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星开始 作者:简平仪

    正文 分卷阅读46

    从星开始 作者:简平仪

    窈窕而且一览无余的女人。

    “邵维明!”

    三个女人好似经过训练一般,一人勾住他的脖子,两人拽着他的双手,嬉戏游乐般地邀约,直一个劲儿把他往屋里拉扯。她们就像古罗马雕塑中毫不知羞的少女,极尽可能地施展挑逗。

    “鹤白,奖励你的。”

    她们一正一反一下方贴着程鹤白,贴着他胸腹搔弄,在他后背腰股间摩挲,跪在地上揽向他双腿之间,三明治般的把那个年轻男人围在自己的肉体组成的汉堡里面。

    凌青原火了,纵然他不是抗摔打型的,但对付三个女人还是绰绰有余。他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劈手挡开她们的玉臂,用力推开身前的人,甚至不客气地施展腿上功夫。一脱离女人的围攻,他子弹般横冲直撞地来到邵维明身前,扯着他的衣领吼道:“你在做什么。”

    “鹤白,不要这么激动,还没轮到我上场。”邵维明神情莫测,背光中他五官阴影被无条件放大,大约是阴冷面庞中的寒意屏蔽了暗淡的灯光。他伸手去够程鹤白的脸,被他避开也无所谓,只是继续嘶哑道:

    “你喜欢了二十四年女人,怎么会如此不知疼惜怜爱。”

    凌青原瞬间像被破铜砸了脑袋,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浇得透心。他看着眼前这个精致得似乎缺乏阳刚味儿的男人,却明白他比谁都争强斗狠,见血方休。这个男人垂下的眼帘忽然扇起,一对眼珠竟然像锥子一样准确无误地楔入了他的灵魂。

    程鹤白喜欢了二十四年女人。

    “你的味道实在太奇妙,让我初见就无法忘怀。以至于我想也没多想……你的男人不在,今天你要不要纵情试试,阔别了好久的女人该是什么味儿。”

    凌青原在战栗中闭上了眼睛……无疑,邵维明这是逼他上悬崖,是要绞杀他的灵魂。演戏,他是演员,他扮演的是程鹤白。邵维明没有全信,一定……还能找到突围。

    凌青原努力平复内心的颤抖,让邵维明看起来他只像是偶尔被窥见了一个小秘密的不安:“和女人……那只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你还记得你和第一个女人做了什么吗。”

    凌青原不知道,但是沉默比胡乱给出一个答案更可怕。他努力做出回忆良久的模样,尽可能地坚定:“我不爱她。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我是……”

    有一种答案叫做万能答案,它如万金油模棱两可,只要心思电转神态同步,就能对所有问答题都有效。凌青原不知道邵维明已经确认到什么程度……只要还有腾挪的余地,他会倾尽全力地扮演程鹤白。

    邵维明轻巧地哦了一声,眼角瞥见那三个被程鹤白挥退的女人还寂寞如雪地守在走廊边上,他笑着揽起程鹤白说:“我很想看你试试。”

    “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身体上过不去,还是压根心里、脑子里,灵魂里无法接受女人。”

    邵维明反手突然抓过程鹤白的衣领,扯着他的v领t恤就直往最近的门里撞。他的动作来得太突然,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凌青原意识到被他控制住的下一秒,就使出了全身力气掰开他的手,两人扭打着跌进了一个小隔间。凌青原仓促间打量,暧昧的灯光,巨大的卧床,所有的陈设似乎都直指一个关键词,做爱。

    邵维明一定是疯了,或者想在杀死他之前逼疯他。凌青原不顾他的拉扯,回身去够隔间的木板门,却听见落锁的声音。凌青原绝望地握着门把,近乎癫狂地左右旋转,除了金属与实木摩擦的咔嚓声,木门纹丝不动。

    “邵维明,之前我说过我不做超越边界的事!”

