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清楚吗?”我怒道,“人生能有几回失禁啊!”

    “我不知道你什么数据,反正我有一回。”彭大树一边擦泪,一边道。

    “真的?”我一听他竟然跟我一样,别提多高兴了,“怎么回事,快说说。”我催促道。

    “你的记忆是不是到我辞去小组长职务就完了?”彭大树问。

    我点了点头。

    “听哥给你往下续。”他笑着看我一眼,道,“我辞去组长头衔是在周六放学的时候吧?那时候还没有双休,只休礼拜天一天。”

    我机械地点头,听得眼珠都不眨。

    “然后休息了一天,周一,我去上学。刚到教室放下书包,你就搏命似的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我往厕所的方向扽。我说你要干啥,你说少废话,我要跟你决斗!”彭大树讲述道。

    “又要决斗?”我不可置信道,“我那时候怎么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呢。”

    “我小时候长得晚,当时个儿还没有你高呢,再加上我家里的好吃的都被你蹭了,你那体格能抵我一个半。”彭大树挤对道。

    “好好讲故事,搞什么人身攻击。”我抗议道。

    “我就这么一路被你扽到了厕所,反抗无能。( )”彭大树喝了口茶水继续道,“到了厕所门口,我问你,你想咋决斗啊?你猜你说啥?”

    我捂脸道:“我不是又要跟你比赛喝自来水吧。 千千)不过好歹这回聪明点儿了,知道在厕所门前喝,憋不住了还能冲进去解决,不至于尿裤子回家挨揍。”

    “你要这么公正就好了。”彭大树无奈道,“你说粪叉子,哦,这是你那时候给我起的芳名,你还真以为我要跟你决斗啊,你咋这么二呢。说完没等我反应过来就给我往女厕所里薅啊,一边薅还一边扯嗓子宣传:快来看呀,三年级二班的彭大树进女厕所啦!”

    我笑得几乎归天,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边揉肚子一边道:“我小时候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就这么被你强行薅进了女厕所。”彭大树瞅了我一眼,幽怨道,“当时厕所里正好有个女生在方便,提上裤子尖叫着就跑了出来。下午就叫她家长到学校来堵我,说我小小年纪不知羞耻,偷看女生上厕所耍流氓。”

    “你红了!”我笑得有气无力,“你得感谢我,我是你的推手啊。”

    “你是真推啊,那一把差点给我推得掉坑里去。”彭大树愤恨道。

    “然后你就失禁了?”我好整以暇道。

    彭大树脸上一红,道:“好死不死,当时去上学之前刚喝了一大碗豆浆,你冲进教室时我还真有点想上厕所。”

    我笑抽抽了,讨饶道:“别逗我了,我下一年的量都笑够了,笑得不想再笑了。”

    笑过之后,平静下来,气氛瞬间由极热到极冷。我才突然反应过来,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细节彭大树竟然记得如此清楚。如果这些不是编造的而是真实存在的话,这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他为什么还历历在目恍如昨日?想到这一点,我的心突然停跳了一拍。

    正兵荒马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呢,彭大树先说话了:“什么时候去美国?”

    我下意识握住杯子,故作轻松道:“去啥美国呀,我哪也不去。”

    还挺有骨气,他瞥了我一眼:“胸怀的大志呢?”

    “点了。”我胡说八道,“怕变成黑色素瘤。”

    “哎哟,这才刚上映就看了。”彭大树道。

    “我没看,是听半染说的。”我抬头看着他,“但是这么看来,你应该是看了。”

    “是,昨天刚跟一女孩儿去看的。”彭大树坦荡道。

    我顿时放下心来,嬉皮笑脸道:“哟呵,发展挺快呀,谁呀,咋没听你提过?”

    “快啥呀?”彭大树垂下眼帘慢腾腾道,“从你十一月离家出走到今天都一个月了,才刚看第一场电影。这在当今社会,我就是龟速。”

    “好好的,把自己比喻成龟干啥?”我故意气他,“彭大树你没人性啊,我这刚一失踪你就找了下家?是不是以为我寻死去了不会回来啦?”

    彭大树没有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那时候见了你的房东。”

    我立马也笑不出来了,讪讪道:“他还真找过你。”

    “嗯。跟他伯父一起来的,刚下飞机,到你家来找,我正好在。”彭大树还原现场。

    “你们都说啥了?”我硬着头皮问。

    “没说啥,他们看你确实不在就走了。”彭大树好好想了想,苦笑道,“他还真就一句话一个字都没说,都是他伯父在跟我交谈。”

    “哦。”我机械地喝了一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你们……在一起了?”彭大树颇为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道。

    “嗯。”我应声道。

    “挺好的,祝福你们。”彭大树说,“你还是这么有勇气。你爸妈怎么说?”

    我想起火车站站台上赵赵氏最后给的通牒,心里一片酸涩,抽抽鼻子道:“我爸妈好像还是更稀罕你。”

    “他们不同意?”彭大树问。

    “还没最后给信儿。”我苦笑道,“我再继续做工作吧。”

    彭大树挠头:“要不要我帮忙说说?”

    “别!”我赶紧制止他,“你能帮的就是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千万别让他们再看见你、听到你、想起你。”

    说完我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过绝情,又赶紧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理解。”彭大树道,“放心,我不会跟他们接触的……我晚上回去会给我爸妈打电话,告诉他们我有女朋友了……本来我跟他们说要让你的名字出现在我家的户口本上,现在换个名字估计他们应该也可以接受。”

    听他这么说,我鼻头猛地一酸,眼泪奔涌而出,赶紧低头看桌子。

    彭大树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又坐下,最后一次问:“你真的决定了?”

    我费力地点了点头。

    第一滴眼泪掉到桌上的同时,彭大树起身就走。

    我低着头不去看他,任凭眼泪吧嗒吧嗒地往桌面上砸。

    要让我的名字出现在他家的户口本上,我估计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听到比这更给力的表白了。

    坐在回家的车上,我问自己,赵大咪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赵大咪说:相当会,所以赶紧试床。不行立即回头!

    “师傅,掉头!”我猛地呐喊出声,把司机师傅吓了一大跳。

    很快到了房东家,我急三火四地奔进电梯,连保安小哥的友情招呼都来不及回应。到了房东家门口,我用力地拍门。

    开门的是戏霸。看到我一脸吃惊,我不等他开口,直接问道:“想要侄孙子不?”

    戏霸毫不迟疑:“想。”

    “消失!”我一摆头,送给他两个字。

    戏霸返身冲进屋拿了大衣和钥匙飞奔离去,全程用了不到两秒钟。

    我深呼吸一口,气宇轩昂地大步走进去,反锁上了大门。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房东卧室前,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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