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晓棠挣了挣绳子,费力的翻了一个身,侧躺在地上。心里一阵苦笑,莫不是这一年来跟着父亲生活娇气了许多,现在离家倒是寸步难行了。现在他四肢紧紧束缚,眼前一片漆黑,先别说想办法逃出去,就是动一动都十分费力。

    心中懊恼自己一时大脑发热,行事冲动,被父亲打骂也不是头一次,怎么偏这回受不了?那天他听到左冉溪和pendy对话,虽然没有追问,但一直神情恍惚。

    他想起那次在学校用书砸了英语老师,回家后遭到北源毫不留情的痛责,但是他又告诉自己“受了委屈尽管来找我”,温润的眸子直视自己。

    那时候他意外的从母亲好友杜阿姨口中知道北源就是自己的父亲,一时间惊愕得不敢置信,又是庆幸的偷笑,原来自己也是有爸爸的……

    去年除夕,他在楼下看到小孩子接近正在燃烧的鞭,想都不想的冲上前把鞭抓住扔出去,手上被炸伤差点断了筋,回去北源脸色不善,拿着**毛掸子狠狠把他修理一顿……

    那时候他醉驾被抓,半夜叶弋把他从局子里捞出来让他做入侵,事后又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把他塞回去。他恼恨北源对母亲的始乱终弃,后怕于自己醉酒驾车,恐慌于入侵北源的公司。半夜,他梦见北源带了一群警察把自己抓走,北源冷笑着看自己进到少管所的铁门。然后他哭醒,便死死的抱住旁边北源的腰身不肯松手……

    那时候入侵事件被发现,北源冷着一张脸厉声问话,当他原原本本地交代过后,北源却没有想象中一样向他发难,反而是反复叮嘱自己出去暂避,不要露面,不要轻举妄动。虽然事后一通狠打,疼的半个月都不能下床……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不是他的爸爸呢?

    可是pendy和大伯也没有必要说谎啊,当时他们不会知道门外还有一个偷听的自己。或许是父亲最开始的时候搞错了,但是已经认下了自己,又不好反悔的,再加上父亲现在和pendy在一起,以后也本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就这样将错就错到现在了。

    南晓棠闭上眼睛,十分纠结。

    崔淣那小子虽然疯疯癫癫的,但在大事上没有含糊过。虽说学习一直十分末流,但他却不是笨蛋。如果他能看到键盘上的求救信息,应该会想办法通知人,把自己救出去的吧。这小子经常和一帮混混痞子厮混在一起,这网吧的作案手法如此低劣,应该也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最怕的就是找到了关系,可人家网吧就是抵死不承认,没有证据,警察都不会强制调查,更何况这些不着调的小痞子。

    一阵思索间,门已经打开了一条缝,一道白晃晃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顿时心惊,还来不及辨认来人的样貌,就被人暴的从地上拉了起来,脚上的绳子被解开。

    两个人迅速的围到他身边来,架着他的两只胳膊,拿了条黑布把他眼睛蒙上。

    那两人带着蒙着眼睛的南晓棠绕来绕去,七拐八拐,一阵夜风扑面,南晓棠可以感觉到,这是到了外面。心里七上八下的打鼓,他们这么快就要有行动了么?他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做什么?。现在在外面,腿脚是可以自由活动的,应该找个机会逃跑。

    可是,还未等到南晓棠找到逃跑的机会和法子,他就被塞到一辆小车上,他隐约的感到周围有人在低声交谈,具体内容就听不清楚了。

    谈话声渐渐消失,忽然眼前一阵清凉,随即便亮了起来——蒙眼的黑布被摘了下来。

    南晓棠揉揉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taxi上,旁边坐着的人,竟然是崔淣,前面的副座上还有一个人戴着帽子,把帽檐压的很低遮挡住了面容,南晓棠看不清他的脸,想来这就是和黑网吧交涉放他出来的人吧。他开口向那人道谢,那人却没有搭理他,也没有看过他一眼。

    他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一时间又惊又喜,他竟然真的来了,那么自己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吧,想不到这小子脑袋还挺灵光。

    感激的目光投过去,不打不相识,两个人的情分早就从去年那一场争端中“打”下了基础。

    “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可不是担心你,你要是真出什么事不得赖我身上,谁让我是最后一个给你打过电话的人。”崔淣不以为然的撇嘴,扭过头去。

    南晓棠额上,三道黑线顿生。

    “小子,你够胆大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你,蔫坏!”崔淣的目光在南晓棠身上上下打量,好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就在昨天,他晚上突然接到南晓棠电话,说他从家里跑了出来,崔淣顿时惊呆,问他怎么回事他也不说,问得急了就闷闷的来了一句“我和我老子八字不合”。他自己虽然也是个不安分的,三天两头惹出祸来,气得哥哥屡次动手教训,挨打的时候也恨得要死,但往往过了那一阵儿就好了,至于离家出走,他还没有想过。

    出租车七拐八拐,绕了不少路,终于在市中心附近的沃尔玛超市门前停下。崔淣拉着南晓棠下车,抬头张望,指着不远处一辆棕色宝马,回头一笑,“熟悉吧?”

