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一早,宫里来人,宣她进宫一趟,安君面无表情实则内心忐忑地由着下侍给穿戴好,随了宣她的宫人一道进宫去了。

    她倒是许久未有走这条道了,匍一入宫门,便有步撵候着,她如今这么个等级可是够不上这么个待遇,是以,免不得兢兢业业的问了问宣她入宫的宫人,那宫人垂眉低目道:“宫门到承安殿的距离不近,圣上体恤王君,怕王君走得太疲乏,特特吩咐了让准备步撵。”

    闻承安殿三字,安君脸色白了一白,斟酌着问道:“莫不是我错了,其实是承乾殿来着?”宫人抬头答了句:“是承安殿。”顿时将头低得愈发下去,小走几步,在前头领路。

    她到了承安殿的时候,代明帝也快下朝了,候在殿前的宫人同她行了礼,将她请进了大殿,承安殿虽有个安字,其实和安君没丁点干系,安君之所以紧张的缘故,因为这个地方,他其实是算做皇帝的寝宫,大喇喇的将她抬到寝宫来,其心真是路人皆知、十分的险恶。

    她早起并未吃早饭,这会子心里头紧张,就着清茶不知不觉便吃了两碟子糕点,代明帝进殿的时候,宫人们没打儿,她心中胡思乱想着,便也一时没注意到,正取了一块芸豆卷塞进嘴里,余光看到了一片明黄色的身影,忙起身行礼,想唱礼时才惊觉嘴里塞了块糕,芸豆卷儿黏糯得很,一时咽不下去,梗在嗓子里差点没让她背过气去,瞧着递到嘴巴的茶盏,忙凑上去就着喝了两口,待缓过来时才发现代明帝正一下一下的在帮她顺气,一时间拒绝罢,人家已经帮她顺了好一阵子了,不拒绝罢,又十分的不和情理,很是头疼。

    略是计较了一番,转了半个身子,就地俯下,道:“臣失了仪,求圣上宽恕。”

    代明帝上前一只手扶起了她,然后自上了位上坐下,指了指小几左手边的的位子道:“坐。”瞧着她犹豫不前,拍了拍自个儿坐的椅子:“或者你想坐在这儿?”

    安君忙道不敢不敢,谢了恩,小步上前坐了下去。

    代明帝瞧了瞧几上的那两只空碟子,问道:“早上没用早膳?”

    安君经过了这么会子时间,已经微微缓了些许,端好了姿态,道:“吃了的,只是膳房的点心做得十分美味,臣一时贪嘴,没忍住,便多吃了几块。”

    代明帝盯着她的脸瞧了好一会子,虽然她如今是垂着眼的,但是那太炽热得眼色,瞧得她感觉屁股底下的凳子都长牙了,让人坐立难安得很,好在代明帝终于又开口了,问道:“你知道孤今日唤你入宫所谓何事吗?”

    安君喏喏道:“臣不知,还”代明帝未等她继续说下去:“你知的。”又扫了两眼碟子里的点心:“宫中的膳房不止点心好,其他膳食也不错,你若愿意,日后可天天吃。”

    安君惊得抬头盯了代明帝好一会子,连带着脸色变了好几变,代明帝的表情很认真,他是认真的,是认真的怎么办,怎么办,能不能拒绝,若是拒绝了会不会连累的曾祖父他们

    代明帝笑了一笑:“不能拒绝。”其实代明帝身量长得高大,剑眉星目还是十分英俊的,不过他这一笑,却叫安君如见了鬼一般,脸色花花绿绿的简直好瞧。

    瞧着她脸色变来变去的,代明帝也不介意,捡着块碟子里她先前咬了一半的糕点塞了嘴里,又端着她的茶杯喝了一口,才慢吞吞道:“没什么好奇怪的,你那么点心思,就差拿笔些在脸上了。你想吧,你若是应了孤,日后,便再也不需向任何人下跪了,你不是极不爱同人下跪么,这其实是一桩十分和本的事情。”其实,安君倒是也没那么不善收敛表情,只是有些个人天生十分擅长察言观色,代明帝便是个中翘楚,安君这等子修为不到家的小杂毛妖怪在他这等老谋深算的老妖怪跟前简直是无所遁形。

    安君不敢接他的话,也不敢瞧着他看了,不想答应,又不敢拒绝,心中琢磨着该如何是好,眼神左瞄又扫了好一阵子,扫到了他手中的茶盏,顿了顿,指了指他手中的茶盏:“圣上,这杯茶是臣的”

    代明帝扬了扬眉毛,略略举起手中的茶盏瞧了瞧:“孤知道啊,怎的,你还想喝点茶水?”说罢伸直了手臂,越过案几,将茶盏递到她嘴边,再略一倾斜杯子,灌了她一口剩茶。

    安君含着那口剩茶,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变来变去,而是出现了一丝裂痕。

    代明帝搁下茶盏,凉凉道:“脸色如此难看,怎么了,是嫌弃这是孤喝过的?”

