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我想不起来了。”
燕九心中气恼，干脆冷哼一声，再也不看他，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出门，走进了风雪之中。
朱宝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那小小的脊背挺得愈发笔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越来越有趣了……”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没关系，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
三天之后，燕九抽空去了一趟揽翠居，眼看就要过年，她特意拿些银子来给园子里的众人置办年货。
自从钱庄开业，段小双父女干脆也搬到了揽翠居里住，他们开始干活时日尚短，还没有发月钱，燕九便嘱咐罗青松多给他们父女一些，谁知却被段成退了回来，还带着段小双来给燕九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拦都拦不住。
“罢了，大家在一处过年，想来也都能吃的好，这些银子，就先放在一边吧。”燕九笑着对众人道，“除夕夜我不能过来，你们自己还是要热热闹闹得好。”
众人都笑着答应。
“给洛城去一封信，问宋先生和大伙儿的好，再多问常有福一句，我让他带的徒弟带的怎么样了。”
“东兴会的礼不能忘了，记得备厚一点，银子记账上，回来我给你。”
“到除夕那天，拿着我的帖子和礼物去衙门，拜会拜会苏大人。”
燕九吩咐着，罗青松都一一记下了。
正说着话，丁翔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事似的，连忙走出去，捧了一只狭长的盒子进来。
燕九一见，顿时想起了几天前的事，不由问是哪里来的。
“就是上次送钱庄房契地契的那人送来的，要我亲手交给您。”
燕九打开一瞧，果然如她所料，是那幅《春山行乐图》，朱宝玉这厮，到底还是把画送来了。
“来人还说什么了么？”
丁翔顿时有些犹豫:“说……倒是说了，就是，就是不太好。”
他这么说着，那边段小双已然飞来一记眼刀，吓得他连忙改口:“算了，其实也没什么话，九公子您就当不知道吧。”
燕九看了看段小双，不由心情大好:“无妨，这屋里都是自己人，我不介意，你说罢。”
丁翔瞧了瞧满堂的众人，尴尬地挠挠头，犹疑一下才开了口:“他说，他说他家主子说了，九公子又欠了他一个人情，人情这东西吧，总欠着可不好，不如，不如……”
说到这里实在说不下去了，苦着脸求救似的望向段小双。
阿澈已然觉出不是好话，忙追问:“不如什么？”
段小双咬咬牙，替丁翔说了下去:“不如以身相许！”
紧跟着就骂了起来:“不知哪里来的这么个登徒子，主意都打到姑娘头上了，我看是活的不耐烦了，还不赶紧查查是谁，好好教训教训！”
段小双自从缓过劲儿来，性格忽然变得泼辣了起来，燕九看在眼里，倒觉得是好事，别人不说，反正丁翔是被她吃的死死的了。
丁翔皱着眉:“我是去查了，可是竟然跟丢了，是我的错……”
燕九冷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查不到他的，这件事就算了吧。”
“姑娘知道他是谁？”
“当然知道。”燕九冷了脸，“他就是当朝靖王爷朱宝玉，这种人我们惹不起，躲远些就行了。”
众人十分吃惊，不由面面相觑，但燕九的话也有道理，便都不再发问。唯有燕九在心里一叹，那家伙可不是躲就能躲得了的，还是要查查他到底怀着什么心思才是正经。
只是皇亲贵胄的事，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又如何能窥探，她想来想去，不由想起了那面凤雕金牌。
