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布定睛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虚虚站在贝壳制作而成的战车中,在他身边猴子一样调皮的夜魇拉着车,身上绑着捆绳,不停地上蹿下跳。
    如果忽略眼前沉重气氛的话,这其实是一个很滑稽的场面。
    和普通人类大小无二的老人在不远处拄着拐杖,身边牵着几只猴子,他在浩大宏伟如恒星一样的神明阴影下几乎化成了一个小白点,仿佛一扭就碎。
    然而阿特拉克·纳克亚的呼吸却变得沉重了起来。
    连带着莎布都变得紧张兮兮。
    阿撒托斯转过身,巨大的羽翼投射下阴影,如同囚笼一样将老人包裹在内。
    他懒洋洋地说:“叫这么大声干什么?我还没老呢。”
    诺登斯和蔼地一笑:“可惜我已经老啦,下意识地就叫大了点声。”他昂首站在邪神面前,渺小,微弱,仿若宇宙间的一粒沙尘,他问,“莎布,你真得下定决心了吗?”
    莎布努力把自己挤出去的动作顿了顿。
    阿特拉克紧张地拧过头看了眼他。
    不等莎布来得及组织语言,奈亚拉托提普用吊儿郎当的声音替他回答:“老头,你已经虚弱到要用调拔离间了吗?可惜这一次我妈坚定地很,绝对不会再被你给卑鄙地诱惑了。”
    诺登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话说完,他抬起拄着拐杖的那只苍老的手,在伊万提起心的注视下,轻轻向下一点——
    瞬间巨大的浅蓝色能量向四周扩散,嗡鸣声响起,拉着战车的夜魇一个个开始肿胀,变多,它们挣脱了绳子,扬天长啸,肌肉鼓起,身形变大,身上浅黑色的毛硬如钢针,血红色的眼珠膨胀到几乎要爆掉。
    “去吧!我的眷族!”老人长吼道。
    第一只夜魇应声暴起弹跳到阿特拉克面前,蜘蛛向旁一躲,细长的肢节洞穿鬼魅般的夜魇,大叫:“莎布,加把劲,我管不了你了啊!”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夜魇前赴后继向他们扑来,其中一只甚至从蛋壳的裂缝里闪了进来,被莎布一掌拍扁成夜魇干。
    “我去,诺登斯这老头子到底养了多少夜魇?!”
    奈亚拉托提普飞身一闪,夜魇顺着他的身体爬到他肩膀上,张开腥臭的血盆大口,锐利的牙齿向下狠狠咬合。恐怖的巨人挥起手,带起混沌与星云,狠狠拍下,夜魇发出剧烈的嘶叫,绿色的血汁向外四溅。
    就在此时,诺登斯大叫一声甩动缰绳,虚幻的夜马向上提起前蹄,嘶叫一声,猛地直直向阿撒托斯奔袭而来。
    阿撒托斯巨大的触手贯穿而下,星云交错间,老头子如一只无坚不摧的箭镞穿破云层,狠狠将拐杖一跺,大喝:“邪神!你今日就将死于此地!”
    黑暗翻滚的混沌从天直直砸了下来,无数被碾碎的夜魇发出痛苦的临终嘶叫。阿撒托斯的身影如末日的恶魔一样伫立在混沌后:“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眼看着触手即将贯穿诺登斯的战车,将他砸的粉碎,只听一阵野马嘶鸣,万马奔腾的轰鸣巨响穿破云层。
    莎布下意识地眉间一跳,闻声抬起眼皮,便看见诺登斯身后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幻影。
    白发飘飘,灰须蔼蔼,神圣、庄严而不可侵犯的幻影如一扇顶天立地的巨门,冷冷横跨在阿撒托斯之前。
    诺登斯,深渊之大帝。
    那是深渊之门。
    星云翻滚,无数雪白电花交缠在其中,阿撒托斯浑身围绕着刺目的闪电,怒吼着全身触手直直向前贯去,诺登斯和他等高的幻影挥舞着虬结树根制成的拐杖,召唤出无边无际的雷霆海洋,万千雷霆怒吼而下,毒蛇一般曲折的形状劈向疯神。
    电流闪过阿撒托斯混沌的身躯,他愤怒地挥舞着漫天的触手,如捕食者一样依旧直直扑向幻影。幻影张开嘴,密密麻麻的刀锋如雨一样迎头砸向阿撒托斯,鲜血四溅而出,蓬勃的力量向四周散开,被波及到的阿特拉克痛苦地鸣叫出声,舌头上千万的眼珠也齐齐睁开!
