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匡对谢辰算不上了解,却也能猜到:“只怕四姑娘会生气。”
    “有蔺世子哄,担心什么。”全家都看得出来,谢辰喜欢那个小混蛋喜欢得着迷了,谢潺连连咋舌,“说起疼妹妹,盛兄你最是细心。”
    这话不乏讽刺之意。
    太子掌权后便重用盛匡,重查盛经年之案来打周家的脸,周家已是人人自危。自立门户以来,盛匡把盛染接回了盛府。
    如今谢潺想见她一面难如登天,偏他这未来舅兄说什么礼不可废,未成亲之前,且得彼此保持距离。
    若是寻常亲事,这也无可厚非。
    可一旦尝过随时过去盛染都在屋里等他,陪他用膳,伺候他洗漱,共寝寻欢的滋味,乍一回到认识她之前的冷清日子,犹如百爪挠心,挠得他辗转反侧。
    正所谓由俭如奢易,由奢入俭难,在自己身边养了许久的乖巧娇花,忽被人搬回家藏起来,怎一个愁字了得。
    他也自嘲地想过,盛染可会这样思念他呢,说不定她在自己哥哥家住着好不快哉,不见他还觉得轻松快活。
    她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别以为他不晓得,看着娇滴滴地乖巧样,实则大有主意。
    当年跟他是万般无奈之举。
    多少回夜里抵死缠绵后,她埋在被里一个人偷哭,当他不知道吗?明明是她想让自己护住盛匡,与自己公平交易,她却又那么委屈。
    她说喜欢他,是真的吗?
    他大她许多岁,正如谢辰所说,年轻的少年郎朝气蓬勃,让人看了高兴。而他已过了而立之年,可会让盛染看了高兴?
    自亡妻走后,十年来他对一切都索然无味,说不定哪一朝醒来又是一场空。世事无常,真心容易被伤,何必让自己被绑住呢。
    他曾有孤独终老的心思,只想辅佐君王,光耀门楣,而盛染是个意外。
    一把缠绕了花枝的匕首恍惚间刺到他心间,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寻不到良药了,而那刀刃想拔都拔不了。
    他幽幽地看了眼盛匡,这家伙在大理寺里,衣食住行他可曾短缺过他?虽是犯人,可他把这人当成未来舅兄,照料得他宛如在养老。他中毒了,自己不眠不休地陪着,废多大代价才把他救回来。
    如今不查也知,下毒、刺杀都是周家的手笔,太子心中跟明镜似的,只等收网。
    盛匡狐狸似的,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稍安勿躁,待你与染儿成亲,来日方长嘛。”
    哼,现在知道难受了。当年我在牢里想尽办法托人找妹妹,求爷爷告奶奶,你他娘的把我妹妹困在随便做外室,就是不告诉我。
    如今有你等的,谢子蘅啊谢子蘅,反正你也寡了这么多年,不在乎这几个月。
    …
    谢辰冷着面坐在马车里,见蔺长星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往车壁一靠,冷声呵道:“你别碰我!”
    蔺长星猛然被凶,刚搭到她肩上的手讪讪收回,好言哄道:“姐姐,你别生气了,只是做场戏。”
    谢辰眼皮微掀:“什么戏?”
    蔺长星笑了笑,仅是将这话说出口就很高兴:“自然是我们俩情投意合,我急着要娶你的戏。”
    谢辰垂下眼帘,陷入沉默,直到被蔺长星扯了扯袖子,才抬眼轻声问他:“原来这是戏?”
    她的眼睛雾蒙蒙得笼着层纱,声音宛如在梦里时的低语呢喃,似是怕梦醒,又是惆帐和彷徨。
    情投意合,娶她,这一路的折腾与嬉笑,若只是一场戏,一场梦,何时醒了就散了吗?
    见她如此问,蔺长星岂会不知她心里所想,当即色变,抓着她手解释:“不全是戏,我是真心的。”按计划要闹一场,是他自己选了这样唐突的方式,不为什么,只想带谢辰疯上一疯。
    “只不过不得不做给别人看。”
    谢辰疑惑,没好气道:“陆千载教你的?”
    “是啊,”看她脸色放晴,蔺长星软声道:“太子殿下也是这样教我的,还有你爹。”
    “我爹爹……到底为何?”连太子都掺和进来,此事已经不关乎她跟蔺长星的私情。
    谢辰问完心中有数,定是陆千载的意思,她早该知道,陆国师不做赔本的买卖。
    蔺长星默了默,不忍此时就告诉谢辰,告诉她从前二十年的难堪难忍尽是笑话,便道:“他们自有安排,你宽心便好。”
    “宽心?”谢辰不置可否,将车窗打开,外头的大风刮进香软的车厢,急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若按陆千载的意思,戏做到这里已然足够,宴京很快便会风云四起,瞬时揭出当年的秘辛。
    便是想换个温和的法子也不成,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按理,他的事情已经做完。
    太子殿下说,母亲今日就可以进宫接父王回来,此后和没有烦心事了。
    当他得知谢辰与他所谓的命格,不过是帝王与权臣的一场博弈,是前国师的信口胡言,他心疼自己,更心疼谢辰。
    他们总该做一点事情来发泄,来庆祝,今日疯疯癫癫便疯疯癫癫吧,谁也管不着他们。
    她还不晓得,等疯完,他就亲口告诉她。
    马车转过一条街,谢辰证实了心之所想,“掉头回去。”
    他道:“不行。”
    谢辰瞪他眼,换了个法子,“那就去我的别院。”
    “也不行。”
    谢辰扶额,心里焦躁,却尽量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我不信这也是太子与父亲的意思,你是不是借此来戏弄我?听话,让我回去。”
    他摇摇头,执拗道:“我说了,要你嫁给我,你回我家,等我父王回来商议。”
    听他说胡话,谢辰气笑了:“这也是国师的主意?”