那锦姨神秘高贵，又能号令大小官员，她会不会有皇家的背景？
一念至此，不由动了心，她暗暗打算起来，等过了年，就去把这件事查上一查。
既然送上了门，那幅画燕九便也就收下了，回去的马车上，燕九再次打开盒子瞧那幅画，这一拿不要紧，这才发觉原来盒子里画轴的下面还藏着一封信笺。
大红描金的信封，一看就知是朱宝玉的手笔，抽出里面的信纸一瞧，只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新年愉快，岚岚媳妇。
而那字迹下面，竟然还用朱笔画了一个小人儿，金玉冠，桃花眼，笑眯眯的，像极了朱宝玉的样子。
燕九忍不住冷然失笑，这厮，即便送了画，到底还是要占一次便宜。
但见那笔迹缠绵中带着隐隐的刚劲之气，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脂粉花哨的样子，倒不让她意外了。
这个朱宝玉，一定不似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既然躲不掉，她也不介意和他斗上一斗，看看到底谁先落败。
燕九把信笺收了起来，回到燕府，将画送去给燕敬行。燕敬行果然大喜，盯着那画足足看了一刻钟，才缓过神来对燕九说，这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一直在院读的二哥燕昭明也回来了，燕九去见他，才发觉他竟然拄着拐。
询问之下才得知，前些日子尚姨娘出殡，他和老七燕昭齐，也就是尚姨娘的儿子一起回来奔丧，再回去的途中，马车忽然惊了，他为了保护燕昭齐，自己从车里跌了出去，摔断了腿。
“为了怕你担心，就没让爹爹跟你说，你看我这都快好了。”
燕九暗暗皱眉，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几天怎么能好，他不过是这么说来安慰她的吧。
燕昭明见她不说话，便又赶紧道:“我总是这样多灾多难的，都习惯了，之前我还惊过马，掉进过河里，被东西砸过头，甚至路上还遇到过劫匪，你看我这不是都挺过来了？没事的。家里事多，还得你多操心，就不用担心我了啊，岚儿……”
燕九看着他那澄澈真挚的眼，心下不由得冷若冰霜，姜氏，那毒妇果然不止对她一个人下了手。他们能一直活下来只能说明是运气好，或者是她不想一下子所有人都出事而引起怀疑。
看这意思，明显是想把大房的人都赶尽杀绝，莫非她真的是惦记家产，而对燕昭齐这样的庶出子也不放过？那老三燕敬之出事，会不会也是她一手操控？
更奇怪的是，论手段，她对燕九简单粗暴得多，务求一击毙命。而对燕昭明他们，显然就温和得多，这不合常理的举动，又是为什么？
当初二叔燕敬言早亡，若不是燕敬行一力扶持，他们二房母子还不知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究竟是什么事，使得姜氏这样恩将仇报？
燕九想到此处，不由觉得齿冷。
“二哥放心，你以后不会这么倒霉了。”燕九笃定地说着。
有我在，燕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事。
燕昭明不明所以，但也笑着应和了，燕九忽然又道:“最近一段时间，二哥就不要去二房和燕昭南一起复习功课了。”
她语气生硬，称呼也这么冷淡，让燕昭明忍不住一愣:“为什么？”
“他病得很重。”燕九撂下这句话，转身出门，临走又补了一句，“是传染病，万不要去。”
燕昭明得发怔，燕九却已经走的不见了。
作为大房正妻的嫡子，燕昭明在燕府的小辈之中年纪最长，姜氏的儿子燕昭南，还有尚姨娘的儿子燕昭齐从小就跟着他一起读，如今又都在同一间院里求学。
他自觉是大哥，一直都很照顾他们，他们俩对他也很亲近，而对燕九这个妹妹，他也很是喜欢敬重，只是她忽然说了这样的话，等于在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他就有些不明白了。
