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一鹭神色不变：“殿下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因为前阵子大乱，不得已实行了宵禁，所以看起来人少了很多。”
睿王笑了一笑：“哦，可能毛大人也知道，本王奉皇上圣旨来苏州，就是为了察清此事的。”
毛一鹭的眼皮抽了一抽：“这是应该的，下官一定全力配和。。”
睿王看了他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大明做官的，要是都有毛大人这番尽忠爱国之心，何愁这天下不安哪？”
毛一鹭连道不敢，脸上自始至终一直挂着的笑容却不声不息的消了不少。
早知道睿王不好打发，可没料到这样不好打发。倘若不是有人事先提醒，自已恐怕还真就让他给糊弄了，想想也是，就凭睿王在朝中翻云覆雨做下那些事，又怎会是个少不更事之人？
不管怎么样，水来水屯，土来土掩。
大不了——想到这里，毛一鹭嘴角的笑容重新出现。
————
朱平安一行到达的时候，果然是天已擦灰。
望着四处升起的炊烟，勤励的人家已经点起灯笼，衬得白墙灰瓦，乌门小径，江南风情，无声无息中尽显此。
“殿下稍候，我这就去找孔方。”
“不必了。”
文征孟转过头，发现朱平安的视线正放在不远在，一支‘仙客来’的酒幌正在迎风激荡。
下一刻后，一行人已经出现在酒馆里。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朱平安笑了笑：“把你们店的好菜都给端上来。”
小二乐得嘴都合拢了，这多天来，这是头一回遇上这么有钱的主呢。先送出一溜吉祥话，然后脚底抹油一样跑下去了呛咐去了。
酒是乌梅酒，入口甜中带酸，菜色清淡雅致，纯粹的江南风味。
朱平安喝了几杯，放下酒杯：“小二哥，请过来，在下有几句话要问。”
“来了来了，可是菜那里不合口味？”
“那倒不是——”朱平安摇头：“咱们是远道而来，闻听苏州繁华，可闻名不如见面。”
店小二叹了口气：“客官不知道，咱们这里出了大事了。”
朱平安眼睛一亮：“来，说说？”
店小二明显有些犹豫，朱平安呵呵一笑，扫了一旁南宫英雄一眼，后者识意，从怀中取出一个元宝放在桌上。
钱眼有火，看着这最少也是十两的元宝，店小二的眼都快冒出火了。
他咽了下口水，小声道：“不瞒客官说，前些天咱们苏州出大乱子啦。”
朱平安哦了一声，将那锭元宝推了过去，后者一把抓住，便再也不会放手。
“不瞒小二哥，咱们这些人是准备来这买卖的，可你也知道，生意人最怕一个乱字，这情况明不明，注定生意好一好做啊。”
店小二猛得拍了下大腿：“说的就是这个理！你可不知道，自从出了那个大乱子之后，我们这小店都快关门了！”说到这里似勾起他一腔怨气，愤愤的呸了一声：“这些狗官！”
朱平安装着一脸惊讶，一把拉着他，一手给他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急切之极道：“快说说，让我也明白明白。”
店小二倒也爽快，取过乌梅酒，仰脖干了一杯，长叹了口气：“这事说起来，话可长了呢。”
然而再长也有个了时，从店小二的嘴里，朱平安等人越听脸上的惊色越浓。他们的来的时候，只知道事情起自东厂前来拿人，而事实是这样也并不是这样。
东厂拿人确有其事，这得归功于魏大公公眦睚必报的个性。随着杨涟、左光斗等最后一批东林骨干的消亡，朝中的东林党可以说是清洗的干干净净，一般人到这个时候也该收手了，可魏忠贤不干。他要把当年那些骂过他的人统统打倒，踩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他列出的名单上有七个人的名字，第一就是高攀龙、李应升、黄尊素、周宗健、缪昌期、周起元、周顺昌。
“周顺昌？”听到这里朱平安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文征孟：“周顺昌是那位？”
这真不怪朱平安，七人中有六人都不陌生，比如高攀龙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应升、周宗建、黄尊素也都是御史，缪昌期是翰林院谕德，周起元是应天巡抚，周顺昌是谁？
