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皇后赐人的事起了警醒作用,深宫内院虽戒备森严,但再高的宫墙,也挡不住妇人们一颗灼灼八卦的心。

    赐人被拒本来就是打脸的事,更何况平陵王新婚燕尔的,皇后就赶着赐人,这事一看就做得不厚道。

    大家都是守着夫君孩子过日子的,谁愿意后宅多来个貌美如花的争宠?更何况皇后一赐就是十二个,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不舒服。

    故而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却没有几个是向着皇后的。

    当然,也有少数,例如最近与平陵王府过不去的襄阳王妃和东阳郡主。

    自那日禾生上门委婉表达拒亲意思后,东阳越战越勇,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来俘虏姚晏的心。

    秋考结束,姚晏准备参加下一轮的殿试,原本还想着时不时能与宋武之出门游玩,现在被东阳这么一闹,干脆门也不出了,就安安心心待家里准备殿试。

    姚府最近因为东阳的事,加强了府里的防卫戒备,平陵王府特意调了一队侍卫,日夜轮流守夜。

    一看就是准备防贼的节奏。

    姚府宅子不大,东阳却连个缝都钻不进去。

    她一向自傲,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索性在墙角下蹲点。

    蹲了好几天,也不见姚晏出门,她甚至产生了钻狗洞的想法。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挪到了狗洞前,却发现狗洞太小,她钻不进去。

    东阳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姚晏作为秋考第一名,本就备受关注,现在更是成为全城上下的焦点所在。

    宋武之上门时探望时,打趣道:“你年纪虽小,魅力却大,连一向气势嚣张的东阳郡主也对你青眼有加,啧啧,真是让人羡慕啊。”

    姚晏白他一眼,放下手里的,起身去关窗。

    “宋兄想要么,给你好不好?”

    已是深秋,萧风瑟瑟,房前种了棵银杏树,风一吹,窗台上落满染黄小扇般的叶子。

    姚晏盯着窗台发了会呆,想起安倩喜欢银杏叶子的形状,说是小小巧巧的,像把扇子。

    “我才不要。”宋武之推他一把,眼睛往外探,见他伸手拿了片叶子,转身夹进里。

    宋武之上前,问:“嗳,难不成你也和安弟一样,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树叶?有什么好看的,夹在里能生出花不成?”

    姚晏将放回架,没理他。

    坐了一会,宋武之闲着没事,在房里徘徊走动。

    姚晏被他晃得心烦,出言问:“你要是待不住,到院子里练武去,我还得再看会《大周典》。”

    素日里宋武之上门,若是姚晏在看练字,他断然不会打扰太久,问了个好打个招呼就走了,今日却一反常态,既没有去院子里,也没有打道回府。

    姚晏耐不住,抬眼一瞧,宋武之憋红了脸,欲言又止的模样,似是难以开口。

    当即明白,宋武之定是有事相求。

    直接问:“有事就说,以咱俩的交情,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定竭尽全力。”

    宋武之这才支支吾吾地开了口。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最近他妹妹宋瑶忽然和一个陌生男人有了来往,七八日便约着出游一番,虽有丫鬟侍卫相随,按理说也没啥事。

    男未婚女未嫁的,有好感互相来往很正常。但是,宋武之出了名的“护妹”,生怕宋瑶上当受骗,遇到的是个不靠谱男人。

    他查了那人的底细,发现是宫里的廊阁中直,且在三殿下门下做事,看着挺有前程的,但就是不知人品如何,故想托姚晏找沈灏或者禾生探探虚实。

    姚晏细细琢磨,来去,没出什么大问题,道:“你要真着急,我便和我姐说说。找我姐夫却是不太可能,他那人整天忙于公务,压根没时间来理你这茬。”

    宋武之也是这么想的,虽说他知道自己应该要避嫌,但这一回实在是因为着急宋瑶的事,没办法了,这才硬着头皮来找姚晏。

    姚晏应下了,他自是高兴,松了一口气,想着得做些什么报答一番。

    姚晏摆手,让他回去等消息。

    宋武之出了姚家大门,转眼望见在墙角下蹲点的东阳。

    她倒惯会享受的,搬了张藤椅与叠桌,旁边丫鬟伺候着,自带说先生,一边着山海经中新编的鬼怪故事,一边笑得不亦乐乎。

    宋武之摇摇头,这姑娘心真大。

    他今日徒步而来,惦记着宋瑶那日说过的翠菱阁新品珠钗,出府门往右,准备往东胜街去。

    这一抬脚,便要从东阳旁边经过。

    走出没几步,忽地被人喊住:“喂,你过来。”