    邵维明蛇一样地攀上程鹤白的背,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耳侧呢喃:“现在你只需要选择。和女人做给我看,还是直接和我做。”

    凌青原一直没有接电话,程鹭白也一样。《家有七宝》片场已经收工散伙了,谭岳不弃不馁地一边反复拨号一边冲到了宏新艺校。他找到学校的生活老师一打听,知道程鹭白出去了还没回来。这位生活老师支支吾吾文不对题,心虚模样让谭岳越发质疑。这丫头若出事,所有矛头指的都该是她哥。

    凌道远对程鹤白一直都有怀疑。只是魂归这事儿太匪夷所思,他就算多疑也无法确凿查验。可程鹤白的家人,一定知道程鹤白原来的模样。若用这兄妹俩的旧事一一核对,青原不是鹤白,暴露无遗。

    “谭导,好巧,最近我们好像经常能碰到。”

    艺校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听见有人搭讪,谭岳回头。邵伟乾从走廊里近来,他穿着西服套装,如同东边天上的乌云款款而至:“我刚去《夜空下》剧组找你,恰巧错过,听艺校老师说您在这儿……找小姑子呢?”

    “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们邵家人。”

    学校的生活老师趁机遛了,留两个神情不愉又极有分量的男人隔空对峙。透过凝滞的空气,邵伟乾率先开口:“谭岳,我想和你谈谈。”

    “长谈就不必。告诉我程鹤白和他妹妹在哪。”

    “他俩的确在邵维明和凌道远手里。”邵伟乾料谭岳想得到,所以不隐瞒。况且,他堂弟那边的揭底和抹杀方式太过儿戏,一着不慎留下疑柄,被谭岳获知,落在谭岳手里就是矛。邵伟乾找谭岳,是为了寻找一种顾全大局的处理。

    谭岳两步晃到邵伟乾身前,要逼他开口,而后者立刻制止他。两人之间不过一拳距离,邵伟乾语出惊人:“谭岳,我杀不了你。我们都杀不了你。你的名声是你肉体的免死牌。所以,任何消息放在你手里都是保险箱。”

    谭岳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知道邵伟乾所言不假:以他谭岳的知名度和人气,绝不可能连同生命和声名一道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抹杀。谭岳紧接着又听邵伟乾说:“……请你告诉我,‘他’是不是那个人。”

    谭岳心里一紧。果然,邵家已经勘破了吗。

    谭岳的沉默在邵伟乾的意料之中,他从对方的表情中读出了全部内涵,转而说道:“凌道远公子借刀杀人的本事还要我介绍么。问题是,他要杀的是你的人,用的一次次是我家这把刀。我说我冤,你未必信。”

    “如果程鹤白死了,你会如何。”

    谭岳听他冰冷的问话,目疵欲裂。抢一步上前攥紧邵伟乾的衣领,让他几近窒息:“我会让你们死两次,这次的债,一年前的债,会让你们统统还来。”

    邵伟乾咳嗽,干笑:“替凌道远死,真冤。谭岳,如果我告诉你程鹤白在哪儿,你们能既往不咎吗。”

    谭岳明白了,邵伟乾是来谈判的。这个男人和他背后,握着程氏兄妹的命;而他自己,握着能够扳倒这个男人、乃至邵氏家族杀人偿命、娱乐洗钱不可告人的秘密。

    邵伟乾是想用手里人命,胁迫谭岳放弃追究凌青原死因,换家族秘密永远封缄。

    谭岳咬牙。如果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还想旁若无人啥事没有地留存下去不受惩处,简直令人发指:“你们两桩事实:青原的死,他电影六千七百万投资的黑幕,并你们给我的投资……你以为我用了么。告诉我他在哪儿,你没有跟我谈判的条件。”

    邵伟乾听谭岳的反诘依旧很镇定。哪怕自知对方握着釜底抽薪的软肋,邵伟乾依旧语气如常:“你有事实不假。不过,别忘他在邵维明手上,这就是条件。我也不想看邵维明杀人,而且还是替凌道远杀人。这是共识。我要你答应,不把你手里的两桩事实拿出来。”

    “谭岳,没有时间让你考虑。”

    谭岳咬牙,他从来没有从爱人嘴里听到过复仇两字。他的爱人一直都说,比起被害,让他痛苦的是失去生命本身。那个人可以纤尘不染,但是这不代表能让他离世的凶手逍遥于外,这也是爱他的人该为他做的事。

    “你知道邵维明一直很渴望得到他。”

    一句话让谭岳无比暴怒,他揪住邵伟乾的衣领狠狠按在墙上:“邵维明若是害了他,错上加错。你以为能够再次不留痕迹吗。我知道真相。而你们不可能像害他一样让我封口。告诉我他在哪儿,让我阻止邵维明,别给你们增加罪孽。”

