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嘉绮分析起这个下家的牢靠处:

    自己在中国人眼里是长得难看的,可罗伯特觉得自己细细眉眼和厚厚嘴充满了东方魅力,身条没的说,他是极满意的。

    他不会中文没事,反正自己英文好,和他沟通不存在困难。

    最为重要的是,罗伯特能带自己去香港这个避风港,等他在香港的教期满了,还能去美国那个梦里的天堂,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那么,罗伯特的浓重体味和吃口上的差异都可以忽略。

    她可以放心和匡朴离婚了。

    岑嘉绮略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岑嘉钰是听得懂英文的,她走到岑嘉钰跟前:“让你看热闹了。”

    岑嘉钰笑吟吟握住她手:“是桩喜事呢,你现下怎么打算?”

    岑嘉绮道:“我和他去租界里他赁的房子住,看美国使馆还登记结婚不登记。这事儿抓紧办好,就打包行李等港口通船,通了船就同他去香港了。”

    岑嘉钰点点头:“很好,很好。那么,你自己保重。”

    岑嘉绮抱住她,这回的眼泪掉的毫无算计:“三姐姐,真算起来,这个媒还是你做的。这几年,我是在你身上才寻着一点亲情。以前我诸多难为你,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岑嘉钰摸着她的头发:“以前都过去啦,你哪里的话,自己过好就成。好啦,要走赶紧,要不然天就晚了。”

    岑嘉绮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这一别,不知再见要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见,就还是会见的。

    隔日早上,岑嘉钰在铝盆前要洗脸,脸盆架上有块小方镜子,她抬头,吓了一跳,怎么会照出沈谦慎的脸?

    她几乎要翻了脸盆,虽说昨晚梦见他,可······刚刚没想他。

    一回头。

    “啊”。

    这风尘仆仆的,不正是沈谦慎么。

    却见奶妈妈从那头走过来:“小姐,我熬了小米粥,姑爷醒了没?要不我先端你们房里去?”

    80、八十章 ...

    奶妈妈见着个高大的男人立着, 以为是什么客人,她来人待物上一向是大方热情的:“先生吃早饭了不曾?”

    她走近才见着是沈谦慎,立即拉下了脸:“啊呀,真是对不住,这仗打起来, 东西都不够吃。您要有事,曹经理在前头, 您找他去。姑爷为了救我们小姐受了伤,这里静养呢, 受不得吵。”

    岑嘉钰一时无奈, 虽说从此相绝, 但到底人在跟前,总不能就这儿杵着吧?便带沈谦慎往前头走, 逆着寒风, 叫人心头侥幸生的一丝想法都叫吹没了,都叫吹冷了, 只余理智这根弦还绷着。

    岑嘉钰问道:“你怎么海市来了?”

    此时讲过来看看岑嘉钰安全与否,自己听起来都像马后炮;再者, 和屋子里那个名正言顺英雄救美的, 实在落了下乘。

    沈谦慎闷声道:“我小姨夫领军抗战, 有个要紧的文件送来给他·······顺道过来看一下, 看你们安全不安全。”

    哪来的们?不过是为了“你”而不情不愿凑上的。

    奶妈妈虽然不识字,但是却听过“竹叶坏水色,郎亦坏人心”的民歌, 那边放下了粥叫岑嘉翠看着就提溜着小脚跟了过来,也是个插在中间做人证让别人不能说嘴的意思。

    这时听见沈谦慎肚子叫起来。

    岑嘉钰便问道:“你是没吃早饭?”

    沈谦慎不是个假客气的人,他看一眼奶妈妈:“没来得及,给我姨夫送完信件,想着还有几辆库存的车,幸而没被炸掉,运送伤兵和布防传达都用的上,就领了人去取,这么一折腾,就到现在了。”

    奶妈妈的脸红的不行,她最怕叫人说待客小气,不是丢小姐的面子么?且人家是为帮中国人打日本兵没来得及吃早饭,还不给饭吃?良心都过不去,故而嘟嘟囔囔道:“小米粥是没有的,但是馄饨有一些,”想了想:“日本人坏得很,年都不让我们过。咸肉早备下了,大家都不能团团圆圆坐一桌吃。有咸肉白菜粉丝汤,你要不要一碗?”

    岑嘉钰也没吃早饭,于是两人坐一桌。奶妈妈暗叫一声不好

    如果不是炮火声,这看上去,就是夫妻两人相对而食过家常日子嘛!

    丈夫么,赶着上班吃的急;妻子么,眉目温婉吃的缓。

    奶妈妈擦着手在灶台边打转,她不好上桌,正着急时,见曹仪行过来,也不管他吃没吃,拉过来就按在条凳上,给盛了碗汤。

    曹仪行也不推辞,毕竟他有事情打听:“这前面只有十七路军抵挡,天又冷,日军又攻得猛,实在是艰难。我听得说,政府在后头要增兵了?”

    沈谦慎把粉丝都撩了吃,这事情传开才好:“是的,八十八师要增援兵,粤军那边也说会帮忙军饷,中央政府也表了决心要打到底,听说也批准了飞机出动。”此间仍有种种龃龉,比如出兵的只领了十天饷,出钱的还没动就要领导权。但不打紧,那是上层的斗争。此时听到政府表了态,普通人已经能松一口气。

    曹仪行点点头,他能在商界获得交口称赞不是没有原因的,凡事不做则已,做则要上心做到十分:“不知沈公子和药商医院有关系不曾?这医院虽然建立起来了,却最差药品和棉纱。后者么,我们这是绸厂,不是棉纺厂,但我联系了荣家老板,得了批捐助;前者么,我却没法子了。药品短缺得很,有些人咬咬牙还扛过去了,有些人本能活下去却因为药物少治不了眼见着就没了。”

    沈谦慎到底是富养出来的,虽然吃的急,却不呼噜呼噜,他吃掉最后两块白菜,道:“你们能让出厂地,出物资,还出人头,把这个战地医院办起来实在是难得。司令那边也都听说了,司令部里都说呢,以后只要他十七路军驻扎的地方,谁敢和美华寻衅就是和十七路军过不去。找药品的事情别担心,我来做。那次车子进港听得港务局说有批美国药也到港,我去打听打听。”

    曹仪行高兴地直搓手,这次做个战地医院还真只是同情和权宜之计,没成想能赚到这么大个靠山,这以后,可不怕人砸场子了。

    沈谦慎回头看了看,昨日结了冰棱子,地上滑的很,岑嘉钰小心翼翼地往后头的也就是苏泓宣住着的屋子走。

    我骗你的事情,你就不打算原谅了?你怎么打算的?你们和好了?他救你一命,你要以身相许?

    这么多疑问,满满压在舌尖,他却没空却也没有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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