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考结束后,姚家人的心事又放下一桩。

    姚晏邀请宋武之一同秋游,加上那日认识的安倩,三人出行,往南边的蕲州去了。

    他并不知安倩是女子,只觉得她文采斐然,脾气极好,加之有同考之谊,越发待她不同。

    安倩本不想与他多有牵连,毕竟她此次考试,顶的是她哥哥安然的名字。若是秋榜一放,榜上有名,届时自是要由她哥哥去进行殿试的。

    无奈姚晏三番五次热情相邀,且闻他是平陵王府侧妃胞弟,若是断然拒绝,难免引起猜疑。

    思来想去,安倩悔得很,恨极了自己在考场外的那一撞。

    秋游的日子里,她只求能与姚晏进一步交好,届时若被他发现真相,能让他不要与外人道。

    哪有又多来了个宋武之,安倩几乎觉得上天成心跟她作对。

    提心吊胆十几天,终是等到了出榜的日子。

    来回找了几遍,没有出现安然的名字。

    竟是落第了。

    既失望又庆幸,正准备离开时,被人喊住,转身一看竟是姚晏。

    金榜第一,落的名字,便是他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姚晏邀安倩一聚。路上安慰她,“以安弟的文采,明年再战,定是第一。”

    安倩也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待明年了,哥哥的病应该就好了,也就用不到她替考了。

    一想到哥哥的病,安倩眼里有了泪意。前阵子大夫都说哥哥没救了,让他们准备后事,她为了圆哥哥金榜题名的梦,这才冒险替考。

    可后来姚晏请了个大夫来,哥哥的病竟有了起色,说是慢慢调养,明年开春就能健复。

    她自是对姚晏万般感激,却又心头有愧,迟迟不敢告诉他真相。

    若他知道她是女子,会不会恨她欺骗了他?

    一路想一路走,已到了姚家门口。

    沈灏夫妇和姚爹姚娘早已等候多时。

    沈灏今日正好是休沐,带了禾生回娘家,顺便庆祝一下姚晏的金榜题名。

    姚晏为人低调,不想大张旗鼓地敲锣庆贺。

    这是他意想之中的事,有什么值得恭喜的?

    故此就邀了宋武之和安倩回府。

    虽能婉拒仕生,但望京各府的恭贺却是无法拒绝的。自开榜那一刻起,各府派去恭贺的人络绎不绝。

    姚晏悄悄地凑到禾生耳边,指着门口庆贺的人道:“寻常人家中第,哪能得公侯伯爵们这般恭贺,他们都是冲着姐夫来的。有朝一日,我定要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禾生拍拍他肩,“人小鬼大。”

    姚晏凛然道:“姐,我不小,都到该定亲的年龄了。”

    他主动提到亲事,禾生觉得惊讶,问他:“是否有心上人了?”

    姚晏摇头,“问我这个作甚,我怎会有心上人呢?世上哪有人比得过姐姐,又怎能入我的眼?”

    “嘴甜!”禾生拧他,将姚晏的亲事往心里一放,想着过了年再帮他张罗。

    忽地前面有人来报,“襄阳王妃和东阳郡主来了。”

    禾生皱了眉头,看姚晏一眼,“你要躲躲吗?”

    姚晏想了想,道:“我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何要躲?不躲。”

    东阳一眼见着姚晏,他戴缨冠穿深衣,站得笔直。

    下意识就想上前,被襄阳王妃一把逮住。

    瞅瞅旁边站的沈灏以及禾生,东阳想到上月被罚禁闭的日子,立即将手缩了回去。

    抬眸见姚晏与一陌生少年说话,模样亲热得很,东阳多瞪了几眼。

    宴席结束后,东阳未能与姚晏说上一句话,她不甘心,骗襄阳王妃自己丢了东西,要回去找。

    襄阳王妃素日疼爱她,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想着姚家是平陵王府亲家,且现如今门第不高,东阳要真想嫁姚家,论身份论家世,那是绰绰有余的。

    尽管她家东阳比姚家少年要大上三岁,且……有点小任性。

    襄阳王妃是这么打算的,若东阳拼死拼活也要嫁,那她就算把姚家少年郎绑了来,也要成全自家女儿的心愿。

    沈灏禾生已经回王府,东阳半道折返,正好没了障碍,大大方方地往姚晏房去了。

    姚晏正在与安倩说话,忽地被人撞开了门,一见,竟是东阳。

    东阳甩着鞭子,指着安倩道:“你,给我滚出去。”

    上次的事情,她终究还是有些怪姚晏。

    她堂堂一个郡主,喜欢上他一个无功无名的毛头小子,他竟然还不乐意,想着找人去她爹面前告状。

    难道觉得她配不上他吗!

