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木阮飞的感觉倒是当真准确——王者气魄,这四字不是什么人都担得起的,可是南宫御,他偏偏就能坦然接受。
    无论是昔日九重天上的太子容御,还是如今深院皇宫里的伪国师南宫御,他都受得理所应当。
    有些人,当真就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别人比不上,也羡慕不来。
    筑子遥万分感慨,怎的他就没投得那般好命?
    外边稍稍传来一丝声响,筑子遥心领神会,接着方才木阮飞的话题,谓然:“他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国师大人,自然气魄并非寻常人能够攀比的,不是我瞧不起单于,而是与他相比之下,单于显得太渺小。”
    木阮飞不苟言笑,炸然变了脸色,芙婉一惊,朝筑子遥猛然摇头,安抚前人道:“皇兄莫要动怒伤了身体,筑公子他是在跟你开玩笑的,皇兄是所有人之上的君主,怎么会比不上一个国师呢?”
    作为堂堂一代单于,木阮飞还不至于如此沉不住气,忽闻大笑:“面对眼下境况,眼下筑将军还可以挺直胸板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当真称得上一位豪杰!倘若不是过度界限,我倒是很愿意交你这个兄弟!”
    筑子遥只是淡淡一笑,平静如水的眸子看向窗外,谈笑自若,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跟木阮飞说话,轻声谓然:“不到最后一刻,哪里晓得究竟孰能成为真正的王者,即便这是陌生地带。”
    “哦?此话怎讲?”此言一出,木阮飞便觉脖子上一凉,当即明白过来,可是他分明已经派人牢牢看住了筑子遥同伙的那两个人,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此状况,芙婉吓了一吓,唯恐他们伤害到木阮飞,但是看着筑子遥平淡的眸子,欲言又止,她竟选择了相信筑子遥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便不会做什么样的事。
    “现在,我们有资格正面交谈了罢,单于?”筑子遥轻轻一笑,为示友好,令南宫御放下手中银剑。
    从前看容御拔剑的次数倒是不少,可回忆起来也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了,竟是这般遥远,今日看是南宫御,仿佛就在昨日,筑子遥会心一笑。
    被对头在自己的地盘上威胁,木阮飞还是第一次感到这么羞辱,不过这也是他有生之年唯一的一次。
    纵使心中有千般万般的不甘心,可自己大意落在了他们手里,任其摆布,事实既是如此,愤然坐下,言:“除了婉儿,你们有什么是我做得到的,我都可以答应,但唯独她不行。”
    不知此刻芙婉心头有何感触,筑子遥瞥了眼低头不语的她,强调道:“恐怕要让单于失望了,我们只要婉儿姑娘……”
    “不可能!”筑子遥还未说完,便被木阮飞三个字直接打断。
    不过前者也并不在意,继续道:“单于何不听听婉儿姑娘的意思?我的安危定然有我保证,筑某即便是自己死了也不会让婉儿姑娘出一点事情。至于她的去回,我做不了主,倘若不是单于心中没底,害怕失去,又何须忧心?”
    字字戳心,如此被人之间捅破心思的感觉定然不好受,木阮飞面上五味杂陈,真是叫人不好接答。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就是让自己爱的人找到他的爱。”
    筑子遥说完这一句话,周遭一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房里的四个人各有所思,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直到过了很久,仿佛是天快亮的时候,芙婉突然伸手握住木阮飞的腕子,柔声细语道:“皇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请相信我!”
    后者张口结舌,默然应允了,芙婉莞尔一笑,突然感到心下某一处微微跳动,不由得自己也为之一愣。
    自己心爱之人交给别人照顾,终究还是有几分不放心,木阮飞看着芙婉许久,几乎是望出了神,筑子遥逗趣道:“倘若单于实在担心我们带着婉儿姑娘走后不回来了,不如就将兰亭院那个姑娘当作人质,你放心,只要有她在,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木阮飞嗤笑一声,倒是释然了些,道:“五弟倒是对这位平阳公主很是上心,既然筑将军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便将她留下来几日,想必汴国皇帝也不会大动干戈罢?”