罢了，燕昭明想来想去不明白，还是等有机会了去问问父亲再说吧。
而燕九出来之后，并没有去看一起回来的燕昭齐。
闻他很小就被送去了院，在尚姨娘身边并没有待多久，脾气秉性还算不错。又闻回来奔丧的时候，他几度哭晕在尚姨娘灵前，形销骨立。
他和燕九同年，如今看来，倒像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孩子，但一想到尚姨娘，燕九就跟他亲近不起来，反正今后日头还长，时间会慢慢证明一切的。
伴着这下了许多天的大雪，除夕夜终于到来了。一家人一起坐在堂屋里吃年夜饭，但气氛却着实有些诡异。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众人没有心思过年，实际上燕九却清楚，这桌上的人其实是各怀心思。
燕昭明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欲言又止。燕敬行不看姜氏，目光却一直盯在姜氏的儿子燕昭南身上，若有所思。
姜氏神色如常，似乎对这诡异的气氛毫无察觉，她的一双儿女却不时悄悄抬眼，疑惑地打量众人。
燕九懒得去猜测这阴谋里有没有这对儿女的事，也懒得去想此刻饭桌上的种种，她只想安安静静过个年。
桐儿还做了宵夜，和阿澈一起等着她吃完饭回去守岁。
所幸如她所愿，这顿年夜饭终究是平平安安吃完了，燕九第一个告辞，踏着空气里的寒意和外面隐隐的爆竹声，和翠雪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菜在炉子上热着，酒也已经温好了，桐儿把桌椅摆起来，只等她上桌。
在阿澈的撺掇下，桐儿和翠雪一起，跟他到院子里去放爆竹。燕九则倒了一杯茶，站在廊下，看他们嬉闹。着爆竹声中夹杂着他们的欢笑声，她的嘴角也忍不住浮起笑意。
夜深之后愈发冷了，四个人关好门窗，开始吃东西喝酒，气氛很快热络起来。桐儿和阿澈两个一路跟随燕九走过来，交情匪浅，自然更放的开，嬉笑不断，翠雪便含笑坐在一边，不时替三人添酒加菜。
燕九没想到自己也会很快醉倒，感觉有些发晕了，她便挡住了酒壶，端起手下这杯酒，向三人郑重道:“谢谢你们。”
翠雪连忙站起来说“不敢”，阿澈和桐儿一愣，一个哈哈笑了，另一个则嘤嘤哭了起来。
燕九站起来拍拍他们的脑袋，走出门到廊上吹风去了，身后传来阿澈的声音:“燕九九，我该谢谢你的……”
桐儿带着哭声呜呜:“阿澈哥，我要谢谢你……”
翠雪有点手足无措:“哎呀，你们喝醉了……”
……
燕九站在回廊上，北风从小院的院墙外刮进来，吹起房檐上积落的雪，簌簌扑在她脸上。
她有些清醒了。抬头望去，黑色的夜空深邃无尽，一望不见边际，恍惚间她似乎到翅膀拍打的声音，看到一抹青碧色的身影，然而再回过神，那黑寂寂的夜空里却只有不断吹来往去的风。
青鸟没有来，于是她今夜也就不会收到凌长策的消息，祝她一声“新年愉快”。
凌长策，那个人，他此刻……会在做什么呢？
燕九觉得有些晕，缩缩脖子，靠在了廊柱之上。
“凌长策，新年愉快啊……”望着那漆黑悠远的夜空，她喃喃自语着。
然而她却不知道，就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此时此刻，还有许多人和她一样，也在或明或暗地望着这夜空，各怀心思。
沈执从周管家那里吃了饭回来，走到自己居住的屋子门前。方才推掉了周管家的劝酒，此刻他是完全清醒的。四下里没有人，他抬头望向东北方向，黑色的夜空中，一带恢宏的轮廓在天边隐约浮现，他望着那些巨大的黑色的阴影，目中渐渐浮起一丝深沉的柔情。
朱宝玉此刻身处大殿之内，除夕夜的饮宴还没有结束，谁也不能擅自离去。殿中灯火阑珊，歌舞也似乎有些疲累，每个人的神色都隐隐显出倦意，但都还强撑着。
朱宝玉兴趣索然，干脆转头去看外面。大殿门窗都关着，他自然看不到外面的yk，但心里还是隐约浮现出一个窈窕玲珑的身影，和一双凌厉深邃的眼睛。
那个丫头，不知在做什么呢……他嘴角缓缓浮起笑意。