    东阳愤愤地看着姚晏,心想,这小子日后终归是她的人,她得好好训一番。

    不然,日后成亲了,她不得被压得死死么?

    安倩闻言就要出去,被姚晏按住肩头,“不必理会。”

    他看了看东阳,实在是无奈至极。

    他虽年纪不大,但也知道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对于东阳,他着实没有那种心思。

    还是说清楚的好。

    姚晏转头对安倩道:“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东阳跟着姚晏出了门。

    院子的槐花树下,东阳心花怒放,觉得姚晏终于肯开窍了。

    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开心,怕输了气势,绷着脸,寒着眼,傲气得很。

    “姚公子有何赐教?”

    姚晏尽可能委婉地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她,一番措辞,牙口间转了百遍,既怕自己说得不清楚,又怕伤了她的心。

    毕竟,东阳也没有对他做什么事。

    这世间所有的情意都值得珍重,但他既然不喜欢她,就不能耽误她。

    东阳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忽地想到当年,六哥哥也是这么拒绝她的。

    ——“你哪里都好,可是我不喜欢。”

    凭什么!既然她哪里都好,为什么不喜欢!

    恼怒成羞的东阳不肯接受眼前事实,她倔强地踮起脚凑过去,作势就要亲姚晏。

    姚晏闪躲,她一下子扑到了地上,狼狈至极。

    姚晏于心不忍,伸出手去扶她,哪想她刚一碰到手,便立即八爪鱼般地缠了上来。

    “我不信,你肯定是喜欢我的!”

    姚晏几经挣扎,终是挣脱了。

    东阳跟在他后头跑,“姚晏,你让我亲一下,就亲一下!”

    两人满院子地跑,安倩好奇,从房站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

    东阳跑得累了,转眸望见一脸茫然的安倩,心中冒出一计,转而放弃追逐姚晏,朝安倩跑去,拿住鞭子缠上安倩的脖子。

    安倩不会武功,只得被她俘虏。

    东阳一声吹哨,召了自己的汗血宝马,她力气大,又习过武,轻轻松松地就将安倩携上马背。

    居高临下,盛气凌人:“姚晏,你若追上我,我便把你好友还回去。”

    说罢,扬长而去,在姚家的庭院里一路往外驰骋,闹得个鸡飞狗跳。

    姚晏气煞,立即吩咐人牵马来,追了上去。

    东阳一路往郊外去,至湖畔,前头无路,只得下马。

    姚晏也及时赶了过来。

    少年愤然,好友因自己被掳,这样的羞耻,他该如何作赔?

    东阳勒着安倩脖子,放低声音,问:“你会不会泳水?”

    安倩心中一咯噔,诚然道:“不会。”

    东阳转面就对姚晏喊:“你若是今日不答应我,我就把你朋友丢湖里去,我问过了,这个小白脸不会泳水。”

    安倩脸色煞白。

    姚晏气极了,顾不上平日端出来的儒雅气度,指着东阳道:“你快放了他!”

    东阳是谁,全望京城有名的蛮横子,当然不会因为姚晏的这一句低吼而被吓到。

    相反,她气焰更胜,“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夫婿?”

    姚晏咬牙切齿吐出两个字:“……不愿。”

    不识好歹。东阳愤怒,气得手都在抖,拖着安倩往湖里甩。

    姚晏欲上前,东阳喊道:“你要是敢过来,我就先把他勒死了再丢湖里。”

    安倩欲哭无泪,今天真是倒了个血霉。

    先是落第,后是无端被胁,现在还要因为别人家的儿女情长被人丢进湖里,搞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这样的霉运,怕是八辈子都不会撞上一次。

    姚晏看着安倩,有些紧张,担心东阳真把安倩勒死,立马不敢动了。

    眼见到了湖中心,水要没过脖子,安倩支撑不住,忍不住出声呼喊求救。

    东阳恶狠狠地堵住她的嘴,“喊什么喊!”

    再拖着安倩下水,她自己也无法撑住两个人的分量,本来就只想想吓吓姚晏,并非真心要杀人。

    又喊了一遍:“姚晏!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姚晏在湖边急得焦头烂额,眼见着两人没入湖中快没影了,顾不得那么多,一头钻进了水里。

    东阳大惊,刚刚自己明明放了那样的狠话,他竟然还敢下手救人,他真以为她不敢勒这个小白脸吗?

    下手就要去勒,掐了两三下,终究是不敢背负人命。

    撒开手,往湖的另一边游去。

    安倩在水中下沉,水从鼻子耳朵灌进去,她几乎无法呼吸,就在以为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一双温暖的臂膀将她捞起。

    “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这是她昏过去之前,到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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