    “你搞清楚,程鹤白和程鹭白,你要搭救的是两个人。你若现在就答应我忘记凌青原死因,忘记黑钱一事,两事不再追究,可保两人无虞。若再拖延,就只能保你小姑一人无虞,而另外一人,将变成你不得不忘记的秘密。”

    谭岳咬紧牙关,手上用力,柔肠万转心思百虑,不知是否该答应。邵伟乾不逼他做决定,也不着急,任由他攥着自己衣领。

    就在这时,差不多一前一后,两人的手机响了。诡异而微妙地打破沉默,两人各自空一只手去掏手机。

    不是来自兄妹二人,谭岳烦闷地发现来信人是慕德礼。查看内容,让他惊讶。他转头直视邵伟乾冷冷说:“现在没有选择的是你。告诉我他在哪。宏新已经在热锅上烤着。所有人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你们,这时候要是再出事了人命事,你以为能隐瞒得过公众视线。”

    是编剧孔节自杀的消息。

    孔节在约一小时前自杀,并留下一封遗书分别邮件给市日报社、玉兰奖组委会,以及在门户网站的实名博客上公开。他揭露了宏新令人发指的艺人签约买断、对编剧导演的控制,更指出宏新投资娱乐的大笔资金来路不正,本届玉兰奖两部选送影片和演员是故意包装和贿选运营。

    接到这封以死进谏的举报,承平市当局立即组织了第三方调查机构核实宏新集团财务运转、投融资和收支开销情况。玉兰奖组委会声明,将立刻与宏新娱乐公司及“涉及”到的演员约谈,重新公正评估影会获奖名单。

    慕德礼已经把凌青原三部电影的投资书,以及目前拍摄的《夜空下》投资方情况和在银行冻结的资金提交给了调查机构。并且顺势检举去年夏天岱溪水库凌青原被害一案,内有疑云。

    而邵伟乾收到的消息是事情的另一面。除了孔节自杀和举报、家族集团的危机应对外,还有凌道远听闻风声鹤唳,第一时间乘机返美的消息。看来凌家公子真是个嗅觉灵敏……了不得的聪明人。

    谭岳揣回手机,扔开一直闷声笑着的邵伟乾厉声道:“大厦将倾。你这时候不会乐见再添一把火吧。凌道远好仗义,他得知你家风吹草动优先自全,第一时间离华返美。想必程鹭白已安然。玉兰奖组委会要征询‘涉事候选人’,这节骨眼若程鹤白要是有差池,你们想好编什么理由了吗。再一次伪装自杀?你们骗得过谁。告诉我,他在哪儿。”

    “程鹤白这时候绝不能死。而你们洗黑杀人的事情已经曝光。邵伟乾,没有选择余地的是你。”

    慕德礼到家很晚。媳妇章雯顾不上休息,一直在客厅等他。终于见人回来,她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上哪儿鬼混了。我都不知道哇,编剧居然还是高危行业,知不知道点好,早些回家别让人操心。”

    慕德礼还站在门口没回老婆的话,只等她火力喷完了自动息事宁人。他就着换鞋的功夫解下钥匙串,把其中单独串起来的一小串解下来扔到钥匙盒里。

    “帮老朋友跑跑腿,活动一下筋骨。哎呀老婆,这么多年的斗争经验还不足以说明我老慕的血槽有多厚嘛。”

    慕德礼嬉皮笑脸哄完老婆,让她先行就寝,自己随后侍寝。章雯霹雳惊雷变成柔风化雨,她踏着碎步返回卧室,下一秒,慕德礼神情凝重地回到书房,关上屋门。

    念及适才上演的生死时速,慕德礼暗嘲:“编辑真是一门高危职业,啧,可不是吗。”

    他打开电脑查看新闻,今天傍晚六点,编剧孔节坠楼身亡。同时,他的公开举报信在网络热炒。商业贿款经营娱乐业,贿选玉兰奖,对旗下签约艺人员工血汗的勒索,一招招直指向宏新的要害。慕德礼适时为举报信添砖加瓦,增加佐证,送去了四部电影的投资合同,以及从宏投邵宏坤手里套到、并冻结在银行的钱款。

    “死亡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儿。一封血书,就能让天地为之变色。说来,这也是一种任性的要挟吧。”慕德礼轻慨,刷新网页,停下鼠标滚轮,看见一则标题新闻:鬼才导演凌青原死因另藏玄机,或与宏新不无干系。