    成千上万的夜魇顺势扑到她身上,很快灰白色的海洋遮盖住了她的身形。
    莎布在心里干着急,但外壳就是纹丝不动。
    他好不容易挣开一条裂缝,下一秒炽热的火舌便从裂缝中扑了进来,让他下意识地脱力往后一倒。
    外面的战局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宇宙中最强大的两个力量将整个庞大的半人马系夷为平地。
    周围是飘荡着的行星碎片以及无边无际的星云海洋,无数狰狞的夜魇破开海洋的表面然后毫不留情地撕咬一切它们看到的东西。
    阿撒托斯鲜血淋漓,幻影和夜魇将他围在雷电的中心。
    耳边是嘶鸣,怒吼,电闪雷鸣以及肉.体撕裂的声音,莎布看不见他的状况,内心干着急,不顾内壳灼人的温度,全身向外猛地扩张——
    只听两声咔嚓脆响,又有一道粗壮的裂缝蔓延上坚硬的蛋壳。
    奈亚拉托提普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边打边叫:“妈!快一点!老爸他看起来快被猴子给淹死了!”
    阿特拉克闷闷的声音从夜魇之海中传出:“我现在已经要被猴子给淹死了!恶毒的小矮子!你既然有闲心喊话为什么不能来这边帮把手??!”
    奈亚拉托提普没什么诚意地说:“sorrysorry。”
    “sorry你个大头鬼!”阿特拉克抓狂。
    只听下一秒,一声爆响震破天际,声音之大让云层都震动了两下,下一秒巨大的身影破开雷电,巨大的触手穿破天际,在虚空中以恐怖的姿势摇摆。
    混沌初升,黑云滚动,里面仿佛有无数骸骨尸雨,裹挟着全宇宙的怨恨和黑暗情绪,以阿撒托斯为中心向四周散开。巨大狰狞的夜魇碰到混沌便痛苦地嚎叫出声,腐蚀的皮毛融化成一团烟雾,更多的夜魇则连吼叫的时间都没有,便化为了一滩艳绿色的腐水,融化于星云之间。
    诺登斯一震,幻影随之闪了闪。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驱车赶到阿撒托斯面前,一团熊熊的淡蓝色火焰应声窜天而起——
    阿撒托斯那只混沌的独眼猛地睁开。
    不远处的莎布内心一跳,冰冷的想法从血管窜入他的脑海,让他浑身发凉。他想的没想浑身力劲向外一挣,阿特拉克转过头,便看到庞杂火红的太阳从中心爆开!
    于是阿撒托斯眼前一黑。
    然后莎布挡在他面前,直面雄壮庄严的圣火,触手如巨大的伞架以保护性的姿势盖住他的身体。
    “你终于出来了,”阿撒托斯满意地露出笑容,天知道莎布是怎么从一团混沌里知道他在笑的,“我还准备解决完这老头然后再把你叫醒。”
    莎布嘲讽地说:“省省吧,我看再晚一点我就可以直接来帮你收尸了。”
    奈亚拉托提普在一边说风凉话:“是啊老爸,拿出你的实力来。不要太丢人了。”
    阿撒托斯冷笑一声,浑身围绕着的混沌越来越大。混沌的半径将莎布也笼罩在其中,他先是感受到浑身一凉,就好像一盆冷水从头直直扑下,然而下一秒,他又觉得一种熟悉、幸福、欢快的感情包裹住他。
    不远处的诺登斯脸色苍白,但老人依旧驱马上前,他身后巨大的幻影也随之做出警惕的戒备姿势。
    就在这个时候,阿撒托斯收起触手,翻滚电闪雷鸣的黑云混沌将它彻底笼罩在其中,混沌所过之处空空荡荡,他以末日降临一般的恐怖姿势扑向幻影。
    奈亚拉托提普脸色一变:“老爸竟然准备用那个!”
    代表至暗位面的黑云翻滚着吞噬一切行过之物。
    诺登斯发出一声巨吼:“你永远不能通过此地!”
    阿撒托斯磅礴的声音响彻天际:“老子才是万物之主!给老子闪一边去!”
    莎布在他前方开路,他们几乎是杀出一条血路一样离诺登斯的真身越来越近。剑雨与电闪雷鸣还有无数巨大的能量波扩散开来,在莎布身上割出无数道腐蚀性的伤口,莎布漫天的触手如同碾压一切血与肉的压路机,轰隆隆在困境中开出一条宽敞大道。
    诺登斯下意识地做出防备的动作,然而那已经有些迟了。
    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消失在原地,然后刹那间混沌便扑到诺登斯身前。神圣的幻影向前试图阻挡住他,但混沌直直从幻影心头贯穿而过,在后者湮灭为灰烟的前一秒,压缩压缩再压缩直到化成精纯能量的立箭插进诺登斯的胸口。
    一声噗嗤的肉.体撕裂声音响起。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莎布浑身疼痛地张开眼,适应光亮后,率先闯入他视野的是一滴血。红色,圣洁,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正直正义的感情。
    随后身穿一袭灰色麻布长袍的老人双膝跪地。
    诺登斯在陷入黑暗中的听到许多的声音,有宇宙深处的叹息,有夜魇凄厉的嘶吼,有雷电的轰鸣,还有奈亚拉托提普的咋咋呼呼......
    “老妈,老爸,这群猴子太烦人了——我去老妈你怎么晕过去了!!”
