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和鸣,唱台上的一对璧人,瞧得人移不开眼。

    平陵王夫妇亲自登台做唱献寿,倒叫众人吃了一惊。惊讶过后,随之而来的是赞叹。

    古有孝子彩衣娱母,今有平陵王唱曲贺寿,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自平陵王娶亲后,这个冷冰冰的王府比之前多了些许人情味,以前因着沈灏冷面轻易不敢靠近的官僚,纷纷借此机会欲上前结交。

    一场寿宴办下来,不仅收礼颇丰,且获不少人心,德妃尤其开心。

    生辰过后,德妃时不时唤禾生进宫说话。因为上次皇后赐人的事,禾生每次从德清宫出来,生怕看见皇后的人,不敢多做停留,直奔宫外。

    来了几次,未曾见到皇后的人,想来是对王爷有所忌惮,禾生放下心,每隔三日便进宫向德妃请安。

    年关将至,禾生惦记着上次德妃说过的古籍佛经,准备抄几卷佛经于十一月十五奉上。

    宫中廊阁有拓本,禾生出了德清宫,前往廊阁。

    阁门前的小太监老远望见禾生的身影,忙地上前行礼。

    禾生说明来意,小太监寻思着她所说的佛经,一时间想不起来,请她稍等片刻。

    小太监自廊中而出,身后跟了个着浅紫绣黄鹂官袍的人,戴一梁冠,微躬着腰,垂头作揖,看不清面貌。

    小太监道:“王妃娘娘,这是今日当值的廊阁中直王大人,对这阁中各类籍的摆放最是熟悉不过,娘娘有任何问题,问王大人便是。”

    禾生道谢,看一眼旁边站立的人,心想:好巧。

    卫锦之不敢靠得太近,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身后伴侍的宫女太监跟了一堆。

    他低着头,眼角瞥见一方淡淡的粉色六幅裙,步伐轻慢间,恍若水波荡漾。

    算算日子,他失去她已有整整二百八十一天了。

    进了阁,一众人等在外恭候,只随身的翠玉跟了进去。

    禾生惦念着宋瑶的事,几次想要开口问,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

    之前因着德妃的生辰,已将此事拖了许久,虽私下派人打过此人的情况,得到的消息终归是浮于表面的。

    同卫林的拓跋仑不同,这个人是三殿下的门客,是工于心计的谋士,这样的人物,靠得太近,她怕宋瑶受伤。

    发愣间,被人唤了一声:“娘娘?”

    禾生抬头,见他捧着卷立于跟前,双手将手中卷奉上,禾生看了看,并不是她要找的那本。

    卫锦之指着靠里的两排架,道:“那边放着的是古籍佛经,臣再去找找。”

    说罢,他返身去找。找了约有片刻,仍然没有找到,禾生见他人单力薄的,索性带了翠玉一起找。

    她之前从未来过宫中阁,现只随意踏足一角,便已望见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籍,稀奇古怪,一应俱全。

    拿了几本,倚着架看了起来,看到生涩难懂之句,不禁念了出来,细细琢磨。

    隔着一层架,卫锦之心头悸动,朝前探去,透过架间的缝隙,望见她瘦弱的腰身,一头乌黑的青丝直垂而下。

    他记得她是不识字的,去姚家下定那会,总想着以后成了夫妻,他教她读写字的乐趣。

    是谁教她的?难不成沈灏请了女先生教她么?

    他盯着她垂在腰间的乌发,假装伸手拿,手指尖从她的头发边迅速扫过,又轻又快,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成亲那晚,他走得太急,命人绞了她的一捋头发,与他自己的编成同心结,置于囊包中,意喻永结同心。

    禾生察觉到他在背后,急急地收了,从架后探出头,“大人,可曾找到了?”

    卫锦之摇摇头,“那本佛经只拓了一本,找起来需费点时间,王妃若等不及,可先行回府,待臣找到了,便立马誊抄,送到平陵王府,供王妃翻阅?”