    以死进谏,舆论的风口已经形成。宏新在业界知名度毋庸置疑,也使得整个事件的关注度居高不下,持续发酵。承平市当局表示,必会彻查追究到底,核查这家集团的金融资产,劳务合同,以钱卖奖,乃至……夺人性命。

    慕德礼刷累了新闻,瞄一眼右下角时间已晚。他佝偻着背站起身,打了一个长长哈欠。正惦记着要不要先去陪老婆再说,这边终于等到谭岳回复的短信。

    慕德礼关机,长出一口气,终于觉得可以享受个囫囵觉了:“睡了睡了。老婆等等我。”

    第87章 八十七章

    外界风云变化。而在不明真相的黑色楼宇,斑驳破落的暗红屋室里,邵维明蛇一样地攀上程鹤白的背,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耳侧呢喃:“现在你只需要选择。和女人做给我看,还是直接和我做。”

    凌青原被邵维明压迫得有些窒息。他整个人贴在密闭空间通往外界的唯一出口,而这扇出口还是落了锁的。困兽犹斗,他怎么可能连最后的挣扎都放弃,心甘情愿地向已经疯了的邵维明妥协。疯了,他们都是疯子。一个丧心病狂想要把人撕成碎片的疯子,一个死过一次不容流俗的疯子。

    “……你若弃权不选择,就是我了。”

    “邵维明!”

    凌青原叫着他的名字,感觉身后的邵维明拽着他的腰想要把他往床上拖。这是一间二十来平的无窗小屋。暗红色的墙壁不知道是不是涂料老化的缘故,斑驳着翘起的墙皮。地下是脚感很好的实木地板,也许是疏于清洗的缘故,条纹间积攒着黑乎乎的垢积。屋内光天花板四角,有四个小射灯,默契地将光柱投在唯一一桩四角家具。

    重点突出得不能再突出。凌青原毛骨悚然,下意识设想也许推开红得妖冶的旧墙壁,让他意想不到的暗门里面会陈列着让他三观崩坏心脏骤停的物件――邵维明做得出来。凌青原木然,他什么都知道了,所以孤注一掷,所以狂性大发恨不得把一切都破坏殆尽。

    邵维明原本拽着他的腰,片刻又滑向他的裤腰,手里的人死抱着门把手不放,邵维明轻笑一声转换策略,挑开他腰带搭扣,蛮力扯下他的腰带。

    凌青原能听见他的磨牙声,呼吸声,还有喉咙气管里发出的似笑而又非笑的诡异吞吐声。可身后人偏偏再不置一词,像是在觅食的猎物,直冲美味而去无暇分神言语。

    凌青原张贴画一样固执,为求着力,他跪在地板上,以防被邵维明拉走。身后人暧昧的吐息带着毫无掩盖的情色,一丝不漏地喷在他颈间。让凌青原惊恐的是他一只手竟然轻松去了自己的腰带,他欺身压上,整个人如钉耙一样锢着自己的肩背腰腿,把自己挤压在他胸前与门墙之间的夹缝。

    眼见身前的人完全被压制在缝隙之间,邵维明久经考验百炼成钢地把皮带在他腕间绕了个八字,带头和带尾相扣,刺溜一声缩到最紧,卡着他手腕上的肉紧紧锁住。手铐里的双手被来势迅猛的攻击所袭,不得已脱离了门把。邵维明趁机把他翻身过来,让他跌坐在地板上。

    “邵维明……你疯了!”凌青原脑勺撞在门上,又跌了个屁股蹲,下一秒他感觉自己的t恤衫衣摆被人囫囵掀起,不知是衣服尺寸宽松还是自己骨架不算太大,t恤被轻松扯过了头。

    “……早就……疯了。”邵维明一手拽着他衣服,一手高举起他双臂。待衣服掀过肩头直到到臂弯处,邵维明将多余的布料一拉又做了个死结。

    手臂竟然像香肠般捆扎了两段,邵维明还不甘心,就势把他举过头顶的两条上臂挂进了镰刀形的门把,而皮带铐链竟刚好搭在了金属色的铁块上。邵维明把他t恤扎成的结顺着小臂往上推,堆到了手腕处,隔着门把和皮带一上一下地限制了他自由。