    紧接着是阿撒托斯不耐烦的喷息:“刚刚苏醒能力还不稳定而已。别叫了,你叫得老子我耳朵疼。”
    在坠入更深的黑暗的以前,诺登斯叹了口气。
    算了,他已经尽力了。
    果然命运是无法阻止的。
    ……
    几天后。
    “我真为你感到伤心,谢尔盖耶维奇夫人,”阳光照射下,身穿黑色长裙的女人边哭诉边用白巾擦拭眼角,“您的儿子们是多么天赋惊人,英俊帅气啊。我到现在还记得几年前,肖恩刚刚晋升舰长那会儿,您的宴席从这儿一直摆到城堡门口,那朝气勃勃的盛大场面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红发的女人淡淡道:“谢谢您的好意。”
    迎向小溪的草坪上万草千花,阳光穿过高耸的城堡,带来湿润的空气。红色和白色的玫瑰相接盛开,微风吹过,漫天的花瓣如同绚丽的蝴蝶,划过蓝色的天空,与漂浮的白云共舞。茂密的柏树投下浸人心脾的阴影,笼罩住一脸严肃的牧师,以及他身边两只裱花的白色灵柩。
    “肖恩·谢尔盖耶维奇舰长是一个伟大,正直,光明的人。他以荣誉的方式履行了他的职责,挽救众多生命于危难之中...”他抬起手,进行了一个简短的祷告,“...从现在开始,他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将永远不忘他对——”
    院子的镂花铁门被轰然踢开。
    宾客们刷拉拉地拧过头。只见一个男人慢条斯理地收回脚,懒洋洋地说:“哟,新奇了,想不到老子这辈子还可以亲眼围观自己的葬礼。”
    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的黑发年轻人把行李往地上一放:“肖恩!你太无耻了!刚下车就溜了飞快,你的行李都不管了吗?!”
    “拿稳点,里面还有贵重物品,”阿撒托斯不满道,“这一路上你要吃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怎么你还是一脸肾虚拿个东西都颤颤巍巍的样子。”
    莎布狠狠瞪了他一眼,箱子里有诺登斯的头。天知道男人从哪里学来的这种奇怪癖好,更只有天知道不久前过海关的时候他有多么提心吊胆,深怕被做当不法分子。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反应过来的群众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哇哦!!”
    “他们回来了!”
    “瞧瞧可爱的伊万,他还是比他哥哥矮一个头!”
    莎布翻了个白眼。
    妈的,每个人就和他身高过不去了对吧。
    他们也不想想自己现在还活着到底是因为谁。
    ——要不是他好说歹说拉着阿撒托斯威胁道,要是他敢动地球,他就敢再逃家500年,现在这群人估计都成灰了。
    他仰起头看向天空,那里万里无云阳光高照。
    就在这个时候,阿撒托斯在背后牵起了他的手指,冰冰凉凉的,如果千万年来熟悉的触感。
    紧接着,男人暗哑的声音就出现在他耳边:“你应该还记得,我们两人房间中间有条暗道吧?”
    莎布冷笑两下:“我还没计较你当时骗我的事呢。”
    “大气点。”
    “我不。”
    “男孩,为了你我平白受了多少罪。有点感激之心。”
    “哎呀呀,真是太感谢你了。”
    就在这个时候,花园的大门又被暴力地踹开。
    紧接着,提着裙子一脸笑意盎然的阿特拉克扑了过来,身后跟着脸上写满不情不愿的奈亚拉托提普,而后他哼了一声。
    “为什么你不跟着我私奔,老妈。我在那里等了你好久。”
    阿撒托斯在一边抱着手臂评价道:“看着你们这群熊孩子,我又有点控制不住力量了。它蠢蠢欲动。”
    “忍住。”
    “太刻薄了,是不是我对你这些天的容忍让你放肆地忘了自己姓什么?”
    “你好烦。”莎布无奈道。
    他拧过脖子做贼一样看了眼喜极而泣坐在河边的谢尔盖耶维奇夫人,然后按住阿撒托斯的后脑勺,在他嘴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阿撒托斯嘴唇勾起,毫不留情地加深了这个吻,哪怕另一边奈亚拉托提普翻了一个恶寒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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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算第一篇没有删改大纲也没有烂尾的文完结了。感谢隔了这么久依旧追文的铁汁们,爱你们么么哒。以及明天开始更番外,估计不会太长,就一些沙雕日常。
    下一篇求各位的宠爱:《我就是这么中二》
    安茹小伯爵康纳德·不兰他日奈在情场上无往不胜,无坚不摧,人送外号:英伦海王。
    哪怕是被一脚踢出英格兰,狼狈地奔赴阿基坦,他都深信自己可以征服一切,包括那个传闻中长相貌若天使,性格恶劣如恶魔的维泰洛佐大公。
    直到那一天,他敲开古堡的大门。男人抱着手臂站在他面前,跟他说:
    “滚。”
    康纳德试图挣扎一下:“可您母亲同意我住这...”
    男人轻描淡写:“在老子没同意之前,那都是狗屁。”
    呵呵,很好。
    康纳德内心狰狞地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
    等着吧,男人,总有一天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唱征服。
    任性霸道吸血鬼*中二病晚期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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