    宋武之在想宋瑶的事,没注意到,以为是在喊别人,径直往前走。

    东阳一看,嘿,这小子好大胆,竟对她视而不见。

    后又想想,物以类聚,姚晏是个硬骨头,他身边的朋友也应该是些硬骨头。

    除了,那天差点被淹死的小白脸。

    下意识想动鞭子的东阳,忍住了脾气,好声好气地走到宋武之跟前,道:“你是姚晏好友吧?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蓦地一下被人挡住去路,宋武之没止住脚步,硬生生一脚踩了上去。

    他人高马大的,走路步子也稳,严严实实一脚下去,疼得东阳嗷嗷直叫。

    宋武之赶紧上前查看,连连致歉,心里打起小鼓。

    老天保佑,他可惹不起郡主啊。

    东阳眼泪都痛出来了,愤愤瞪他一眼,出于一向跋扈的性子,开口就准备训人,话到嘴边,眼珠一转,改口道:“你踩疼了我,得赔。”

    宋武之怔住,“赔,怎么赔?”

    东阳指着墙那头道:“你若肯答应带我进去见姚晏,今日之事我便不追究了。”

    宋武之苦恼,郡主这摆明是要讹人啊。

    讹的还不是银子,是人,是他的兄弟。

    犹犹豫豫,昧着良心道:“我……我和姚晏不熟的。”

    东阳一这话就火大,当她三岁小孩吗!这些日子她都做好功课了,姚晏素日与宋武之及小白脸来往最密。

    宋武之要是和姚晏不熟,那谁熟?

    东阳哼唧两声,捂脚哎呦呦地叫起来,气若游丝地扶着丫鬟,道:“快,去府里请王爷王妃来,就说他们的宝贝女儿被人打了。”

    宋武之差点喷出一口唾沫。

    打人?他什么时候打她了!

    东阳一边装虚弱,一边斜着眼看宋武之,道:“要是你实在不肯带我去见他,那就算了。只是……”

    宋武之实在是怕了她,他一平民小伙,要真跟郡主杠上,估计得吃不了兜着走。

    再不出卖兄弟的前提下,适当服软是必要的。

    “只是什么?”

    东阳朝他招招手,“你得告诉我,他喜欢什么样的,有朝一日我入了他的眼,定会报答你。”

    她四处查探,几乎将全望京翻了个底,将姚晏过去认识的人都找了出来,了解得越多,越是对他感兴趣。

    可能由于他年纪不大,从未闻有过暗恋的姑娘,且从未踏足烟花之地,要想知道他对女人这方面的爱好,就只能从他身边人下手了。

    还不能是以前认识的,得是现在认识的,毕竟嘛,小伙子正处于成长期,审美总是在变,她得一击即中。

    宋武之踟蹰,起来好像也没让他做什么,到底要不要答应呢?

    万一不答应,她闹起来,找他麻烦怎么办?

    宋武之沉吟片刻,点点头,应下了。

    大不了编些假的嘛,姚晏的喜好他不清楚,但他身为男人,男人与男人之间,在女子方面的审美总有异曲同工之妙,照着他自己想要的说就是。

    东阳高兴得跳起来,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个肯帮她的了。

    兴奋过后,本性又出来了,狠狠地威胁:“要是本郡主俘获不了姚晏的心,得让你拿命来偿。”

    宋武之欲哭无泪,只想仰天长啸。

    他真的……不想把自己坑进去啊……来个人救救他……

    因着宋武之求的事,姚晏当天便信一封,往平陵王府送去。

    禾生看了信,既喜又忧。

    卫林有了心上人,宋瑶也有了心上人,这本该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但……

    禾生叹一口气,正巧被从房路过的沈灏看见,他立在正廊的窗户边,双手撑在窗台上,仰着一张脸笑问:“我们家王妃娘娘,这是又在为哪家事情操心呢?”

    禾生朝他看去,一眼望见他身后的金桂树团团簇簇的,一小朵一小朵地,开得热闹至极。

    闻着桂花香,倒有点想吃桂花糕了。

    她小步跑过去,望见他的纱帽上落了一株金桂,淡黄的小花,花瓣又嫩又薄。

    古有男子戴花而冠的雅好,当朝少年郎也时常在春天耳边别花出行。

    禾生往后退两步,他五官生得好,英气与秀气并存,帽间沾朵花,倒生出股浑然天成的雅致。

    一时间竟望痴了眼。

    沈灏见她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心里头别提有多美,洋洋得意,正准备绕窗自正门进,刚要动作,被她一把扼住胳膊。

    她伸手捧住他的脸,一本正经道:“夫君,你别动。”

    说罢,她提裙往门边跑,到院子拾落了一地的金桂。

    沈灏背过身,懒懒地靠在窗边,手杵着下巴,好奇问:“娘子,你作甚呢?”

    禾生选地上未碎的完整花骨朵,捧了一手的桂花,眼睛亮闪闪地,跑到他跟前,“喏,平素都是夫君为我打扮,今日换我来。”

    沈灏心中涌起不详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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