而城中一条长街上，爆竹仍旧起伏不断，一辆马车小心翼翼地向前行驶着，凌长策靠在车厢壁上，紧紧闭着眼睛。
燕九心中气恼，干脆冷哼一声，再也不看他，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出门，走进了风雪之中。
朱宝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只觉那小小的脊背挺得愈发笔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越来越有趣了……”他微微眯起眼睛，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没关系，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
三天之后，燕九抽空去了一趟揽翠居，眼看就要过年，她特意拿些银子来给园子里的众人置办年货。
自从钱庄开业，段小双父女干脆也搬到了揽翠居里住，他们开始干活时日尚短，还没有发月钱，燕九便嘱咐罗青松多给他们父女一些，谁知却被段成退了回来，还带着段小双来给燕九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拦都拦不住。
“罢了，大家在一处过年，想来也都能吃的好，这些银子，就先放在一边吧。”燕九笑着对众人道，“除夕夜我不能过来，你们自己还是要热热闹闹得好。”
众人都笑着答应。
“给洛城去一封信，问宋先生和大伙儿的好，再多问常有福一句，我让他带的徒弟带的怎么样了。”
“东兴会的礼不能忘了，记得备厚一点，银子记账上，回来我给你。”
“到除夕那天，拿着我的帖子和礼物去衙门，拜会拜会苏大人。”
燕九吩咐着，罗青松都一一记下了。
正说着话，丁翔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事似的，连忙走出去，捧了一只狭长的盒子进来。
燕九一见，顿时想起了几天前的事，不由问是哪里来的。
“就是上次送钱庄房契地契的那人送来的，要我亲手交给您。”
燕九打开一瞧，果然如她所料，是那幅《春山行乐图》，朱宝玉这厮，到底还是把画送来了。
“来人还说什么了么？”
丁翔顿时有些犹豫:“说……倒是说了，就是，就是不太好。”
他这么说着，那边段小双已然飞来一记眼刀，吓得他连忙改口:“算了，其实也没什么话，九公子您就当不知道吧。”
燕九看了看段小双，不由心情大好:“无妨，这屋里都是自己人，我不介意，你说罢。”
丁翔瞧了瞧满堂的众人，尴尬地挠挠头，犹疑一下才开了口:“他说，他说他家主子说了，九公子又欠了他一个人情，人情这东西吧，总欠着可不好，不如，不如……”
说到这里实在说不下去了，苦着脸求救似的望向段小双。
阿澈已然觉出不是好话，忙追问:“不如什么？”
段小双咬咬牙，替丁翔说了下去:“不如以身相许！”
紧跟着就骂了起来:“不知哪里来的这么个登徒子，主意都打到姑娘头上了，我看是活的不耐烦了，还不赶紧查查是谁，好好教训教训！”
段小双自从缓过劲儿来，性格忽然变得泼辣了起来，燕九看在眼里，倒觉得是好事，别人不说，反正丁翔是被她吃的死死的了。
丁翔皱着眉:“我是去查了，可是竟然跟丢了，是我的错……”
燕九冷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查不到他的，这件事就算了吧。”
“姑娘知道他是谁？”
“当然知道。”燕九冷了脸，“他就是当朝靖王爷朱宝玉，这种人我们惹不起，躲远些就行了。”
众人十分吃惊，不由面面相觑，但燕九的话也有道理，便都不再发问。唯有燕九在心里一叹，那家伙可不是躲就能躲得了的，还是要查查他到底怀着什么心思才是正经。
只是皇亲贵胄的事，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又如何能窥探，她想来想去，不由想起了那面凤雕金牌。
那锦姨神秘高贵，又能号令大小官员，她会不会有皇家的背景？
