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瓦宝顶的长廊,青雕斒斓。禾生拉他在廊下坐,手里的花无处可放,索性往他怀里扔。

    袍中满花,金桂逸香。

    她拾起一朵,往他纱帽边插,左看看又瞧瞧,觉得不够,掇一朵别纱帽左方,与之前那朵相对应。

    左右两边簪了花,前后也得对称,她挑挑拣拣地,待回过神,花已用尽,全插他的纱帽上了。

    别了一头的花,换做别人,定显得庸俗不堪。

    禾生双手交叉做抱拳状,心想,虽然俗气了点,但却好看。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大俗即大雅嘛。

    她轻转眸子,视线自纱帽下的光滑额头略过,至他因犯困而微眯的眼角,再到他时常用来“咬”她的薄唇,红艳艳的,丰丽绝色,一个男人,生得这般唇形,倒也少见。

    许久,头顶上没了动静,沈灏睁开眼,见她正以一种欣赏的眼神聚精会神地瞧着自己的杰作,那双灵动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得意洋洋地说着三个字“真好看”。

    花好看,人也好看。

    沈灏朝她伸出手,“娘子,瞧够了吗?”

    禾生娇羞地晃晃头,细声细气地说:“还不够。”

    沈灏向前一揽,她半推半就,软绵绵地坐在他的膝上。

    “夫君,我觉得你这样子特别好看。”她拿手去摆正他的纱帽,生怕他一动,满头的花就掉落了。

    糯糯甜甜的夸奖,在耳边,喜在心头。沈灏生怕破坏她的杰作,端正着脑袋,纹丝不动,伸手去捞她的臂膀,往前一怂——

    她白巧的小耳朵便自动递到了唇边。

    沈灏伸舌,有意无意地用舌尖拍打耳垂下方那小小尖尖的一点。

    那是她的禁区。

    每次一碰,她便立马臣服。

    这不,才一会的功夫,她已经开始微喘,眼神迷离,整个人都晕沉沉地趴在他胸前。

    急急促促呼了几口短气,她回过神,轻捏他一把,嗔道:“你又弄我。”

    沈灏含住她的手指,撇着视线往前方天空瞧一眼,白灿灿的天,离黑夜降临还早得很。

    不免有些失望,复又想,若是光天化日地搂她来一次,会不会有别样的乐趣?

    男人一旦起了那方面的念头,脑子就转得格外快。

    仅仅数秒之间,他已经在脑海中完成了所有需要布置的场景。

    左边花房有嬷嬷看门,右边角门正殿婢子们在里小憩,垂花门外裴良一般会领人巡逻。

    阿生性怯,情动之时,声音唤得也大,却正是这般,才能更添趣味。

    但——若真没有半点遮拦,阿生怕是不会肯。

    用帷布将长廊这一块都遮起来,外面伺候的人也得都打发了。

    还是得以阿生的意愿为先。

    他低头问:“阿生,你觉得自己好看吗?”

    禾生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反问:“难道夫君觉得我不好看吗?”

    “我们家阿生,自是为夫眼里最好看的人,但为夫要你自己说。”他伸手指轻捻她的耳垂,被吻得泛红的嫩肉,此刻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戏逗。

    禾生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气息加重。

    “我……应该还是蛮好看的。”她的语气上扬,因为他手下的动作,而略微有些发颤。

    沈灏笑了笑,搂着她轻晃,“两个好看的人,是不是应该多为天下谋一份福祉呀?要知道,这个世上,大多数人都长得不好看。”

    他说得一本正经,禾生着,觉得有几分道理,吞口而出问:“那要做些什么呀?”

    他顿住手,一呼一吸,灼热滚烫,薄唇轻启:“造出第三个更好看的人。”

    她微略迟疑,来不及闪躲,被他紧紧禁锢,无法动弹。

    他抱着她吻,比方才亲耳垂时要浓上十倍万倍的热烈。

    他一边掠夺,一边问:“阿生,在这里,好不好?”

