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飞泉之下别有洞天,整个山壁乃是由两块巨大的山石相倚而成,最下面留有一处宽约三尺、一人来高的缝隙,缝隙前方,也就是在飞泉之后,一块巨石挡住了山缝入口,巨石与山壁颜色一体,远远望去几乎是连在了一处,再加上蔓藤挡住了巨石与山壁之间的入口,极难发现。

    当下一行十二人、七八匹战马绕过巨石,沿着蜿蜒的裂缝,在山腹中穿行了大约几十丈的路程,突觉眼前一亮,面前一片开朗,只见山腹尽头,乃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四周高山林立,山壁陡如刀削,就如一块巨大的天井一般。

    但见花团掩映,绿树成荫,脚下踏的是软软的细草,鼻中闻到的是阵阵花香,鸣禽间关,鲜果悬枝。大伙儿见了此番光景,就如喝醉了酒一般,大呼:“畅快!”劫后余生,又寻得这仙境一般的藏身处,心中说不出的爽快。

    正赞叹间,天上忽然电闪雷鸣,片刻间大雨倾盆而下。崔二侉子大声呼道:“好雨!小鬼子再想寻得俺们,那简直是王八闻咸鱼,休想了。”众人哈哈大笑。

    崔二侉子又对那长须汉子道:“大哥,那边有几处山洞,可以避雨。你带兄弟们先去,老四,你随俺去挖参!”崔大侉子叮嘱道:“兄弟小心!”带其余兄弟前去避雨。

    老四走到崔二侉子近前,崔二侉子道:“老四,把裤带解下来!”老四一愣,一把捂住裤裆,笑道:“二哥,兄弟可不好这调调!”

    崔二侉子哈哈一笑,骂道:“你个龟儿子,花花肠子倒不少!”说完话,上前一把扯下老四裤带。裤带扯下,老四的缅裆裤一下掉到地上,慌忙捞起裤子,愁眉苦脸道:“二哥,你这是要干吗啊?”

    崔二侉子不理会老四抱怨,伸手从裤带中抽出几根红线,再将裤带还给老四,正色道:“老四,这挖参的活计,可跟你以前干的‘掘金头’1一样,也是有大学问的。这人参娃子都是精,你不用红绳将他小辫子捆住,一旦跑了,抓都抓不住。”

    老四恍然大悟。崔二侉子笑道:“要不你笨手笨脚,又不是去挖什么大墓,干吗偏偏叫你?”老四咧嘴笑笑。崔二侉子道:“走吧,跟紧我!记着,轻着点儿,要不那人参娃子就给你龟儿子吓跑了!”老四点了点头,神色郑重,一边系着裤带,蹑手蹑脚跟在崔二侉子身后。崔二侉子看到老四一脸紧张,咧嘴笑笑,迈大步向前走去。

    东北挖参的人有很多讲究,传说中人参是通了人性的人参娃娃。故而挖参时一是不能大声讲话,二是一定要用红头绳将人参枝叶拴住,否则一不留神,人参就会跑得无影无踪。当然,这只是传说。

    老四跟在崔二侉子身后,蹑手蹑脚向前走了一里多地。转过一处巨岩,前面有一株大树。崔二侉子停住脚步,回身轻轻对老四道:“就在前面,轻声点!”老四不敢言语,拼命点头。

    崔二侉子屏住呼吸,悄悄绕到大树后面,拨开杂草,只见草丛之中,赫然是一支人参的四品叶子向上翘着,崔二侉子强掩住心头兴奋,暗叫道:“好兄弟,快二十年不见,长成四品叶了!”

    他慢慢取出一根红绳,轻轻将人参的枝叶牢牢系住。红绳绑上,他喘了口气,也不顾满地泥泞,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挖掉人参周围的泥土,动作轻得就如一个女人正在绣花,缓慢小心之极。