一念至此，不由动了心，她暗暗打算起来，等过了年，就去把这件事查上一查。
既然送上了门，那幅画燕九便也就收下了，回去的马车上，燕九再次打开盒子瞧那幅画，这一拿不要紧，这才发觉原来盒子里画轴的下面还藏着一封信笺。
大红描金的信封，一看就知是朱宝玉的手笔，抽出里面的信纸一瞧，只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新年愉快，岚岚媳妇。
而那字迹下面，竟然还用朱笔画了一个小人儿，金玉冠，桃花眼，笑眯眯的，像极了朱宝玉的样子。
燕九忍不住冷然失笑，这厮，即便送了画，到底还是要占一次便宜。
但见那笔迹缠绵中带着隐隐的刚劲之气，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脂粉花哨的样子，倒不让她意外了。
这个朱宝玉，一定不似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既然躲不掉，她也不介意和他斗上一斗，看看到底谁先落败。
燕九把信笺收了起来，回到燕府，将画送去给燕敬行。燕敬行果然大喜，盯着那画足足看了一刻钟，才缓过神来对燕九说，这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腊月二十八的时候，一直在院读的二哥燕昭明也回来了，燕九去见他，才发觉他竟然拄着拐。
询问之下才得知，前些日子尚姨娘出殡，他和老七燕昭齐，也就是尚姨娘的儿子一起回来奔丧，再回去的途中，马车忽然惊了，他为了保护燕昭齐，自己从车里跌了出去，摔断了腿。
“为了怕你担心，就没让爹爹跟你说，你看我这都快好了。”
燕九暗暗皱眉，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几天怎么能好，他不过是这么说来安慰她的吧。
燕昭明见她不说话，便又赶紧道:“我总是这样多灾多难的，都习惯了，之前我还惊过马，掉进过河里，被东西砸过头，甚至路上还遇到过劫匪，你看我这不是都挺过来了？没事的。家里事多，还得你多操心，就不用担心我了啊，岚儿……”
燕九看着他那澄澈真挚的眼，心下不由得冷若冰霜，姜氏，那毒妇果然不止对她一个人下了手。他们能一直活下来只能说明是运气好，或者是她不想一下子所有人都出事而引起怀疑。
看这意思，明显是想把大房的人都赶尽杀绝，莫非她真的是惦记家产，而对燕昭齐这样的庶出子也不放过？那老三燕敬之出事，会不会也是她一手操控？
更奇怪的是，论手段，她对燕九简单粗暴得多，务求一击毙命。而对燕昭明他们，显然就温和得多，这不合常理的举动，又是为什么？
当初二叔燕敬言早亡，若不是燕敬行一力扶持，他们二房母子还不知会落到什么样的境地，究竟是什么事，使得姜氏这样恩将仇报？
燕九想到此处，不由觉得齿冷。
“二哥放心，你以后不会这么倒霉了。”燕九笃定地说着。
有我在，燕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事。
燕昭明不明所以，但也笑着应和了，燕九忽然又道:“最近一段时间，二哥就不要去二房和燕昭南一起复习功课了。”
她语气生硬，称呼也这么冷淡，让燕昭明忍不住一愣:“为什么？”
“他病得很重。”燕九撂下这句话，转身出门，临走又补了一句，“是传染病，万不要去。”
燕昭明得发怔，燕九却已经走的不见了。
作为大房正妻的嫡子，燕昭明在燕府的小辈之中年纪最长，姜氏的儿子燕昭南，还有尚姨娘的儿子燕昭齐从小就跟着他一起读，如今又都在同一间院里求学。
他自觉是大哥，一直都很照顾他们，他们俩对他也很亲近，而对燕九这个妹妹，他也很是喜欢敬重，只是她忽然说了这样的话，等于在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他就有些不明白了。
罢了，燕昭明想来想去不明白，还是等有机会了去问问父亲再说吧。
而燕九出来之后，并没有去看一起回来的燕昭齐。