    她的回应被他断断续续地咽在唇间:“唔……我怕被人……看见……”

    他喜上心头,她不抗拒就好。

    放下她,飞一般跑到垂花门外吩咐,只片刻功夫,所有的一切已照他脑海中的计划完美实现。

    几丈高的红菱纱布,自檐瓦间垂落,一路铺陈开去,整片长廊像是被笼在了红波中,风一撩,红菱纱一**荡漾泛开。

    天地间忽地缩小,全然塞在了这一截红菱长廊间,似一方小小的戏台。

    台间只有她和他,缠绵悱恻,一次又一次。

    不知过了多久,菱纱外的燎燎白日被夜幕遮盖,月亮静悄悄地自西屋边的小池塘升起,爬到了长廊的青瓦上方。

    从他纱帽上掉落的金桂,散布长廊各处,花骨朵早已捻成碎碎点点,这边一点,那边拖了一路。

    她已经累得不行,被他搁在肩头,扛着往前走。

    虽是微凉的天,两人却热得很,身上只着一轻薄纱衣,额间隐隐涔出了汗珠。

    他赤着脚,自花瓣上踩过,脚心脚背上沾了片片桂花。

    禾生盯着满地的碎花发呆,脑子里冒出他头戴满花的模样,忽地想起什么,道:“夫君,你还没得及看被我打扮后的模样呢。”

    连铜镜都来不及抬出来让他一照,就被硬生生地——折磨了一下午。

    唔,现在好了,花碎了,她悉心插的花冠帽被他一摇一晃,全摔没了。

    沈灏心情很好,问:“明日娘子再为夫君打扮一番。”

    禾生高兴,刚想应下,“咦”一声,继续道:“夫君,秋吟节是不是快到了?我可以等到秋吟节再为你打扮吗?”

    沈灏脚下一滞。

    秋吟节,为纪念古时贤人,相传这位贤人喜好花草,以死相谏时头戴香花,血染冠帽,众人为其忠节烈骨所憾,故此定秋吟节。

    秋吟节那天,无论男女,皆鬓间插花而行,朝廷大臣,也会在冠服上别花,就是圣人,也会在那天以花为簪,效一番雅习。

    当然,不是所有男人都乐意在鬓间插花的,有这么一个例外,秋吟节当日,甚至会有人下赌今日他是否会簪花出行。

    这个例外,就是沈灏。

    禾生还未曾意识到,今日沈灏能够不抗拒不厌恶,乖乖顺从地让她插了满头花,已到外人不敢肖想的程度了。

    在家里插插花簪簪桂,倒也无妨,但若要他于秋吟节当天,簪花上朝,这个就有点困难了。

    果然,沈灏一口拒绝。

    禾生略微有些失望,却依旧撒娇求他。

    沈灏警觉问:“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在那天簪花呢?在家里弄弄,你看着高兴,不就行了吗?”

    禾生瞥开视线,有些心虚。

    她才不会告诉他,她也下注了呢,这注还下得不小。

    全望京的钱庄赌场,几乎所有人都押王爷今年肯定不会簪花。

    往往越是不可能的事,越有突破点。

    禾生自信地想,可能他的突破点就是她嘛。

    说不定她求求他,他就肯了呢。

    这一求,又是一夜的代价。

    第二日,沈灏精神抖擞地去上朝,自成婚以来,这是他最淋漓尽致的一次。

    禾生一宿未睡,全身上下几乎要被晃得散架。

    待四更天他起床更衣时,她睁着贼亮的眸子,拉他衣角,问:“夫君,秋吟节的事……”

    他自是一口应下。

    禾生开心得钻回被里,兴奋地打滚。

    她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赚得金盆满钵的那天了。

    秋吟节前一日,禾生列了张清单,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花草都写了下来。

    这可是王爷第一次簪花亮相,得好好筹备一番。

    从头到脚,自靴子,裤袍,玉带,上襟,领口,再到最后的重头戏冠帽,她恨不得插他一身花。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临出门前,沈灏莫名有些心慌,望着对面人不怀好意的坏笑,他总觉得怪怪的。

    “阿生,你拿铜镜让我瞅瞅。”

    禾生早就将铜镜挪走了。以防王爷瞅了他的装扮之后不满意,她特意吩咐全府上下,不得留一块镜子。

    禾生学他平时模样,双手负背,老学究一般空捋压根没有胡子的下巴,点头赞道:“此等风流气质,只天上仙人才有,夫君大可放心。”

    沈灏却是一点心都放不下。

    他怀疑地看了看被花遮住看不到一点纹路的袖袍,问:“阿生,你真的觉着这样好看?”

    禾生斩钉截铁:“当然!”

    为了让他顺顺当当地出门,禾生加了句:“王爷,但凡今天有人不夸你,晚上我任由你发落。”

    ……反正嘛,她已经做好赖账的准备了。

    不出意外,今天是她葵水问候的第一天,有葵水护体,她一点都不担心晚上会被他□□。

    沈灏呼一口气,摆出平时那副高傲的姿态,落落洒洒地,上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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