“你们居然没有听过周老爷的名声？”
店小二不知是不是乌梅酒喝多了，一巴掌拍在桌子，发出砰得一声巨响。
文征孟适时俯在他耳边道：“如果我没记错，此人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官至吏部员外郎。”看了一眼朱平安了了的表情，忽然添了一句：“此人嫉恶如仇。”
朱平安忽然就明白了——就凭这四个字，估计看魏忠贤顺眼的机率为零。
他的猜想得到孙老板的证实：“周大人是多好的一个人啊！为官清廉，义薄云天，咱们老百姓只要求到他府上，从来没有说个不字的。”说到这里，孙老板已经完全激动了：“咱们老百姓不管他们官场上那一套，我们只知道象周大人这样的好官不多了，朝廷要将他拿去问罪，咱们不同意！”
他这里吼得声竭力嘶，唾沫星子喷得一片片的，朱平安一边躲一边默默的想——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民愤依旧如此，可以想象民变时群情激愤到了何种地步。
“不同意又能怎样，那是皇命，是旨意。”
朱平安不等店小二平静下来：“就因为这个，十万人就民变了？”
店小二：“只能说是一件事引起来的。“
朱平安的眼亮了起来：“什么事？”
店小二刚准备开口的时候，边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喝：“阿四，你的话太多了。”
朱平安等人一齐抬头，发现侧间走出一个人。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灰色茧绸衣服，从出来到现在一双眼直勾勾地落在朱平安的身上就没动过地。
“老，老板，您什么时候来啦？”
刚才还义愤冲天的店小二阿四瞬间怂了，连话都说不溜了。
还好老板并没有怎么怪他，而是哼了一声：“客官们的菜好了，快去端过来罢。”
阿四一声也不敢吭，脚底溜油去了。
店老板不疾不徐的踱了过来，到了跟前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朱平安半晌：“客官，做生意尽管做生意，打听这些没有什么用的。”
朱平安面不改色的笑了笑——
挺好，终于遇上了一个明白人。
睿王笑了一笑：“哦，可能毛大人也知道，本王奉皇上圣旨来苏州，就是为了察清此事的。”
毛一鹭的眼皮抽了一抽：“这是应该的，下官一定全力配和。。”
睿王看了他一眼，忽然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大明做官的，要是都有毛大人这番尽忠爱国之心，何愁这天下不安哪？”
毛一鹭连道不敢，脸上自始至终一直挂着的笑容却不声不息的消了不少。
早知道睿王不好打发，可没料到这样不好打发。倘若不是有人事先提醒，自已恐怕还真就让他给糊弄了，想想也是，就凭睿王在朝中翻云覆雨做下那些事，又怎会是个少不更事之人？
不管怎么样，水来水屯，土来土掩。
大不了——想到这里，毛一鹭嘴角的笑容重新出现。
————
朱平安一行到达的时候，果然是天已擦灰。
望着四处升起的炊烟，勤励的人家已经点起灯笼，衬得白墙灰瓦，乌门小径，江南风情，无声无息中尽显此。
“殿下稍候，我这就去找孔方。”
“不必了。”
文征孟转过头，发现朱平安的视线正放在不远在，一支‘仙客来’的酒幌正在迎风激荡。
下一刻后，一行人已经出现在酒馆里。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朱平安笑了笑：“把你们店的好菜都给端上来。”
小二乐得嘴都合拢了，这多天来，这是头一回遇上这么有钱的主呢。先送出一溜吉祥话，然后脚底抹油一样跑下去了呛咐去了。
酒是乌梅酒，入口甜中带酸，菜色清淡雅致，纯粹的江南风味。
朱平安喝了几杯，放下酒杯：“小二哥，请过来，在下有几句话要问。”
“来了来了，可是菜那里不合口味？”
“那倒不是——”朱平安摇头：“咱们是远道而来，闻听苏州繁华，可闻名不如见面。”
店小二叹了口气：“客官不知道，咱们这里出了大事了。”
朱平安眼睛一亮：“来，说说？”