    红绳放在一旁,每抠出一根人参须子,都小心翼翼用红线捆住。红绳用完,转身向老四要,老四再次解下裤带,一手拎着裤子,一手拎着裤带,神情紧张地在一旁守着。

    大约挖了小半个时辰,二人浑身衣衫尽透,老四更是冻得直打哆嗦,嘴唇发青,终于,一根六寸来长,棒槌状,须子伸开足足有一尺的野山参被崔二侉子完完整整挖了出来。

    崔二侉子双手捧了,一路小跑着回到山谷入口处,在潭水中将人参洗净,又沿路采了诸多草药,二人兴高采烈回到山洞。

    众人已点上篝火,围在老三身旁,见二人捧着人参回来,均面露喜色。崔二侉子走到近前,小心翼翼从人参上拗下拇指肚一块大小,喂到老三的嘴里,说道:“兄弟,好东西,是百年的人参,现今没有称手的家伙,没办法熬汤,你慢慢含着,别咽了!”老三点了点头,张嘴接了,又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但没有说出来。众人见老三吃了人参,心头一松。崔二侉子又将路上采摘的草药挑了几味出来,嚼碎了敷在老三伤口上。

    崔大侉子道:“有了这根百年老参,老三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顿了一顿,又道,“弟兄们都累了,就先休息一下,等大雨停了,咱们弄点吃的,再作打算。”众人点了点头。由于连日来疲于奔命,大伙儿身心俱疲,听了崔大侉子这话,大伙儿立即东倒西歪躺倒在山洞地上,片刻间已鼾声大作。

    崔大侉子没有马上就睡,而是走到马鞍前取了小鬼子留下的钢盔,将里面的垫布卸了,拿到水潭边冲洗干净,装了半缸水,又在山边采了几味草药,回到山洞将自己摘的草药与崔二侉子的草药混在一起,再将剩下的人参拗下一小块放入钢盔,寻了几根树枝搭了个三角支架,将钢盔架在火上慢慢熬着。火光掩映之下,周围的众位弟兄早已睡熟。

    崔大侉子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回忆起这二年来与小鬼子周旋,大小百余战。转战于白山黑水之间,两年的时间,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死去,尤其这一次,一千多名同生共死的弟兄,只剩下了这几个人,不由得感慨万千,眼角含泪,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凄凉绝望之情。但只是一阵,他强自压下了这股绝望之心,马上想到,无论还剩下多少兄弟,哪怕最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自己是做大哥的,也一定要永远乐观、充满信心。哪怕有一天拼得一人不剩又怎样?只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自己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想到这里,崔大侉子豪气陡生,一掌击在身旁一块碗口大小的山石之上,石屑乱飞,纷纷溅落在旁边的火堆中,火光掩映,照在他布满血丝却依旧是刚毅之极、充满豪情的双眼之中。

    崔大侉子站起身来,看看睡熟的众位兄弟,又看了看受了重伤的老三,虽然已是盛夏,但山洞中依旧阴寒无比,他脱下外衣给老三盖上,又回到篝火旁,加了几把柴火,将钢盔向旁边移了移,以免将药汤烧干,才靠在火边的山石之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直睡了三四个时辰,崔大侉子首先醒来,汤已烧好,浓浓的一锅。他将钢盔取下放到一旁平稳之处,又看了看老三的伤势,见老三呼吸平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心头略宽。其他弟兄们兀自睡得正香,他没有打搅,一个人轻轻走出山洞。

    洞外大雨初停,满山飘着一股雨过之后的清新气息,太阳已经斜斜地快要落山,天边挂着一道绚丽的彩虹。崔大侉子细细打量周遭环境,他们现在所处之地乃是群山环绕的一块盆地,准确说更像一个天井,四周青山刀削一般直插云天,鸟兽难越,若不是恰恰在泉水之后有这样一个狭小的入口,而且又恰恰当年被崔二侉子发现,恐怕再过几百年,也不会有人能够进得此处。

    崔大侉子正自暗暗称奇,忽听身后有人走近,回身望去,是二弟崔二侉子,只听崔二侉子道:“大哥,此处藏身,鬼子应该不会找到。”崔大侉子道:“不错!”顿了一顿,黯然道,“只可惜了那许多好兄弟,没有办法跟我们来这里享福了!”崔二侉子眼圈一红,叹了口气,沉默良久,问道:“大哥,今后有何打算?”崔大侉子眼望远处青山,道:“我也正在考虑此事。”

    崔二侉子手指远处,说道:“大哥你看,此处当可屯下十万精兵,所谓万事开头难,俺们只要熬过了这一阵子,等小鬼子忙活得不那么紧了,咱们再招兵买马,接着跟小鬼子干!”崔大侉子点了点头,朗声道:“兄弟讲得好,无论如何艰难,只要不将小鬼子赶回去,你我兄弟二人绝不下山!”崔二侉子握住崔大侉子手,道:“大哥说得是!”