    两人喘着粗气坐在地上,邵维明温柔地笑着,看凌青原身体主动往下滑了一些,整条脊背几乎贴在地上,就颈椎和脑袋还别扭地抵着门角。这番折腾,让他把挂在门把上的手腕,以及连接着躯体的手臂伸直,却也让他几乎整个人都倒在地上。

    后背颈椎连同脑壳实在太难受,既悬空了一线无处着力,而且还被九十直角度的墙与地面硌着。手举过头顶,人像投降一般被玩弄被臣服,凌青原不敢睁眼,急促地换气,呼吸。裸露的胸膛如鼓风机运转不歇。

    邵维明迷离地摸着他的胸口,稍作徘徊向小腹,再次到达裤腰。凌青原忍无可忍,蓦然睁眼双腿用力想要翻身避过,可哪怕他佝偻成罗锅,能够活动的区域也不过以门把为圆心,胳膊长为半径的距离。

    凌青原侧身躺着,重心放在一个肩膀。脑袋抵在手臂与墙面相夹的锐角里面。他预料到了邵维明的动作,就像他料定了今天无法善了……不受控的震颤像是离开了大脑的约束,弃城投降般扑簌簌抖落个不停。

    “不着片缕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

    邵维明看见身前人如婴儿般缩成一团,视线越过他刻意团身遮挡的部位,随之而来的是冷如冰滑如鱼的双手。他的手徘徊在身前那人腰胯间完美的弧线,流连不去,呵气般轻声开口道:

    “你不说话……不说……你就听我说。

    “那个喜欢了女人二十四年的程鹤白在哪儿。义无反顾生死绝恋着某个男人的你又是谁。是我太愚蠢,以为用你可以勾引他,扳倒他,握着他最柔软的缺陷。我以为借由你,可以让他尸骨不复,谁知到你们压根郎情妾意,前缘再续来了一段旷世绝恋。”

    “是我太愚蠢,犯了难以置信的错误。不,都怪事实本身太过于荒诞无稽。我收留你养你捧你,重视你造就你,容忍你不断挑逗我忍耐的极限。我以为你是我的人,你终究是我的人,在你看来,我他妈彻头彻尾的就是个傻逼。”

    “是我被你玩儿呢。被你们玩儿得太精彩了。你是人是鬼我不管,借着我,你想要的、想知道的、想看到的都到手了。你绝狠,也够贱,既会装,还纯情。我不知道,你定然看着我乐吧。聪明反被聪明误,蒙在鼓里像只狗被你耍。是谁讨谁的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人能动我头上一根草,惹了我的你要还。”

    “你告诉我,我现在要上的人是谁。你他妈是谁。”

    凌青原看上去似乎是放弃了抵抗。他任凭自己的身体硬生生被邵维明翻回来,他眉心紧蹙双眼闭敛,嘴唇煞白四肢像个木偶。他感觉滑如泥鳅的手覆上了他,他本能地瑟缩却忍住了。凌青原集中全部注意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全无感知的泥塑雕像,从里到外散发着冷意。

    邵维明已经完全被名为死之本能的破坏力给霸占。他忘情暴怒,震惊又激愤,他要从紧闭双眼的这个人身上讨回付诸东流的、无稽可笑的、玩弄欺骗的一切……如果这样就能平息自己的愤懑,能够填补被掏空的虚无,还有夷平各种不知名的恐慌、惊惧、疑惑乃至震悚。

    邵维明伸手去探他。身体在暴怒的席卷下更加燥热。他全部所想所愿都是彻彻底底地蹂躏他,碾压他,为他创造最合理而不被勘破的自杀下场,让他死于纵欲滥交,死于静脉注射,死于安眠药。

    不能让这个家伙再活下去。

    凌青原好像沉默了一个世纪,在濒临铃响前他睁开眼睛。玄色眼珠子白眼球好像是从溪水里洗过刚打捞出来的卵石,澄净的没有任何其他颜色。

    “维明……是我。我不喜欢你,也没恶憎你。别逼我恨你。”

    他没有情色,没有欲望,没有意念,甚至没有生求般地压抑了全部心跳,让所有肢体动作都趋近于零,唯独冷冽而平板地说道:“你要和一个从地里爬出来的死人做爱,然后让他死第二次吗。”