    南晓棠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那是,那是胡威威的车骑。

    胡威威坐在驾驶位上,面色冷淡,烦躁地吸着烟,烟灰缸里一片凌乱,几个烟屁股散落在里面。南晓棠怯怯地偷看过去,对方那冰冷的眸子忽然出凌厉的目光,一下子扎到他的心里。

    很少看见胡威威沉下脸生气的样子,他心道不好,前天他一时之气跑出了家门,导致他这几天他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现在连pendy都在生自己的气了。

    胡威威看到他过来,气恼的冲他招招手,南晓棠七上八下的凑过去,胡威威掐了烟,附上他耳朵耳语几句。

    南晓棠惊得睁大了眼睛,看着胡威威的目光十分苦涩,一脸的哭笑不得,原来事情是这个样子,他忽然有种回到四月一号的感觉。

    胡威威愤恨的瞪他一眼,不解气的拧过小孩儿的耳朵,骂道:“胡思乱想!这种想象力怎么不去写三流狗血言情小说啊!”

    南晓棠吐吐舌头,试探着拉开后座的门,还未等坐进去,余光就看见父亲北源从副驾上下来,跟着他一起坐在后座上。南晓棠看着他面无表情,倒吸了口冷气,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但是车上空间有限,他又能退到哪去?

    北源冷眼乜他,不管他的胆怯,抓着他手臂一把把他拉倒在自己身上,不由分说,动手去解开他上衣,北源探寻的目光在□结实的肌上逡巡游离。又动手去拨解他腰带,裤子一下给褪到小腿,北源翻了他身子在后座上。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外伤,除了手腕脚腕上被绳子磨破皮的地方。

    南晓棠一阵心惊,恐慌的看着父亲,心道他不会气得现在在这车上就要打吧,这车上空间狭小,他也支摆不开啊。后来才反应过来,父亲哪是要打他,分明是在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南晓棠鼻子一酸,心里十分愧疚。

    在那狭小黑暗虫鼠泛生的地方被绑了整整一天还要多,强作的镇静压不住心头真实蔓延的恐慌。他看不见,动不了,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都没有人进过那间屋子。他甚至绝望的想,他的下半辈子都要毁在自己一时的冲动与不慎上了。他现在又想,这一切的诱因只是自己的一段无证据的臆测。

    南晓棠懊恼的晃晃脑袋。

    也许真的是上天襄助,那天早上南晓棠被擒走后,崔淣很快就到了那家“浪客网吧”,顺利的在单间里看见了键盘上的求救信息。崔淣把那几个沾了血的字母抄写下来,经过几番拼凑,很快就读出了help nxt。他一阵心悸,那家伙一定出了危险。他不敢耽搁,第一时间便想办法通知了北源胡威威。他们找到那有名的侦探leo。leo作为侦探,之所以十分出名,很大程度上是归功于他广阔的人际关系。

    找到他的时候,这个金黄头发白皙皮肤的年轻男孩做出很夸张的表情,不满地牢骚道,“我都快成你们家私家侦探了!”

    北源到底还是不放心,带着儿子去医院做了一个全方位的身体检查,折腾了大半宿,才带他回到家里。

    一路上北源沉着一张脸,十分郁,跟他半句话都没有,南晓棠心虚不敢违抗,只好任由着他摆弄不敢有半点异议。

    北源和胡威威并肩走在一起,南晓棠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不敢太落后,也不敢和他们站在一起,面对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怒火,慌乱之中,他想起上车之前胡威威对他说的“悄悄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乱想些什么,我只问你,你长没长嘴,会不会说话?!心里不明白会不会问!听风就是雨,你是八卦女人吗!”胡威威气愤地骂道,清脆的巴掌打在南晓棠脖颈上。

    南晓棠缩缩脖子,胆怯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爸不是你亲爸了?听力不好就别好信儿听那不该听的东西。”说到这里,胡威威气闷的拧着小孩儿的耳朵,“你伯伯说的是北誉耘不是北源!”

    南晓棠一阵惊怔,啼笑皆非。

    他貌似还听说过这个“北誉耘”,他是父亲北源的表弟,是北源舅舅家的儿子,和父亲的关系好像还不错,比北源小五六岁,前些年大学毕业到娱卡做摄影,现居在c市。但是南晓棠还没见过这位年轻的小叔。

    南晓棠苦笑,北誉耘,语速快一些读起来就像在说“北源”一样。

    他有种瞬间回到愚人节的感觉。

    到楼门口的时候,南晓棠看着他们停下步子,只见父亲冷峻的脸上眉头皱起。回头看见磨磨蹭蹭的儿子,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耐心,火气上冲,疾步向前,一把抓住南晓棠额前的碎发,用力拖着走向家门。

    南晓棠被父亲突发的暴躁弄懵了,恐惧蔓上心头,头皮像要被撕扯下来一般剧烈的疼痛。他一边踉跄地跟着,一边惊叫出口,被揪住的刘海经不住力量的撕扯,成绺得簌簌下落。

    “爸!爸……我错了,我不敢了!不敢了啊……”认错,告饶,南晓棠惶恐凄厉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里回荡。

    胡威威兀自走在前面,并不理会后面那一对父子。这次他心里也是一阵担心,晓棠这次闹得太过了,莫说北源是他亲生父亲,就算不是,他也不该如此冲动一走了之。这回亏是他机灵才有惊无险,要是真出个三长两短,任是谁都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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