闻他很小就被送去了院，在尚姨娘身边并没有待多久，脾气秉性还算不错。又闻回来奔丧的时候，他几度哭晕在尚姨娘灵前，形销骨立。
他和燕九同年，如今看来，倒像是个心地良善的好孩子，但一想到尚姨娘，燕九就跟他亲近不起来，反正今后日头还长，时间会慢慢证明一切的。
伴着这下了许多天的大雪，除夕夜终于到来了。一家人一起坐在堂屋里吃年夜饭，但气氛却着实有些诡异。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故让众人没有心思过年，实际上燕九却清楚，这桌上的人其实是各怀心思。
燕昭明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欲言又止。燕敬行不看姜氏，目光却一直盯在姜氏的儿子燕昭南身上，若有所思。
姜氏神色如常，似乎对这诡异的气氛毫无察觉，她的一双儿女却不时悄悄抬眼，疑惑地打量众人。
燕九懒得去猜测这阴谋里有没有这对儿女的事，也懒得去想此刻饭桌上的种种，她只想安安静静过个年。
桐儿还做了宵夜，和阿澈一起等着她吃完饭回去守岁。
所幸如她所愿，这顿年夜饭终究是平平安安吃完了，燕九第一个告辞，踏着空气里的寒意和外面隐隐的爆竹声，和翠雪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小院。
菜在炉子上热着，酒也已经温好了，桐儿把桌椅摆起来，只等她上桌。
在阿澈的撺掇下，桐儿和翠雪一起，跟他到院子里去放爆竹。燕九则倒了一杯茶，站在廊下，看他们嬉闹。着爆竹声中夹杂着他们的欢笑声，她的嘴角也忍不住浮起笑意。
夜深之后愈发冷了，四个人关好门窗，开始吃东西喝酒，气氛很快热络起来。桐儿和阿澈两个一路跟随燕九走过来，交情匪浅，自然更放的开，嬉笑不断，翠雪便含笑坐在一边，不时替三人添酒加菜。
燕九没想到自己也会很快醉倒，感觉有些发晕了，她便挡住了酒壶，端起手下这杯酒，向三人郑重道:“谢谢你们。”
翠雪连忙站起来说“不敢”，阿澈和桐儿一愣，一个哈哈笑了，另一个则嘤嘤哭了起来。
燕九站起来拍拍他们的脑袋，走出门到廊上吹风去了，身后传来阿澈的声音:“燕九九，我该谢谢你的……”
桐儿带着哭声呜呜:“阿澈哥，我要谢谢你……”
翠雪有点手足无措:“哎呀，你们喝醉了……”
……
燕九站在回廊上，北风从小院的院墙外刮进来，吹起房檐上积落的雪，簌簌扑在她脸上。
她有些清醒了。抬头望去，黑色的夜空深邃无尽，一望不见边际，恍惚间她似乎到翅膀拍打的声音，看到一抹青碧色的身影，然而再回过神，那黑寂寂的夜空里却只有不断吹来往去的风。
青鸟没有来，于是她今夜也就不会收到凌长策的消息，祝她一声“新年愉快”。
凌长策，那个人，他此刻……会在做什么呢？
燕九觉得有些晕，缩缩脖子，靠在了廊柱之上。
“凌长策，新年愉快啊……”望着那漆黑悠远的夜空，她喃喃自语着。
然而她却不知道，就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此时此刻，还有许多人和她一样，也在或明或暗地望着这夜空，各怀心思。
沈执从周管家那里吃了饭回来，走到自己居住的屋子门前。方才推掉了周管家的劝酒，此刻他是完全清醒的。四下里没有人，他抬头望向东北方向，黑色的夜空中，一带恢宏的轮廓在天边隐约浮现，他望着那些巨大的黑色的阴影，目中渐渐浮起一丝深沉的柔情。
朱宝玉此刻身处大殿之内，除夕夜的饮宴还没有结束，谁也不能擅自离去。殿中灯火阑珊，歌舞也似乎有些疲累，每个人的神色都隐隐显出倦意，但都还强撑着。
朱宝玉兴趣索然，干脆转头去看外面。大殿门窗都关着，他自然看不到外面的yk，但心里还是隐约浮现出一个窈窕玲珑的身影，和一双凌厉深邃的眼睛。
那个丫头，不知在做什么呢……他嘴角缓缓浮起笑意。
而城中一条长街上，爆竹仍旧起伏不断，一辆马车小心翼翼地向前行驶着，凌长策靠在车厢壁上，紧紧闭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