店小二明显有些犹豫，朱平安呵呵一笑，扫了一旁南宫英雄一眼，后者识意，从怀中取出一个元宝放在桌上。
钱眼有火，看着这最少也是十两的元宝，店小二的眼都快冒出火了。
他咽了下口水，小声道：“不瞒客官说，前些天咱们苏州出大乱子啦。”
朱平安哦了一声，将那锭元宝推了过去，后者一把抓住，便再也不会放手。
“不瞒小二哥，咱们这些人是准备来这买卖的，可你也知道，生意人最怕一个乱字，这情况明不明，注定生意好一好做啊。”
店小二猛得拍了下大腿：“说的就是这个理！你可不知道，自从出了那个大乱子之后，我们这小店都快关门了！”说到这里似勾起他一腔怨气，愤愤的呸了一声：“这些狗官！”
朱平安装着一脸惊讶，一把拉着他，一手给他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急切之极道：“快说说，让我也明白明白。”
店小二倒也爽快，取过乌梅酒，仰脖干了一杯，长叹了口气：“这事说起来，话可长了呢。”
然而再长也有个了时，从店小二的嘴里，朱平安等人越听脸上的惊色越浓。他们的来的时候，只知道事情起自东厂前来拿人，而事实是这样也并不是这样。
东厂拿人确有其事，这得归功于魏大公公眦睚必报的个性。随着杨涟、左光斗等最后一批东林骨干的消亡，朝中的东林党可以说是清洗的干干净净，一般人到这个时候也该收手了，可魏忠贤不干。他要把当年那些骂过他的人统统打倒，踩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
他列出的名单上有七个人的名字，第一就是高攀龙、李应升、黄尊素、周宗健、缪昌期、周起元、周顺昌。
“周顺昌？”听到这里朱平安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文征孟：“周顺昌是那位？”
这真不怪朱平安，七人中有六人都不陌生，比如高攀龙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应升、周宗建、黄尊素也都是御史，缪昌期是翰林院谕德，周起元是应天巡抚，周顺昌是谁？
“你们居然没有听过周老爷的名声？”
店小二不知是不是乌梅酒喝多了，一巴掌拍在桌子，发出砰得一声巨响。
文征孟适时俯在他耳边道：“如果我没记错，此人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官至吏部员外郎。”看了一眼朱平安了了的表情，忽然添了一句：“此人嫉恶如仇。”
朱平安忽然就明白了——就凭这四个字，估计看魏忠贤顺眼的机率为零。
他的猜想得到孙老板的证实：“周大人是多好的一个人啊！为官清廉，义薄云天，咱们老百姓只要求到他府上，从来没有说个不字的。”说到这里，孙老板已经完全激动了：“咱们老百姓不管他们官场上那一套，我们只知道象周大人这样的好官不多了，朝廷要将他拿去问罪，咱们不同意！”
他这里吼得声竭力嘶，唾沫星子喷得一片片的，朱平安一边躲一边默默的想——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民愤依旧如此，可以想象民变时群情激愤到了何种地步。
“不同意又能怎样，那是皇命，是旨意。”
朱平安不等店小二平静下来：“就因为这个，十万人就民变了？”
店小二：“只能说是一件事引起来的。“
朱平安的眼亮了起来：“什么事？”
店小二刚准备开口的时候，边上忽然传来一声轻喝：“阿四，你的话太多了。”
朱平安等人一齐抬头，发现侧间走出一个人。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灰色茧绸衣服，从出来到现在一双眼直勾勾地落在朱平安的身上就没动过地。
“老，老板，您什么时候来啦？”
刚才还义愤冲天的店小二阿四瞬间怂了，连话都说不溜了。
还好老板并没有怎么怪他，而是哼了一声：“客官们的菜好了，快去端过来罢。”
阿四一声也不敢吭，脚底溜油去了。
店老板不疾不徐的踱了过来，到了跟前意味深长地打量了朱平安半晌：“客官，做生意尽管做生意，打听这些没有什么用的。”
朱平安面不改色的笑了笑——
挺好，终于遇上了一个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