    鬼使神差地,邵维明望向他的眼睛,很想用嘴唇去感受它,想试试那到底是不是一滩清可鉴人的溪水。略微凑近了一些,他戛然止歇,如果这是溪水,自己将看到的倒影又是什么模样。

    凌青原一动不动地望着邵维明,纵然狼狈地被他束缚,纵然身体还被他握着,超脱放空,那只是程鹤白的身体。凌青原想,每个在他死后真正认出到他的人,这些人看见的都是什么。是面对镜子,是他们思念的、深爱的或者恐惧的、敌对的倒影。

    谭岳看到的是他爱过的、错过的,刻在心里一辈子眷恋的人的模样。

    老慕看到的是他老同窗、老伙计,一举一动都有默契的挚友的模样。

    凌远道以己之心度人,看到的是他嫉恨的、鄙薄的便宜哥哥的模样。

    邵维明……纠结着欲望、控制、利用与报复。他一身光影一身晦涩,全是矛盾难辨对错。但是他也是人,会有千万分之一的优柔寡断和流连不舍。

    “维明,我已经死了。死之后我的鬼魂游荡到阴曹地府。都说死鬼自知生前事,可我傻而不知。判官老爷看我不明不白死得可怜,就让我再走一遭,看清楚自己身上的仇怨再投胎。

    凌青原淡淡的口气像是在讲故事,超脱地望着邵维明。这个阴鸷且肆欲的人,牢笼里面关着他全部的欲火怒火。他总自以为握住了别人的弱点,不知道他那根细弦又挂在了什么地方。

    “我回来了,见到一些人一些事情,遇上了我的爱人。然后,我就再也不想投胎了。我不想看清楚仇怨投胎离开人世。”

    “维明,我不喜欢你,也不恶憎你。别逼我恨你,别让我离开……世界。”

    这个鬼魂说他要留在这个世界上,什么意思。邵维明听不明白想不明白,看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他混乱如麻口干舌燥脑中一片杂芜:“你不是来……”

    “想想,其实比起被害,失去生命的事实更让我痛苦。比起知晓仇恨与复仇,我更希望是存在下去。倘若去恨,就会离开。”

    邵维明张了张嘴,没有吐出一个音节。想杀了他,想占有他,因为他曾经耍弄过、隐瞒过甚至反利用了自己,还看自己的笑话。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有资格这样对他邵维明。

    他是谁……被大伯抛进水库里的死鬼,被父亲放出流言掩盖死因的怨魂。

    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符合他的因果逻辑。死鬼若无恨,那么自己所有的愤怒欲求,渴望宣泄的阀门出口,又以何为立锥。一团棉花堵着喉咙,不上不下。一顿饱拳,本该重重砸在沙包上,却泄力落进了软泥巴。

    邵维明呆滞地盯着这个生前鬼才身后为鬼的年轻人,无神地看他的脸。他想亲他却害怕吻他,想凝视他眼睛却害怕看见自己,想占有他却害怕与他身心合一。他是面镜子,还没脏,干净得让人不忍触碰。

    邵维明听见他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柔缓地如同夏季晚风,带着野蔷薇的熏香。说不上是撩人,却好像一下一下地弹拨着七弦琴弦。

    邵维明不知道如何凝练自己混乱的思想成语言,也不知道如何从这到处乱撞晦涩难辨的情绪里条分缕析,他激怒烧心又意乱情迷,他欲望如流又紧箍加身,末了嘶哑着宣泄,如久旱渴水的灾民:“我想要你……我想要你……

    “给我。”

    “你若坚持上我,留给你的只会是一具尸体。你若愿意和一具尸体做爱。”

    言尽于此。凌青原又闭上眼睛。地板和墙面的冷意还在侵袭身体,唯一近处的躁动的恒温动物,在把他看做囊中之物。凌青原没有读秒,全无念想,或者被他楔入或者被他扯碎,滚了一个圆环,多存在了一个春秋。

    时间沉默地流过,凌青原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邵维明夹杂着性欲、腐坏、欲盖弥彰的香水味。他感觉到自己悬挂的手腕被取下,整个人被平托到地上,双手过头,双腿也被他放置妥当。那个男人压在他身体上,亚麻布的衬衫摩挲他裸露的胸口,小腹感受到一团不可忽视的热量。