    禾生柳眉微挑,“誊抄?我想直接看拓本,不行么?”若是誊抄来的,难免会有差错,这是抄送给婆母的,她想尽善尽美。

    卫锦之沉吟片刻,请罪道:“宫中规矩,凡只拓一本者,皆不可带出宫。娘娘实在想看原拓本,便只能亲自来阁翻阅了。”

    禾生见他义正言辞,不像是拿话诓她的样子,想了想,只得作罢。

    若用这等小事去麻烦王爷和婆母,未免会让人说她恃宠而骄。抄卷佛经也用不了几日,每次进宫之时,只需在阁抄上一两个时辰,也碍不了什么事。

    现在已近黄昏,她赶着回府与沈灏赏花,遂向卫锦之辞别,临走前嘱托他一定要将找出来。

    卫锦之送她至拱花门,一路视线相随。

    直至倩影彻底消失不见,卫锦之喊出自己的心腹太监,眸色深邃,沉声道:“将刚才藏起来的重新摆回去。”

    回了府,禾生与沈灏说起宋瑶的事,沈灏觉得稀奇,道:“挑谁不好,偏挑了他。”

    依现在的形势,日后他定是要与沈茂争夺的,那位廊阁中直是沈茂的人,若真翻起脸来,一个不小心,禾生怕是要失去这位小姐妹。

    “就不能不站队吗?”禾生虽然明白他心中所虑,却仍旧想着或许事情有转机。

    沈灏回眸看她一眼,“难道日后你会不支持我吗?”

    禾生摇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边的。”

    沈灏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对于宋姑娘而言,也是一样的。日后但凡有纠纷,她定不会站在我们这边。”

    禾生点点头,忍不住问:“可是她一个姑娘家,也做不了什么呀。”

    沈灏牵她手,“傻瓜,女人家能做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说你,但凡你要做些什么,那定是惊天动地的。”

    他勾勾手,禾生凑过去:“我怎么不知道自己竟有这般潜力?”

    他轻笑,俯身压上去,“为夫现在就言传身教,保管让你明白,你到底藏有多大潜力。”

    “坏人。”禾生羞羞地回应他的吻。

    又是一夜**度。

    第二日再去阁,要找的古籍佛经已经备好,她去的时候正是宫中文僚班交替之时,接待她的不是卫锦之,而是另一位廊阁中直。

    阁里笔墨宣纸一应俱全,她静下心,开始誊抄佛经。

    虽每天都有练字,却因近来琐事众多,她练字的时间缩短一半,上笔不太满意,刚开始誊抄的几张,全都揉碎扔了。

    至第五遍时,终是满意些许,一路小楷以誊,抄得得心应手,竟忘了时间。

    一口气誊了五分之一,手腕酸疼,这才停了下来。

    起身往阁外走去,想要透透气,至拐角,那里摆着当值廊阁中直的案,专做答疑解惑。

    抬眸一望,那里换了个人,已不是进阁时的那位大人。

    禾生轻言出声:“王大人,怎么是你?”

    卫锦之这才抬起头,眸子里清清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起身拘礼:“未时起便是臣的当值班了。”

    禾生点点头,不想过多打扰,挥挥手请他坐下,小步走到阁外长廊看风景。

    休憩了约莫一刻的功夫,返回去继续誊抄佛经。

    案与旁边储架只有一墙之隔,前面是条贯通的小夹道,廊阁中直的位子一般置于夹道上,卫锦之手执卷,偏着头,借翻的空隙,小心翼翼地朝案那边看去。

    隔得太远,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只大致看个轮廓。她写得极为认真,坐姿端正,肩落头直,除了右手腕誊抄时游动的轻微动作,远远望去,她几乎像是定格了一般。

    气定神闲,优雅娴静。

    像极了沈灏。

    卫锦之收回目光,心中涌起醋意,扼紧手指,几乎掐得泛白。

    禾生吩咐人收好今日誊抄的纸张,宝贝似地交给卫锦之,”明天我会再来,这些暂且就不带回去了,烦请大人替我好生看管。”

    这里是专门保管各类古籍的地方,论纸张籍的保存,谁也比不过这些廊阁中直的。

    卫锦之鞠手应下。看了眼宣纸上的娟秀字迹,他问出声:“王妃这字,写得很好。”

    能被以笔墨丹青出名的廊阁中直所夸,禾生很是高兴,回头道:“这是王爷教的,他的字,比我的还要好上倍。”

    卫锦之淡笑,“娘娘自谦了。”

    脸上虽笑着,心里头却难受极了。

    竟是沈灏亲自教的,教她识文写字的感觉一定很好吧?那么多他想要与她一起做的事,却处处被别人抢了先。

    “王爷的文章也做得很好,讲解起先人的文章诗句,句句精辟,我的诗文,也是他教的。“谈起沈灏,禾生忍不住笑着多说了几句。

    这就好比捡了个宝贝,逢人便想说说这宝贝的妙处。王爷于她,就跟宝贝似的,她以他为傲,因他而自豪。

    卫锦之静静地着,时不时应一声,顺着她的心意夸一句。

    时辰不早了,禾生准备离宫,走前却被卫锦之喊住:“娘娘。”

    禾生好奇回眸,却见他盯着自己,与方才的恭维完全不同,这眼神深不见底,倒有些令人害怕。

    他走到跟前,“娘娘难道不想问,臣与宋姑娘的事吗?”

