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到了雁北城,是南庆最北边的城市,也是与燕国边境仅有一山之隔的地方。这里常年驻守着大量军队守卫着南庆的边关,同时也有大量的百姓和商户,因为这里也是与燕国唯一的贸易通商口。在城里还是安全得很,可一旦出了城,就难说了。
    虽说雁山是属于南庆的地盘,但这也是从燕国到南庆的必经之路,山路上也会有许多燕国的商人,押着整车整车的货物来来往往。
    除了燕国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伙危险的存在——山贼。雁山实在是太大了,群山环绕,山峦迭嶂,就算镇北将军年年带着军队围剿山贼,但剿灭了一波还有一波,斩草除不了根,春风吹又生。
    因着雁山复杂的地势和神出鬼没的山贼,凤霖一行人不仅在雁北城补充了大量的刀剑等兵器,镇北将军还特意派了一支百人的军队护送。把马儿都喂得饱饱的,武器药物粮食全部都买齐全了,和亲的队伍也踏上了整个和亲路线上最为危险的地方。
    凤霖一改往日的裙装,选择了更方便运动的骑装,身上贴身放着匕首和常用的药丸药粉。郁川仍是作钟书归模样打扮,与凤霖共坐在马车里,寸步不离的保护。
    为了方便马车的行走,官道大多修在山势平坦宽敞的地方,这也意味着这条路是绕着山在走,翻越雁山势必要花上更多的时间。
    据镇北将军说,以他们现在的速度,翻过雁山至少需要四天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在这四天里必须时时刻刻保持警惕。他们人多,虽然有威慑作用,那些山贼想要袭击也得先掂量掂量,但同时也暴露得太明显了——他们来头不简单。
    最有可能发生的就是燕国人扮作山贼的样子袭击他们这支和亲的队伍,不仅能破坏南庆与北唐之间的联姻,还能因为和亲队伍在南庆境内遇险,只要不落下把柄,就算明知是燕国所为,南庆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发作,只能打破牙齿往肚里吞,可谓是一举两得。如此简单的事情,谁都能想到。所以这条山路注定是一条被血色铺就的路,和亲的队伍能不能顺利翻过这座山,没有人能保证。
    自打进了雁山之后,先遣出去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总是说前方有小群山贼,但真正敢袭击他们的却是没有。夜晚倒是遇上了好几次偷袭的山贼,全都被解决掉了,基本没有什么损失。只是这夜袭的山贼看起来好像训练有素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像是来打劫偷窃的,倒像是探查他们这群人情况的。
    整支队伍的气氛是越来越紧张,这种紧张似乎并没有传染到凤霖,她还是那副慵懒的样子,除了换了行头和马车之外,与平时别无二致,甚至还有心思调戏调戏郁川。
    到了第四天,即将穿越雁山的最后一段,也是最为危险的路段。这一段的路修在两座山之间的山谷,也就是说,只要敌人埋伏在他们必经之路上,他们一定会损失惨重。
    他们没有贸然前进,先派出斥候先去前面探探路。一反常态,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只有前方有一队押着大批布匹的商队,四周连零星游荡的山贼都没有,干净得不同寻常。
    然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的。队伍休整一下,做好了该有的准备,全员戒备踏上了最后一程山路。
    商队迎着和亲的队伍走来,莫约二十多个人,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每两人赶着一辆马车,马车后面高高堆起一车的布匹,这一趟生意必是能赚不少的银子。
    凤霖远远的就看到了这支商队,不知怎么的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出哪里怪,只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两队人碰到后错开各自前行。
    凤霖掀起车帘盯着车窗外走过的那支商队,都是燕国人的打扮,身上都带着兵器。商队一人恰好和凤霖对视一眼,他生得粗犷,留着一大圈络腮胡子,看到凤霖脸上也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不对,这不对!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变故就发生了。
    本是堆着布匹的马车突然冒出好些人,拿着刀往他们这里冲。马匹受了惊,前蹄高高的抬起,惊慌失措的不听赶车人使唤。
    “下车!快下车!”郁川当机立断的带凤霖下了马车,抽出剑挡在凤霖身前保护她。
    二十多人的商队突然多了好几十人,把整个和亲的队伍包围起来,厮杀在一起,两旁的山上也隐隐传来马蹄的声音。
    这下遭了。
    “保护公主!保护公主!”不知是谁大声喊着,大部分侍卫聚集起来,把他们围在中心,一边和商队的人打着一边有序的往回退。训练有素的士兵对付这几十人还是绰绰有余,但两边山上都来了人,不知道是他们的增援还是另外的人,黑压压的一大片正从山顶往下冲。
    “公主!您和郁将军先走!”紫棠把凤霖的外衣脱下来穿在她自己身上,“他们不知道公主您长什么样,没事的。”
    “紫棠……”山顶上的人一转眼就冲了下来,仗着人多的优势迅速把保护他们的士兵全部冲散了,郁川带着凤霖他们几个在侍卫的掩护下狼狈的逃窜着。
    “没时间了,郁将军,您带着公主快走吧!”紫棠甩开凤霖的手,和秋白二人往他们走的相反方向跑去。
    凤霖的手错愕的留在空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郁川带着往大山深处跑去。
    刀剑相接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一点也听不见了,好像成功逃脱了。两人气喘吁吁的停下来,凤霖狼狈不堪的扶着树大口大口的喘气。衣服在穿行树林之间被挂破了好几个口子,脸上也火辣辣的疼,手一模还有血,应该也是跑太急被树枝什么的划开了。
    郁川则是靠着树干缓缓坐下,剧烈的喘气。费力的从怀里掏出几个小瓶子后,没了力气,小瓶子乒乓滚落在地上。
    凤霖把瓶子捡起来,看郁川很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受伤了吗?”