    一切能与他周旋的砝码已经告罄。凌青原把思念的心包扎好,让它不要乱跑。他想了想溺水,想了想血泊之中,觉得眼前也没什么熬不过的。

    邵维明一口咬在身下人的脖颈肩胛,用尽蛮力深可见骨。他一边咬一边闷声笑着,一直笑到温液入口,满嘴血腥。

    “我邵维明居然迷恋一具尸体……想和一个死人交合……”

    “我邵维明居然……迷恋一具尸体……想和一个……死人……”

    凌青原惶惑他在发什么疯癫,正要睁眼看他,而上方的人似有所感地捂住他眼睛,另一只手解开他的打结的t恤衫,扯下罩在他头上,上下捆扎,重新把麻布口袋封了口。邵维明起身,狂躁地把他翻身朝下,迷乱地在他脊背上百般抚摸,难舍难分难断绝。

    凌青原又一侧肩头吃痛,想是那疯子咬住了他。邵维明满口血腥。身下这个自称尸体的人,他的血居然是热的。邵维明百般挣扎想要得到他,又恐慌这鬼魂口中所言成真――一旦让他心生仇恨,那魂便会脱体而去,复又真的变成一具冰冷腐臭的肉体。倘若如此,则太不美妙。

    那狗的牙真尖利。凌青原眼前一片灰蒙,t恤扎成的布袋里目不能睹、呼吸困难,由表及里蔓延心头是一阵的撕裂。狗咬的疼痛越来越遥远,再过一阵子,掠过脊椎的细碎的抚摸也消失了。

    凌青原高度紧张后脱力,蒙在布袋里缺氧,魂不附体地晕了过去。意识最后的混沌,他几乎脱离躯体的感官听见了可以说得上是狂烈的门响和男人的脚步声。

    邵维明像埋首分食猎物的野狼一般抬头,眯起杏仁般的双眼看见木板门在轰隆隆地颤动。森林的原则,诱人的猎获总会吸引不止一头野兽循迹而来。

    “……谭岳。”

    落锁的门被从外面打开。伴随一生巨响,邵维明突兀地直起身,缓缓擦去唇边的血色。冷漠地望着那个被广大网民称为神的男人,带着盛夏嚣阳炙烤般的怒火出现在门口。

    邵维明以为会有一场恶战,甚至蕴积了力量,决意与暴怒的人一番撕扯。可是那个男人接下来的举动平静得出乎他意料。

    慢镜头般,谭岳扫了邵维明一眼。就一瞥,他的目光像是带了拖影,千钧般压在另外一个直立且张狂的男人身上。下一秒,谭岳弯腰跪在地上,环住凌青原的身躯,三五下帮他除去手上的禁锢,拉下蒙头的t恤衫,一把将他搂在怀里。

    谭岳压抑满腔沸腾的焰烈将人抱起,他一手托起凌青原膝弯,另一手臂架着他脖颈。谭岳让凌青原枕在自己胸口,按着他外脸侧让他紧紧贴着自己,只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而不见任何杂音。

    “邵维明,我永远不会当着我最爱的人的面做任何丑陋的事。”谭岳背对着门,居高临下地看着几步开外神情森冷衣衫皱褶的男人,同样是男人,他嗅出了他未满足的野兽一般的性欲,他乖张躯壳之下如湍流般的疯狂的激情。

    “虽然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谭岳收拢了所有情绪,压抑在最滚热的心里。他无喜无怒,毫无起伏,生怕惊扰了怀里的人:“不过邵维明,你也到此为止了。你们一家子的丑陋与罪愆,该在日光之下曝露……宏新,倒了。”

    邵维明起先不过轻轻摇头,低声浅笑,随即他愈加猛烈地晃动身形,仰头狂笑出声。他的声音像一只囚禁在密室里的蛇,撞击脆薄斑驳的墙面,折回盘旋。

    经久不散的尖啸拨挠耳膜,谭岳不让分毫,依旧站定。他捂着凌青原的耳朵,让他只听自己的心跳。他亲吻凌青原的额头,让自己的翻滚的暴怒澄净,心神归一。

    “一次又一次,你有魄力,你够忍耐。居然不向我挥拳。你该向我挥拳。你知道么,我寸寸摸了他,他很好摸。我也张口咬了他,他很香。他说他是具尸体,热的尸体。谭岳,你在人尸么。”

    “不用费心挑拨我拉我下水。也不必为毁我怂恿我揍你。我无心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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