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孟太后就够头疼了,她不想和皇太后闹得太难堪。
    皇太后听了这话,高不高兴,旁人不知晓,可她脸色就越冷了些,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了,哀家乏了,皇后还是带着这些人回去吧。”
    周韫稍顿,她还想在慈宁宫等来傅昀的,可皇太后都这般说了,她也不能死皮赖脸地不走。
    没好气地站起来,她服了服身,带着一群后妃告辞。
    经过慈宁宫一遭,钱嫔等人也知晓了周韫想作甚。
    请安是假,请两位太后参加年宴才是真。
    慈宁宫和慈安宫离得不院,一刻钟的时间,周韫就站在了慈安宫前,不过和进慈宁宫时不同,这时,她脸上明显带了几分犹豫。
    周韫不动声色朝身后看了眼,没听见圣驾的动静,烦恼地拧了拧眉。
    她可不想单独去见孟太后。
    她在想着傅昀时,慈安宫中,孟太后看向进来报信的小宫女,冷笑:“她不想来就不来,想来,本宫就得让她进来?”
    她眸色一转,虽然不知周韫为何要过来,可无事不登三宝殿,周韫既来请安,必然是有事。
    孟太后眯了眯眸子,哼笑着说:
    “你去回禀皇后,哀家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话被小宫女心惊胆颤传给周韫,周韫早就有了心里准备,闻言,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她冷淡地扫过小宫女:
    “太后身子不适,怎么不见请太医?”
    小宫女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周韫朝时秋看了眼,身后顿时有个小太监朝太医院跑去。
    小宫女惊呆,想拦,却找不到借口阻拦。
    “母后身子不适,臣妾若不进去看看,岂不是不孝?”
    周韫拢了拢大氅,将小脸藏进狐绒中,她手中还捧着汤婆子,可即使如此,她还是冷得脸色稍稍发白。
    刚在慈宁宫说皇太后身子不适,才不去打扰的她,在说出这话时,丝毫不觉得脸红。
    孟太后在殿内,还不待得意,就听见外间一阵脚步声,她脸色一变,刚站起来,就见珠帘掀开,周韫一行人走了进来。
    她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怒不可遏:
    “没有哀家允许,谁准你进来的!”
    一进慈安宫,殿内烧着地龙,周韫就没有冷得那么厉害了,她身子稍稍放松,睨向孟太后:“臣妾听说母后身子不适,心中担忧不已,这才不顾母后意愿闯了进来,还请母后恕罪。”
    说罢,她装模作样地服了服身子,遂后,不等孟太后叫起,就站了起来,眯着眸子,笑着说:“母后身子不适,竟无人请太医,可是宫中奴才伺候得不精心?”
    她话中大有将慈安宫奴才换一批的意思,将孟太后气得抬手捂住胸口。
    孟太后本就不得先帝宠爱,这慈安宫的人手,算是她仅有的心腹了,哪能让周韫真的换了去?
    她一气,就坐了下来,捶着胸口哭:
    “哀家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摊上你这么个不孝的儿媳妇?!”
    “你一日不气死哀家,心中就不舒坦,是不是!”
    孟太后不聪明,但她却知晓,“孝”一字,就是她的立足之本,是她拿捏周韫和傅昀的把柄。
    周韫错愕,没想到,短短一段时间,孟太后居然比之前愈发豁得出去了。
    在一群小辈面前,坐下就哭,这事,她都干得出来?
    若是往日,周韫还可不理睬她,可今日,她本就带着目的前来,倒是不得不受制了,她挤出一抹笑说:“母后这是作甚!臣妾只是关心——”
    “关心?”
    不待她说完,孟太后就直接打断她,冷笑着说:“皇后的关心,哀家可受不起!”
    “你别以为哀家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
    “哀家还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这宫中!”
    这句话,就有些严重了,钱嫔等人脸色顿时骇得发白,一群宫人砰一声跪地,瑟瑟发抖。
    周韫脸色也彻底冷了下来。
    傅昀和太医进来时,就是听得这一句,太医险些双腿一软,恨不得自己聋了去。
    “母后在胡言乱语什么?”
    殿内一寂,回头去看,就见傅昀阴沉着脸色进来。
    周韫一见他,就生了委屈,眸子泛红地看过去,一进慈安宫就被指着鼻子骂,她何时受过这气?
    孟太后被傅昀的话气得够呛:
    “哀家胡言乱语?你不如问问你的好皇后,她一来就寻借口想换了哀家宫中的人,是何意思?”
    她被当时御膳房送的膳食搞怕了,一心觉得周韫想让她死在宫中。
    “自她进宫后,几番针对哀家,皇上,你是瞎了吗!”
    不待傅昀说话,她就胡搅蛮缠地捶着胸口哭道:“哀家命苦啊!生了两个皇子,一个早逝!一个不孝!哀家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众目睽睽之下,饶是周韫,也不敢背着这骂名,周韫捂唇,仿佛要哭出来的模样:“母后何出此言?您这般,岂不是想要臣妾的命吗!”