    当下二人又商量了一阵日后如何计较,回到洞中,众位兄弟已经睡醒,围拢了过来。崔大侉子吩咐道:“老五、老九,你们带上振阳去弄点吃的,再顺便看看山脚下情况。记住,只在此处随便找找就行了,不要下山,小鬼子很可能还在这一带巡逻,另外,不许用枪!”老九上山以前是猎户出身,山上只要与打猎有关事宜,一般都是他亲自操持。当下老九应了,与老五一起,带了崔振阳走出山洞。崔大侉子又道:“留下两个兄弟照料老三,其他兄弟们跟我到四周看看。”

    当下一众人走出山洞,沿山谷向后走去。前前后后花了半个多时辰,将此处细细巡视了一遍。这个山谷长度大约有**里,宽度一里地不到,山谷中长满果树,草丛之中经常可以看到野鸡、山兔窜出,偶尔也可以看到野山羊、麋鹿出没,看来虎豹之类猛兽身子笨重,无法翻山越岭来至此处。环绕四周的山壁上布满大大小小的山洞,果真是屯得下十万精兵。

    众人巡视完毕,见天色已晚,回到洞中。出去觅食的兄弟们已经回来,洞中篝火已经点旺,正在烤着各种野味。崔二侉子走上前去,只见地上堆了几只剖好的野兔、山鸡,居然还有一只野山羊。

    崔二侉子问道:“山下情况怎样?”老九正在火边忙活,听见崔二侉子问话,起身答道:“没见到鬼子兵,估计一场大雨把小鬼子给浇回去了。”崔二侉子点点头,道:“不过还要小心,鬼子应该还没下山!”众人纷纷点头。

    崔二侉子又问老九道:“哪里弄来这么多野味,没开枪吧?”老四还没回答,一旁崔振阳眉飞色舞说道:“二叔,此处真是块宝地,我和四叔本想先到潭子里弄几尾大鱼出来,但没想鱼还没抓到,远远就看见了一群山羊站在树下吃草,九叔吩咐我别出声,然后拔了刀子从后面悄悄爬上树,跳下来就骑住了一头,几匕首就捅死了!”崔振阳说到这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老五也笑道:“这山剌子里的畜生果真是傻,这几只野鸡,是我和老九用大木棒子从树上梆下来的,看来这地方是从没有人到过,鸟兽都不怕人的!”众兄弟笑了起来,只听老五又道:“我们后来又撅了几根树枝子,用刀子将一头削尖了,趴在潭子边上,这潭里的鱼也是笨得要命,一扎就是一条!”崔二侉子这才注意到,老四的脚边,放着十来条一尺多长剖洗干净的大白鱼。

    当下众人取来各种随身工具一阵忙活,烧肉为炙,炖鱼为汤,一时间山洞中肉香四溢。大伙儿连日来逃避追兵,没吃过一顿正经饭,没睡过一个囫囵觉,这时觉已睡足,又是大快朵颐,几日来的郁闷之情一扫而空。酒足饭饱,众人又推着老四老五要他们唱个东北二人传,老四也不推辞,站起身将红裤带缠到头上,一手提着裤子,学着小媳妇的样子,扭扭捏捏唱了起来,逗得众人捧腹不已。

    老三喝了参汤,精神大好,斜靠在山洞一块大石上看着老四胡闹,一时山洞中满室皆春,劫后余生,众人都是感觉从未有过的畅快。

    闹了一个多时辰,大伙儿围到崔大侉子身旁,开始七嘴八舌商量今后的去处,合计了一阵儿,老四伸手示意大家安静,说道:“还是听听大哥什么意思吧!”

    众人都闭了嘴,只见崔大侉子点上一袋烟,默默抽了几口,说道:“弟兄们,我方才和老二合计过了,咱们就在此处隐蔽下来,等待时机,东山再起。”众人点了点头。崔大侉子沉默了片刻,继续道:“至于以后的安排,老三,你有什么主意?”