    郁川紧皱着眉闭着眼睛点头,抬起右手指了指左手手臂。
    “这里?”凤霖刚一碰到手臂上的衣服就感觉不对劲,衣服湿湿黏黏的,就好像被血浸泡过一样。她小心翼翼的解开衣服脱下他的袖子,狰狞的伤口还在不断往外出血。
    “这……这怎么,怎么弄得?”声音惊慌失措还打着颤。
    “箭,没事。”郁川言简意赅的回复,敲了敲她手里的一个瓶子,示意她帮他把止血的药粉撒在伤口上。
    凤霖望着新鲜的伤口,伤口呈叁角状,血肉鲜红,隐隐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足可见伤口之深。她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中了箭,又是什么时间把箭拔出来的,这样严重的伤口,应该是强行拔箭造成的,要是再把这药粉撒上去,该有多疼啊!
    “哭什么?小伤而已。”
    现在也不是哭的时候,凤霖用袖子抹掉眼泪,打开瓶子,里面是散发着淡淡草药香味的白色粉末:“撒上去吗?”
    “嗯。”
    “哎呀,我忘了!”她一拍脑门,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荷包里拿出紫棠之前替她准备好的药瓶,“我记得红色瓶子是受了伤就可以吃的,白色瓶子是解毒的,你先吃一颗再说。这些都是宫里的好东西,吃了总没坏处。”
    她从红色瓶子里倒出一粒药丸放进郁川嘴里,待他咽下才把药粉撒在伤口上,小心翼翼的。
    郁川嘴里咬着一块布,脸色惨白,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直往下淌。
    凤霖从身上撕下一条布,轻手轻脚的把郁川受伤的胳膊包扎起来。
    看着他咬牙喘息,冷汗把后背都浸湿了,若是紫棠在就好了,她懂一些医术,她就可以……
    眼前闪过他们逃进密林之前她最后看到的那个画面。紫棠穿着她的衣服背靠着巨石拿着刀毫无技巧的挥砍。噗呲,武器刺入血肉;咚,无力的躯体倒地不起;地上是堆积的尸体,血水蜿蜒,好像是把天撕破了一个裂口,鲜红的赤流倾泻而下,刺目的红硬生生的遮住了青草地的颜色。
    “没事了,没事了,”郁川用没有受伤的手把泪流满面的凤霖抱住,温柔的抚摸她的背脊,哑声安慰说:“别哭了,没事了凤霖,我们还活着。”
    “呜呜——”小兽一般的呜咽,他胸口温热的温度烫得凤霖更是眼泪不止,压抑的惊惧和悲痛好似找到了闸口,一股脑的全涌出来了。
    郁川一下一下摸着她的背,抱着她静静地坐在树下,任由她放肆的在自己怀里哭泣,眼神阴鸷。
    等她哭够了,她才红着眼睛和鼻子从他怀里出来,虽然脸上还有未干的泪,但已没了之前的惊惶无措,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决绝。
    她想起来了,她坐在马车里看到的大汉,她知道哪里不对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太冷,这样的眼神在她父王的庆功宴上受到封赏的将士的脸上看到过,那是只有在战场上杀过人才会出现的眼神,冷且锐利,绝不可能出现在打劫的山贼身上。扮作燕国商队的燕军?但愿吧。
    作者有话说
    就当做是看起来很严重,实际上只是皮外伤很快就好的那种吧!不然,后面安排的温泉part就会因为怕伤口感染而作罢了w剧情大部分已经走完了,后面就是嘿嘿嘿,懂得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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