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太子有心庇护,燕王不会有事。
    谢青川这辈子无愧于天,无愧于君王、宗族,平生该了的事皆已了。唯独膝下这幺女,怎么疼都不是滋味,引得亡妻常在梦里忧叹。而他也不知,自己百年之后女儿是否过得安好,就算锦衣玉食,心中可会难过。
    每每想得都忍不住落泪。
    谢辰就是要月亮要星星,只要他够得着,豁出命也得给她够。可是女儿自小懂事,甚至懂事得过分了,对一切事情都冷冷淡淡,无欲无求,礼仪规矩更是让人挑不出刺。
    谢青川本想将她养成个刁蛮任性的样子来,如此,便补了他这做父亲的心中的愧疚。
    可谢辰偏偏不,她把自己紧束起来,不让人知道她心中所想,不让人去纵容她的举止。熟不知对国公爷来说,这是要他的命,他看了心里更难受。
    养了她一遭,却害她一生。
    如今倒好,闯来了个蔺长星,自己闺女喜欢得什么似的,隔三差五便去见面,回来还满脸喜色。是王侯还是将相他谢青川不管,辰辰若是想要,定下就是。
    礼仪规矩那是做给别人看的,他若不想守,谁也奈何不得他。
    便是宫里不透消息,他也打算与燕王府交涉,两家孩子不成亲不办宴,随孩子们高兴。流言蜚语不必怕,谁有胆子背后议论,有他谢家去处理。
    但当年秘事被揭,一切不过是场荒唐,什么天赐谢家,不得许人,可笑。如今太子想要谢家先搅出动静,唤起风云,那便闹闹吧。
    蔺长星留了这许久,只见到了国公爷一人,本以为如此大事,她的兄长嫂嫂们也会出现。看来是他高估自己了,其他人压根不愿见他。
    他没纠结这个,兀自往谢辰院里去。
    他方走开十数步,垂花门后露出两张娇面,一个娴静端庄乃是大嫂孟氏,一个美艳大方乃是二嫂秦氏。
    两个人喜不自禁地对视了眼,秦氏道:“别说,从前没细看,这些天才发觉,蔺小世子脸俊气雅,个子高得跟几轲差不多呢。”
    孟氏身为大嫂,将谢辰看成半个女儿,眼下高兴道:“要不我说辰辰眼光好呢,要么不挑,挑就挑个人中龙凤。虽比她小上两岁,可听说脾气极好,一定会疼人。”
    “大嫂,你说他们俩怎么看对眼的?”
    “缘分吧。”
    “按说认识不久啊,就……”剩下的话秦氏收了回去,然而面上表情却是精彩。
    孟氏嗔怪地瞧她眼:“你二十的时候,几轲都会走路了。”
    “我晓得,只是不合咱们四姑娘的性子。”放在别家姑娘身上,十四五岁与男子发生肌肤之亲,秦氏也不以为奇。
    可是他们家四姑娘什么脾气,对外人冷淡不说,素来都不爱与男子说话,从未看她心仪过何人。秦氏是个胆大的性子,想着过上几年,谢辰还偏要做尼姑,她都得出面开导了。
    好歹别给自己憋出心病来。
    咱不能成亲,你找个蓝颜知己说说话也是好的啊,何必囿于规矩呢。
    万幸,没用着她出面。
    “嗯,的确是出人意料。”孟氏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辰辰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了。”
    认识不久,但足以相托终生。
    国公府虽大,蔺长星找谢辰却半条路也没多绕,径直到了她院里。
    素织意思性地拦了一下,被他绕过去,直接推门进到谢辰闺房。
    谢辰正在习字,蔺长星进府拜见父亲的消息她早得了,还让卫靖留意着,别让他挨打。
    眼下听到外头的动静,就知父亲没想对他怎么样,父亲到底还是疼爱自己,不会让自己不高兴的。
    她看似冷静地写着大字,那人也不敲门,大咧咧地推门看了一圈,便往桌案这边走来。
    “姐姐,写字呢?写什么呢,我瞧瞧。”他绕到她身旁,只见灵逸秀气的四个大字“平心静气”。
    她“气”字刚刚写完,看也不看他:“离我远些。”
    “好姐姐,别气了。”他说着去搂她腰,谢辰冷声道:“这是我家,自重。”
    闻言,搭在她腰上的手不仅没收,还顺着曲线往下去,“灯下黑,越是你家越能放肆。”
    谢辰不想被他占便宜,当即搁下笔要走,被他捉回来按在太师椅里,蔺长星低头便去吻她。
    谢辰避无可避,在他舌头攻开她贝齿时,轻轻咬了他一口,足以让他疼了。
    谢辰鲜少这样拒绝他,蔺长星委屈无助地“嘶”了一声,见她冷着脸,“别生我气了,同僚的生辰宴,我答应了才知道是去广云台……我只是喝了酒,连姑娘的手都没有碰。”
    谢辰压了压眉梢:“真的?”
    “我怎么敢骗你!我说我闻见香料皮肤便起癣,那些姑娘混身都香,就没往我跟前凑。喝得差不多,我就说母亲管得严,得早些回府了。”
    事实便是如此,他本想隔日去与谢辰坦白,谁知又被江鄞与蒙焰柔看见,当夜就给谢辰通风报信了。
    蔺长星也不知道他跟那两位是什么缘分,一喝花酒准相遇。
    他可怜兮兮地说完,谢辰眼里的凉意渐渐褪下,她本就是等他解释,他解释什么她都信。只是心里气不过罢了,原来他也会不声不响地陪同僚去那种地方应酬。
    将来被带坏怎么办?