    安君心中悲愤地咽下口中那口茶水,干干笑了两句:“怎么会臣只是受宠若惊”从神经病变成了霸道鬼畜风格的圣上让她感觉十分的棘手

    “噢?”代明帝作势又要端起那杯茶,安君心中挠心挠肺的急,估摸是急到了尽头,突然福临心至:“啊,方才,方才圣上问臣的事情,臣想着,婚姻大事,还需看父母之命,可是,可是臣的父亲他”

    说到这处,她突然卡壳了,刘清才是她名义上的父亲,说起来,先前倒是一直待她不薄,可是他造反死了,便宜娘亲因为精神出了点状况,既没好好葬了他,也没正儿八经的上宗府去离了亲,这么一直不明不白的吊着,可是,这么个造反死了的便宜娘亲的前正夫,总也不当得她守孝三年来着?想了想,只得改口道:“还请圣上允臣回去同父母商议一番。”

    不晓得她出了宫便离家出走来不来得及?

    代明帝换了只手撑着椅子边的扶手瞧着她,他是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皇帝,这番子拉下脸皮来同一个女君求亲,竟被推辞了,定邦王其实倒是极了解他的,他果真不是那等子能拉下脸皮来放在地上踩着讨着女君欢喜的人。

    不是他自负,在楚国,这么个身份贵重,样貌也不差的男子求亲,她在明知不能拒绝的情况下还再三踌躇了这么久,那决计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傻,二嘛,就是她有不愿的理由。

    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几眼,安君确实是不傻的,硬是要说,其实还有些小机灵。

    若是第二种状况么,哼,代明帝唇边的笑容骤然就加深了不少,语气格外的柔和:“安卿是不是有心上人儿了,若是有了,便同孤说说,所谓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人,孤也不是那等子横不讲理之人,总没有硬拆了人姻缘的道理。”

    多么体恤下臣的明君啊,安君有一瞬间就想将成瑜瑾给供出来了。

    可是她突然想起,先前她还是个右使的时候,如今的代明帝还是帝君,查处了一个贪墨了赈灾银两的贪官,他也是十分和煦的问道:“爱卿可是因为家中有甚的困处或是有旁的不得已的情况才如此做?”

    且不管这个贪官如何举例了他是被谁谁谁迫使的,过些日子贪官同被他供出来的那些个官吏一并,照样该抄家的抄家,该车裂的车裂,该流放的流放,完全没有坦白从宽的待遇。倒是叫她略略领悟出了点情况,这个皇帝,他生气的时候会格外的温柔他是个明君,却不是个软柿子,只是态度稍稍好了些,自己就放肆了,这般的拂他的面子,没理由他不生气的。

    “臣的心上人”将要出口的话急急的转了个弯:“心上人倒是没有”幸好,她反应得快,难免的惊得她背上都湿了一片。

    代明帝瞧着她目光如炬,语气却是愈发温柔:“既是没有心上人,为何不干脆的应了孤?”

    安君绞了绞手指,神色闪躲了几番,作有些不甘心地喏喏道:“臣,臣,臣日后可是打算要去南州生活的”

    可能是她扭扭捏捏,似要不到糖果的有些委屈小女儿姿态逗乐了他,又许是代明帝果真有些自负,竟也相信了她的说辞,闷着声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语气又恢复了先前轻松状:“怎么,你以为同孤成了亲,便要拘在这后宫中,哪里都不能去了么?”

    安君到他说是‘成了亲’不禁有些惊讶,问道:“不是要我嫁给你啊?”一时间嘴快,竟忘了用尊词。

    代明帝俯身过去,同她的眸子对视着,挑了一束她的发摩挲了一阵子:“怎么,你想嫁给孤么?”

    “不想。”她答得难得的干脆,见着代明帝恢复了常态,她想,应该是可以略略放肆一点,只要不过了底线,想来,他应当是没那么容易怒的。瞧着他没有要生气的样子,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我日后是不是还可以同旁的女君一样娶很多侧夫、夫郎?”

    代明帝坐回位子上去,斜斜的看了她一眼,就像在看一头脑残,眼神里明晃晃的写着你想得美,淡淡的答了句:“不可以。”

    她瞧着代明帝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便又不死心问道:“那我先前定的那几个侍郎呢?”

    代明帝这次连眼皮都没抬:“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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