    “单于放心,陛下那边有我们在,绝不会让姜国难堪,还望单于万事以黎民百姓为重,挑起战乱,吃苦的终究还是他们。可是,他们又有何错?”
    朝阳渐渐爬上天际,木阮飞朝筑子遥重重一颔首,“我会仔细考虑的,照顾好婉儿。”说罢令人找来三套姜国将士军服,道是一会他去微服令三人跟着混出去。
    正如木阮飞所言,他们顺顺利利便出了南阳城,出了姜国。
    途中,芙婉淡淡复笑,嘴角稍微莞尔,谓然:“你们当真不担心皇兄会对平阳公主做什么吗?”
    筑子遥漫不经心道:“她就是假借已死之名出来身边也不忘带着数名暗保,倘若真出了什么变故,也只怕是要血洗姜国皇宫了,与其担心她,倒不如关切一下你那位皇兄。”
    芙婉恍然,也便安下了心,是以她完全信任木阮飞,他说不动就一定不会动。
    身后之人终于沉不住气,不慎一下骚动,筑子遥泠然一笑,对南宫御道:“你先带婉儿姑娘回去。”
    “我留下来。”
    “不。”筑子遥毅然决然地坚定道:“好歹我也算她半个师父,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南宫御不再言语,虽然他并不喜欢和生人走得太近,但对于筑子遥的话,他无力辩驳。
    待二人走后,葱葱榆树后渐渐转出一个人影,轻声叫了一声:“师父。”
    筑子遥默然接受。
    虽然自己曾被花妙一利用,也上过她的套,但筑子遥看得出来她并非奸险小人,只是可惜跟错了主。
    其实花妙一至始至终都没有欺骗过筑子遥,只是她的话比较含糊不清,使得听的人会错了意罢。事前筑子遥还在气头上,便将怒火发在了她身上,如今想来倒觉得有些个愧疚,道:“你想求我救简柯?”
    似是微微有些愣怔,稍颔首,意味深长地道:“师父果真还是师父。高公公本是许诺我,只要我替他做事助公子坐上皇位,我就可以成为他的皇后,但我根本不在乎什么皇后贵妃,只要可以一直留在公子身边那便足矣。可是,近日高公公的所作所为似乎已然对公子不利。”
    筑子遥长吁短气,尹智那边的桃花还没有解决这便简柯这里又出了事故,他无奈感叹,从前也没见这二人桃花运有多好,怎的一到凡间净是些红颜知己的烂桃花。
    不过,好是芙婉和花妙一这二人都非寻常女子,她们拿得起放得下,一句“只要可以一直留在公子身边那便足矣”令人何其感慨,昔日一声“此番也不过圆了我的私心,他不来,也是情理之中”又叫人多少怜惜。
    筑子遥不知从何慰藉,又不想因自己的话语惹人误会,再生事端。
    “我可以救出简柯,但是,倘若要你从此再也不见他,你可还愿意背弃张远……高公公?”筑子遥以一种柔和的语气道。
    筑子遥自以为没有同情一个痴情可怜人儿而抛开故交的超凡气度,所以她不会留下一点期盼,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到时候伤得死去活来,不如早些断了念想。于芙婉是如此,同样地,今日对花妙一亦是这般。
    并非他无情,只是世道所迫,总会有人得意有人失,他宁愿那些人是过路的无辜百姓,也不希望变成他所在意之人,或许,他本就是个自私自利之人罢。
    第34章 蛰伏的危险
    花妙一沉默了许久,才用颤抖着的语调,道:“只要公子安然,妙一即使是死也愿意,师父,你当真愿意救他?”
    “简柯也算是我的一位故人,即便你不说,吾也定然全力相救,只是,希望你日后莫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了,你们终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说罢,拍了拍花妙一肩头以示抚慰。
    后者似是被筑子遥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所吓到,目光呆滞了好一会,试探性地问道:“师父,你不怨我吗?”
    “各为其主,各行其职,何来怨不怨一说?不过念在半个师徒一场的份上,吾奉劝你一句,早日离开高贤这个人,于大家都好。”筑子遥轻轻一甩衣袖,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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