    禾生一怔。

    她怎么不想问?这几天见着他,时时刻刻都想问,却又怕贸然问出口太过鲁莽,反而好心办坏事。

    既然他主动提起,禾生也不准备藏着掖着了,直接问:“哦?我若问了,王大人会怎么回答呢?”

    他抬起头来,额角边的浅疤格外显眼,夕阳淡淡地照在他半边脸上,衬出一道阴影来。

    “娘娘与阿瑶相交甚深,为其担忧也是情理之中,娘娘若要查,大可命人当面问臣,只要是娘娘想知道的,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在说她四处派人查他家底的事了。她自认为做得隐秘,却不想还是被他发现了,看来这种事情,以后还是得交给王爷来。

    被人当面戳穿,禾生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佯装镇定:“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只问你一句,你对阿瑶的心,到底有几分?”

    卫锦之略微沉了沉声,道:“我若说十分,娘娘信不信?”

    这人好生奇怪,问她信不信作甚?禾生转过身往屋外走,丢下一句:“你若能真心待她,我自会相信。”

    至于以后的事情,也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毕竟这是宋瑶自己的人生,前途漫漫,是福是祸,还得宋瑶自己去闯。

    她走出了好几步,卫锦之双手卷袖奉礼道,情绪复杂,声音寒冷,似冬日絮絮而下的飘雪,“娘娘有心了。”

    他知道她不到,却还是说出了口。仿佛只要能与她多说上几句,怎么样都好。

    此后禾生再去阁,全然不见卫锦之的身影。他像是刻意避让一般,直到她将整本经誊抄完毕,也没有出现过。

    禾生心想,是不是那日说的话太过锐利了,戳着他的自尊心了?

    她拿着这话去问沈灏,沈灏正在批公文,手下略一顿,道:“若真如此,他这心胸未免也太小气了。”

    禾生点点头,却还是觉得不放心,又问:“换做是你,你会作何想法?”

    沈灏倒真认真思考了半刻。

    而后答道:“可能会很高兴吧?”

    高兴?禾生不解问道:“为什么会高兴?”不相干的人去查他的家底,还对他的心意提出质疑,难道不应该气愤吗?

    沈灏放下笔,揉揉渐显疲累的眼睛,道:“连你的好友都放心不下转而来查我的家底,这说明我对你的好,大家有目共睹了,甚至,好到别人都不敢相信的地步了。别人都看见了,你自然也看见了我的情意,难道这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吗?”

    他说得头头是道,禾生信服,想起宋瑶和卫锦之的事,叹一句:“只要她自己喜欢,两个人顺顺当当的,万事足矣。”

    其实她是害怕,万一由于她的举动,而破坏了这两个人间的感情,那她真是要愧疚到去撞墙了。

    沈灏走到她身边,抱抱她,安慰道:“你若放心不下,明日请他们来府上一聚。”

    禾生仰头问:“可以吗?”廊阁中直是三殿下的人,他不介意吗?

    沈灏撩撩她额前的碎发,“当然可以。”那位王小八再厉害,也没有厉害到让他诸事忌惮的地步。

    只要能稍稍宽慰禾生的心,做什么都可以。

    禾生回抱住他,双手搂着他的腰,手从玉带浮雕的凸起处略过,冰冰凉凉的。

    “你真好。”

    沈灏刮刮她的鼻,“对你好是应该的。”

    ·

    十月中旬时,天气蓦地冷起来,北方的寒与南方的湿冷不同,是那种直剌剌深入骨髓刀子刮在脸上的冷。

    这几日外海卷大浪,风呼啦啦地一路北下,人走在风中,被吹得压根抬不起头。

    宋瑶的轿子先到,却并不进府。她穿黄白色上袄配马面裙,站在侧门旁等人。

    过了一会,西边街上来了顶轿子,宋瑶一眼认出轿子前挂的铭牌是三殿下府邸的,高兴地挥手喊了起来:“临阳哥哥!”

