魏忠贤愤愤不平。

    地上碎瓷一片,旁边伺候的王体乾一脸木然,他习惯了,这都第十几个了,很正常。

    他看了一眼因为不安正在发狂的魏忠贤,心里冷笑一声,这条马上就要变成丧家之犬的老狗!

    就在这个时候,养心殿外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太监,魏忠贤一脸紧张的站了起来:“可是陛下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小的不清楚,睿王殿下与信王殿下和几个太医关了门在里边。”

    魏忠贤呸了一声:“滚吧,有什么消息马上来告诉我。”

    王体乾眼睛转了几转:“魏公,有句话不知该讲不该讲。”

    魏忠贤心烦意乱的挥了下手:“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王体乾:“一朝天子一朝臣,魏公也该为自已将来打算一下了?”

    魏忠贤整个人忽然僵住了,“你说什么?”

    王体乾被他吃人一样的眼神一瞪,汗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您别误会,我的意思——”眼看着已经青了脸的魏忠贤,王体乾知道自已现在不说怕是没有机会说了:“魏公,听说陛下在天坛遇袭之时,留下了传位遗诏!”

    魏忠贤的脚步瞬间停了——

    王体乾就象从水里捞出来的,整个人**的。

    ————

    天已快亮了,乾清宫依旧灯火通明。

    信王朱由检在半夜的时候,被寿康宫来人请了回去,理由是太妃有些不安稳。

    对于这个理由,朱平安一笑置之。

    对于朱由检的告假,他没有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去了。

    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朱平安意味深长的想:急什么呢,时间总会证明一切。

    张院首顶着一对兔子一样的眼,哆哆嗦嗦的上来请脉,说真心话,他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当他的手一搭上,眼睛瞬间瞪大了,扯着嗓子喊:“皇上——”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凄厉,门外惊起飞鸟无数。

    暗地里一个小太监撒丫子就跑了——

    很快魏忠贤带着人就扑了过来,发现睿王正抱着手站在门口,还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魏忠贤莫名其妙的一阵牙痒:“殿下,陛下怎么样了?”

    朱平安伸手拦住他:“皇上没有事,魏公公去忙自已的事去吧,这里有本王就可以了。”

    魏忠贤冷笑了一声:“老奴想见皇上一面。”

    朱平安:“皇上正在用药,不能被人惊动。”

    魏忠贤似乎忍无可忍,冷笑道:“殿下拦着老奴,莫非有不可告人之事?”

    朱平安也不生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二哥,他没有乱说话。”

    话落人现,随着一队人马出现,一身整齐的信王朱由检出现。

    他的身后,除有了一身甲胄的霍尘意,还有得意洋洋的王体乾,朱平安扫了一眼,嗯还真不少,看来早有准备。

    他的心里莫名笑了几声,面上却没有带着一丝半点,皱着眉头:“三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由检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二哥不要多心,我就是想看一眼皇兄。”

    朱平安摇了摇头:“我说过陛下正在用药,现在不宜见人。”

    朱由检笑了笑没说话,在他身后霍尘意一步踏出:“殿下,臣以为睿王存心不轨,明借陛下之病拒人探视,实欲对陛下不利!”

    乾清宫外瞬间静得可怕。

    朱由检依旧笑得温熙,垂下的眼睑在脸上扑出半月形的阴影:“二哥,你觉得呢?”

    在所有人看来,睿王朱平安明显有些慌,以至于他的声音都有些变调:“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魏忠贤悄悄叹了口气——这也太明显了。

    他摸了把袖子那件东西,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他看了王体乾一眼,后者一反先前懦弱谦卑,极其不屑的扫了他一眼。

    不知不觉已成众矢之的睿王竟然很有闲心的抬起看了一眼天——终于挣破层云的红日露出一线红光,映得东方一片血红。

    就在这个时候,信王朱由检已开了口:“从现在开始,有阻拦本王见陛下的,一律以谋逆论处!”

    朱平安垂下眼,笑了笑,抬起头,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极为清楚。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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