    “回家我跟你说。”
    谢辰还不知情,蔺长星说一半藏一半,她听不明白,亦说不通,索性捂住耳朵不理他。
    等马车驶进王府,她下了车便要跑,蔺长星拦住她,又将她抱起。
    “你不能走。”
    谢辰快被他气哭了:“蔺长星!”
    他不怕她生气,抱着人回到自己屋子,踢上了门。
    收着力气将她扔到床上,笑道:“不嫁也成,你别想再出这道门。”
    谢辰不知他哪来的底气,顺手拿起枕头砸过去,“你如今的出息都用在我身上了!”
    蔺长星茫然,挠头笑了一下:“怎么会,我在你身上是最没有出息的。”
    “……”
    第74章 无耻   我还能再不要脸一点
    蔺长星抱着谢辰砸来的枕头, 笑得孟浪又欢快,天地良心, 他说的是实话。
    谢辰的脸微微发烫,慌乱避开他灼热的目光,低声骂了句:“不要脸。”
    若初见时就晓得他是这样的德性,她才不管他,掉河里就掉河里,冻着就冻着。
    才恶狠狠骂了一瞬,便想起初遇时他湿漉漉又满眼星辰的样子, 心又软得一塌糊涂。有那层永不褪色的光在,他此时的恶劣就变得可以忍受了。
    可是,他有事情瞒着她。
    或者说,所有人都有事情瞒她。
    今日事出蹊跷,大家配合得心照不宣, 而他的任性和执拗不同以往, 以往但凡她有不乐意, 他一定小心体贴地哄她。
    今日则不然,任凭她如何给他脸色看, 他偏要如此气她。
    自从当初与他说过自己惜命后, 他便不再强求这些, 今日为何把“嫁娶”挂在嘴边?
    此刻把她留在王府像什么样子。
    谢辰打量一圈,他的寝居陈设不多, 整洁干净, 有股淡雅的梅香, 细细嗅来还有墨味。她的视线挪到床上,方才她随手拿起枕头砸过去,不出所料, 枕头下又是书。
    她的神情有些微妙。
    这本是春宫图还是风月话本?脑中涌现出的不雅记忆,一时让她窘迫不安。
    谢辰此时被他扔在床上,衣衫不整,簪子在扭打间斜挂在鬓边,垂了几缕头发下来。
    不必照镜子,她也知自己是副勾栏模样。
    心下百转,再见蔺长星眼神沉下来,不复方才的灵动,这前兆她太熟悉了。
    忙着坐直身子整理衣裳,正要说“别闹了”,蔺长星忽单膝往榻沿一跪,两臂将她困在身下,热切地看着她。
    沉声回她方才的话:“你知道的,我还能再不要脸一点。”
    谢辰一手撑在身下,一手抵在他胸膛,提醒道:“这是你家,你母亲……”
    他弯着眉眼,雀跃地说:“我母亲进宫了,今日就把我父王接出来。”
    谢辰稍觉诧异,太子此前才说过力不能及,这么快就能让燕王出宫了。
    “那我更不能待在这里了。”
    “辰辰,”他如她的至亲和密友那般唤她小名,这样温柔的语调,说出的话却让她无处可避:“我们做一次,做完我跟你说一件天大的喜事。”
    他直白得鲁莽,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顿时有些僵硬:“现在是白日。”
    又是在他家里,他不是最爱装乖孩子的吗?
    “白日又如何,我们又不是没……”半截话戛然而止,他被谢辰堵住了嘴,她常这样捂他。
    她的手心像是涂了润肤的香膏,味道清雅,沁人心脾。
    蔺长星傻笑了下,摇头表示自己会闭嘴,待谢辰松开。他将床上那本书拿给她,跪坐在她身边,满怀期待地说:“你翻一页。”
    “我不翻。”
    谢辰已然瞧出来那不是正经书。
    他循循善诱:“就翻一页,你心里不是有疑惑吗,书里有答案。”
    见他言之凿凿,谢辰真以为书里有什么,随手翻开一页……只扫了一眼便匆忙合上了。
    脸红耳烫,又恼又怒。
    蔺长星坏笑起来:“我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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