    他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以后别人再喊我喝酒,我一定问清楚,不是正规酒楼我就说家母管得甚严,不许我胡闹。”
    谢辰终于动容,伸手捏他嘴,柔声道:“伸出来,我瞧瞧。”
    刚刚咬得急,担心他出血。
    “不给看,你亲亲我就好了。”
    她环住他的脖颈,毫不吝啬地给他深吻,唇齿相依,情意绵绵。
    她道:“你若是这样亲过别人,就再不要来见我了。”
    蔺长星不说话,从她沾着水泽的朱唇往上看,秀挺的鼻梁,宛如寒月的眸子,入鬓的眉。让他一眼动心的模样,此刻她满目都是他,她怕他背叛她。
    蔺长星一手搂住她的腰背,一手自她腿弯穿过,横抱起她就往外走。
    “我是你一个人的,你也是我一个人的。”
    谢辰惊慌地问他:“你干什么?”
    他笑道:“抢你回家与我成亲。”
    他说话间已经抱着她出了院门,路上的女使小厮看见,忙低下头行礼。然而脸上的震惊和惶恐之色清清楚楚,又夹了强忍住的笑意。
    谢辰从未有如此窘境,想打死他的心都有了,偏反抗不过他,又骂又求:“你要害死我吗?快放我下来!”
    蔺长星在她耳边道:“稍安勿躁,你父亲都同意了。”
    “同意什么?!”
    他今日不是只来向父亲说明实情的吗?不是应该循序渐进,小心谋划嘛。
    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他这样把她抱出去,这事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故意道:“同意把你嫁给我。”
    谢辰急了:“不可能!”
    他收紧抱她的手,脸色不悦:“我不许你不同意。”
    这是同不同意的事情吗?
    谢辰彻底被他气疯了。
    第73章 抢亲   你如今的出息都用在我身上了
    这一路上, 过桥穿院,石子路木板路走过来, 蔺长星连抱带扛,脚步稳又快。
    一路追着的素织暗叹燕世子看着瘦瘦高高,像个斯文人,到底是个练家子。
    他也不嫌累!
    谢辰本以为他在闹着玩吓她,后来发现不对劲,起先还反抗,但他今日格外倔强, 她很快发现自己只有逆来顺受的份。
    只好将脸埋进他怀里,掩耳盗铃,祈祷旁人都看不见她。
    她挣扎了一路,满府的人皆充耳不闻,没一个上来解她困境。明明爹爹跟兄长们今日都在家, 尤其是二哥, 他是蔺长星的习武师父, 徒弟胆大妄为也不管了?
    只能说明一个事情,他如此孟浪确是父亲所授意。
    目的如何, 她不得而知, 只知道难堪得前二十年长下的脸皮都被削完。
    现在与他一样了, 没皮没脸的,臊得慌。
    蔺长星大马金刀地将谢辰塞进马车, 对木耘道:“快走!”
    这架势宛如来抢亲。
    谢辰方才被他颠得头昏脑胀。
    若不是知道父亲和兄长嫂嫂们最疼她, 就算嫁也不会让她这样潦草嫁出去, 她现在就该凄凄惨惨地抹一场泪了。
    马车平稳地离开国公府大街,半个时辰内,已经在全府传开。
    连管家都如遭雷劈一般, 他看着四姑娘长大,从未见有人敢这样对过她。
    任她如何训斥也没慢下一步,这燕王世子不愧是天家子弟,好是威武。
    谢潺正邀盛匡在家中下棋,顺便商谈提亲定亲事宜,听见谢辰那边的情景,漫不经心地问下人道:“当时府外有多少人?”
    心腹做事一贯谨慎,忙道:“回三爷的话,您放心,咱们国公府门前一向肃静,府外没有几人看见。小的已派人用银子封住了他们的口,决计不会乱说出去。”
    谢潺摇头,手上的棋子“啪嗒”声落在棋盘上,笑他自作聪明:“不,何必封口,还要央他们传出去呢。这样,你放风声去各大茶楼酒肆,就说今日燕世子爷闯进国公府,霸气地将四姑娘扛走了。”
    心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之余连规矩都忘了,当即问道:“三爷这是做什么?”
    四姑娘的命格不好,这辈子不好嫁人,与燕王世子有私情便罢了,瞒着些行事也无妨。哪有上赶着放风声出去,求别人说闲话的。
    三爷最疼四姑娘,怎么这样害她,到底是个女儿家,这样多丢脸啊。
    谢潺仿佛没听出来他的惊讶,慢悠悠地继续交代:“对了,还要传他们俩是一见钟情,早就两情相悦了。他们俩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如今两家似是默许,蔺世子便有这猴急之态。”
    默许?
    心腹听得云里雾里,却不敢再多问,领了命下去,找人满京城地散布这些话。
    盛匡等他吩咐完,才朗朗笑了声:“子蘅兄,你这疼妹妹的方式可是别出心裁啊。”
    “我们大楚本就不拘小礼,蔺世子又是半个南州人,南州多风流人物,他理所当然能做出这样的事,不怕别人议论。”
    在谢潺眼里,谢辰也该这样放肆一回了,此时不趁着东风揭开真面,日后便得扭扭捏捏,浪费上许多功夫。
    待到那个时候,就没人嚼舌根子了吗?何时都有人说闲话,索性任人说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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