    由于沈茂取的大名太过难,卫锦之给自己重新取了个字,名临阳。只是鲜有人以此称呼,算起来,也就宋瑶一人这么唤他。

    轿帘掀起,卫锦之一身白绸袍自轿中走出,眼中含了笑意,朝宋瑶挥手。

    宋瑶兴奋地一路小跑过去,微喘着气,粉面含羞,眸里的爱意溢扬。

    “临阳哥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她往前一靠,挨着他的臂膀,满心欢喜,眼里心里都只装着他一人。

    卫锦之不动声色地往旁一挪,敛神道:“阿瑶,女子虽喜自矜,方能称贤。”

    宋瑶乖乖地点点头,从他身边移开,隔着几步的距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临阳哥哥喜欢贤惠的女子,她便做个天底下最贤惠的女子。

    为喜欢的人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禾生在花园里待客。一来宋瑶是女眷,二来上次廊阁中直也来过此地,此次乃是家常小聚,不必太鞠着礼,前厅待客太正式,还是放在后花园比较合适。

    婢子领着宋瑶卫锦之入垂花门。

    禾生望见了两人的身影,急忙起身相迎。

    简单的礼数问候之后,禾生拉着宋瑶坐下,吩咐人上茶。

    她先是瞧了瞧卫锦之,因着那日的问话,此刻颇觉尴尬。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若是心头介意她多管闲事,说出来,她道个歉便是。若是有别的意思嘛,唔,她也猜不出。

    思忖片刻,最终还是问出了口。当着宋瑶面,大家说清楚,也好过以后生了龌龊。

    “王大人,我因记挂着阿瑶的事,一时心急,行事鲁莽了点,还望王大人见谅。”

    宋瑶这才明白过来,背过身,问禾生:“是不是我哥作的妖?”

    禾生拍拍她的手,“你哥也是关心你,即使他不问,我也是要找人查清楚的。你的终身大事,万不可马虎。”

    宋瑶既感动又羞愤,感动的是禾生这番心意待她,羞愤的是心上人被查了家底,总觉得不好意思。

    好像她有意嫌弃他什么似的。

    她先是同禾生道谢,而后转向卫锦之,朝他道:“临阳哥哥,这事因我而起,你切莫怪他们。”

    哪里敢怪,他要的,就是这番结果。

    越是查,越能证明他的家底清白。现如今他入了宋瑶的眼,有机会同她接近,旁人查清楚了,他方可不受怀疑。

    起身道:“王妃多虑了,王妃待阿瑶这番情谊,臣感激都来不及,怎会怪怨?多一个人爱护阿瑶,臣自然更加高兴。”

    宋瑶小女孩羞羞态朝他望一眼。

    禾生舒口气,说清楚了就好。

    她们多日未见,自是有很多话要说。卫锦之自请在厢房等待,禾生拉着宋瑶去内殿说话。

    一坐下便问:“你俩怎么看对眼的?”

    宋瑶笑着抿嘴,“你倒和卫林一样,最关心这种细事。”

    禾生晃她手,心里好奇得很:“说嘛,我保证不和外人道。”

    宋瑶娇羞道:“我与他初遇时,原本看他很不顺眼,后来出奇地在街上遇了几回,一来二去的,就这样咯。”

    “哪样咯?”

    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宋瑶颇有些招架不住,捂脸道:“反正我就是看上他了,他也看上我了。”

    禾生笑几声,挠她痒:“你不是说要找个举世无双的妙人才肯下嫁吗?”

    宋瑶被她挠得咯咯笑,“他虽然长得不俊朗,可人却是一等一的好。”

    禾生问:“哪里好?”

    “哪里都好。”

    禾生放过她,心中感慨,看来真陷进去了。

    这样子的欢喜,这样子的雀跃,谈到心上人时的眉飞色舞,同她喜欢上王爷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可不知为何,她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宋瑶一张笑脸凑过去:“美丽的王妃娘娘,在想什么呢?”

    禾生拉她手,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所想,言万语,最终只一句:“阿瑶,你要幸福。”

    宋瑶笑了笑:“临阳哥哥会给我幸福的。”

    ·

    卫锦之回府时,夜已深沉。

    推门而入,准备换衣,却见屏风后沈茂秉烛走出来,脸上挂着坏笑:“哟,我们的大情郎回来了?”

    卫锦之懒得看他,褪下沾了寒气的大氅,往旁一搁,走到衣架前拿外衣,沈茂亲自递了过来。

    “你这步棋,下得那叫一个卑鄙无耻啊。”

    对于他的评语,卫锦之轻飘飘一句:“谢殿下赞赏。”

    他朝前走去,将屋子里的灯烛全部点亮,到案前的架上找。

    沈茂跟上来,往椅子上松松垮垮一坐,笑道:“那个姓宋的小娘子蛮不错的,你这是打算坐享齐人之福了?”

    卫锦之拿起厚厚一本往他额头一砸,“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沈茂捂住额头嗷嗷叫,“打我作甚!好好说话不成吗!”

    卫锦之瞥他一眼,“原来殿下也知道,话是需要好好说的。”

    沈茂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喂,你别整天惦记着儿女情长,好歹也为我的大业出出力啊,太子一日不除,我就寝食难安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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