    孟太后所言传出去,她少不得遭人唾骂,这句要她命,倒说得不算错。
    遂后,她掀开裙摆,跪在了孟太后身前,她一跪,这满殿的人,除了傅昀,皆跪了下来:“皇上日日忙于前朝事务,后宫事宜皆交由臣妾打理,母后若是心中不满,怪臣妾就是,何必将皇上牵扯上!”
    此话一出,孟太后不由得在心中骂周韫装模作样,她抬头去看傅昀,果真就见傅昀阴沉下脸。
    傅昀眸子皆寒地看向孟太后,他不信,孟太后不知她说的话传出去是何后果,可她还是肆无忌惮地说了。
    须臾,他弯身,将周韫扶起来,话音冷漠地不余一丝情感:“太后病糊涂了。”
    殿内倏地一静,病糊涂了的人,说的话,自然也是胡言乱语。
    孟太后不敢置信地看向傅昀,就连周韫擦眼泪的动作也是一顿,却听傅昀平静地说:“还不将太后扶进去休息?”
    话落,孟太后还想说什么,却被宫人强制送进内殿,哪里还顾得上她的身份。
    其余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周韫也轻着呼吸,待出了慈安宫,才小声地问向他:“那如今,年宴该怎么办?”
    傅昀垂头,将她脸上的泪痕擦去,眉眼不抬:“皇太后,就够堵住他们的嘴了。”
    周韫松了口气。
    下一刻,她又偷偷觑了眼傅昀的脸色,绞着帕子说,堪堪地说:“我是不是搞砸了?”
    她本来是想请两位太后一同出席的,连傅昀昨日都说了,让她在慈宁宫等他。
    傅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她向来如此,怪不得你。”
    他本就对孟太后没报希望,倒是委屈了她,不仅被骂了一顿,还被迫跪了下来。
    忽地,他无厘头说了一句:
    “以后不会了。”
    周韫不解地看向他,可傅昀却敛了声,没有多做解释。
    第125章 从不孤单(结局)……
    周韫后来才知晓,傅昀的那句“母后病糊涂了”是何意。
    自那之后,周韫就没听见过孟太后作妖的消息,除了每日太医进慈安宫替孟太后请脉,仿若孟太后当真病入膏肓了一般。
    慈宁宫那位恐是知晓了慈安宫的情况,后来周韫去请安时,待周韫态度明显温和不少。
    年宴那日,周韫早早起了身,傅昀昨日在她宫中留宿,她起来时,傅昀还躺在她身边。
    周韫察觉到腰间的禁锢,她倏然清醒,放轻了动作,在时秋的搀扶下起了身。
    坐在梳妆台前,周韫小声地说:
    “瑾儿醒了吗?”
    “醒了,段嬷嬷正哄着呢。”
    近日瑾儿刚学会翻身,较往日调皮了不少,连觉都少了些,周韫净了脸颊,任由时秋替她上着妆面,小声说:“让她们今日都警醒些,别让旁人近了瑾儿的身。”
    今日年宴,人一多,就容易生混乱,时秋显然也知晓这道理,郑重地点了点头。
    傅昀醒来时,已近辰时,他瞧周韫早就梳妆好,还有些惊讶:“韫儿今日精神倒好。”
    周韫没理会他的揶揄,年宴她一手负责,其中忙乱得很,头一次办这么大宴会,昨日入睡前,她还有些紧张。
    只觑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和时秋紧张地确认:“中省殿那边可安排好了?”
    傅昀默默听了两耳,知晓周韫是不会管他了,轻咳了两声:“张崇,进来!”
    傅昀一番洗漱穿衣后,周韫那边还未忙完,他无奈走过去,拉过周韫:“不过一次年宴,你何必这么紧张?”
    周韫睨了他一眼:“爷说得轻巧,若没办好,旁人不得说我无能吗?”
    傅昀觉得她多虑了,在她还想说什么时,淡淡一句打断她:“谁敢?”
    周韫一噎,噤声无语,不过经此打断,周韫好歹是放过了时秋,没再重复地一一确认。
    周韫免了请安,午时左右,才和傅昀一同前往太和殿。
    她们来得算晚的,到太和殿时,百官和后妃已然来得差不多了,在请安中,踏上了高位。
    皇太后显然坐在那里了,脸上透着温和慈祥的笑,在周韫行礼时,还拉过她的手,轻拍了拍。
    众人惊疑间,倒是将周韫不敬太后的流言打消得一干二净。
    周韫轻勾唇,稍放下了心。
    年宴没了太后作妖,倒也无波无澜地过去了,烟花灿烂中迎来黑夜,暗色浓郁,裹着前些日子的白雪,却多了些明亮。
    坤和宫中,周韫拆了发髻上的累赘。
    傅昀进来时,就见女子对着铜镜而坐,听到声响,轻侧脸,眸中染上笑意:“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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