    躺在一旁的老三笑了笑,道:“大哥,我能有什么主意啊,您说吧!”一旁老七笑道:“三哥,咱们一十二个兄弟,就数你鬼点子多,山上就是没设军师这个位子,要是设,除了你还能有谁?”众人纷纷附和。

    老三虚弱地笑了笑,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要我说,这么安排,大哥看成不成?”崔大侉子点了点头。老三继续道,“这些日子来,人困马乏,咱们就先在这里休整几日,该养伤的养伤,该歇的歇。几天以后,派两个兄弟,换上干净衣裳,下山去看看小鬼子的动静,如果鬼子已经撤了,就到山下附近市镇踩踩盘子,采购些日用家什回来,顺便看看鬼子的布防。”

    老四问道:“三哥,你的意思是,要干一场?”老三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老七看了看大伙儿,问道:“三哥,就咱们这几号人,又大部分有伤,怎么干啊?”

    老三似乎胸有成竹,说道:“不错,咱们是人困马乏,可别忘了,这些日子来小鬼子也不清闲,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小鬼子搜山至少还要搜上他七八天,到那时候,我们可已经养好了精神,再加上小鬼子那时候一定会松懈,咱们就打他个出其不意。”

    众人听了老三这话,纷纷叫好。老三笑了笑,继续道:“不过,也不能蛮干,咱们现在就剩这十来号人马,绝不能跟小鬼子的正规军碰。几天以后,等小鬼子清剿完毕,士气应该也是最松懈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还有不怕死的敢打他们的主意,所以,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找一个附近布防最松的据点,一下子给他端了,搞点军需上来,再振振士气。”

    崔二侉子一拍大腿,叫道:“好主意!”众人纷纷附和,崔大侉子也无异议,当下众人商量了人员的安排,决定到时候由崔二侉子带同崔振阳、老八、老十下山。崔振阳聪明机灵,又是个孩子,不会引人注意。老八是个开锁高手,又是个神偷儿,关键时候可以救命,至于老十,十二金刚中,就数他武功最高,办事也沉稳,深藏不露。

    众人商量已毕,闲聊了一阵儿,谈起这次劫后余生,无不唏嘘感慨。大伙儿想起死去的众多兄弟,尤其是十二金刚中的老幺十二弟,更是扼腕悲痛,沉默良久。老五叹道:“唉!我们四梁八柱十二金刚,现如今已经变成十一金刚了!”崔大侉子道:“人死不能复生,大伙儿也不必太过悲伤难过,这笔血债,小鬼子迟早是要还的!”老四道:“大哥说得是!”大伙儿一阵沉默。

    老三忽然道:“弟兄们,我倒是有个主意。”大伙儿抬起头来,看着老三。十二金刚之中,一向以老三最为足智多谋,老三除枪法出众外,平日里沉默寡言,但潜心研事,言必有中,所出的主意,往往极为高明。

    只见老三看了看一旁的崔振阳,微微一笑,说道:“我看,就不如让振阳做了我们的十二弟吧!”众人都是一愣。崔二侉子道:“这……不乱了辈分?”

    老三道:“二哥,振阳做了我们的老十二,咱们以后不叫他十二弟,叫‘老幺’!这样,十二金刚,就又凑齐了……”

    崔大侉子打断老三:“三弟,不成,这不惯坏了这孩子?振阳这孩子还小,怎么能跟众位兄弟的英名相比?”

    老三微微一笑,道:“大哥,这你要听我一句了,振阳可不是孩子了,我的命,这一次可还是振阳救的呢!还有,我们十二金刚,威震关外,只要我们十二金刚还在,咱东北抗日队伍的魂儿就还在,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弟兄们听了老三这话,纷纷附和,崔二侉子也是连连点头,老三说得对,治病打仗,士气为先,只要十二金刚还在,这面大旗就倒不了。见崔大侉子还在摇头,崔二侉子站起身来,拉起崔振阳,对崔大侉子道:“大哥,这回你就听俺的吧,我看振阳这孩子不错,虽说年岁还小,但是个好坯子,再磨炼两年,我看也不会比我们兄弟差到哪儿去,这事就这么定了,振阳做我们的老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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