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是仁兽,不喜争斗,厌恶血腥。”
    最后,本体丢下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便扬长而去,徒留刚诞生就抛下的化身在王座上生气地蹬腿。直到很久以后,作为乐的他才渐渐明白了那句话背后的含义——你要成为快乐的牧北绝,不喜欢的事,舍弃感情的我来做就够了。
    他一直被本体保护着,不曾经历战场残酷,不曾领略人情冷暖,只需体验万魔之上的荣光与无所不能的自由。舍弃感情的本体让他这个化身成为了世上最快乐的魔,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能为本体派上一些用场,比如,将这具肉身带回去,让那个人再感受一次阳光的温度。
    他是被本体养大的牧北绝,世上最嚣张的大天魔,永不知何为卑微,也不必讨好任何人,如今再次面对牧北尘只是骄傲地抬眼,“算了,你想做什么也不重要,小爷知道你过得不好就很高兴了。要让你失望了,我入魔后的日子可是你想象不到的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牧北绝(本体):这魔生毫无乐趣,也就只能靠沙雕化身快乐一下。
    乐乐:本体,我在人间碰上仇人弟弟了,还给你捞回了一个石头债主!
    牧北绝(莫得感情):现在删了这个麻烦的小号还来得及吗?
    乐乐:不可以,你已经给我充钱了!
    第九十九章
    这就是世外仙墓的真相,此地尸人都是当年受到牵连的无辜之人,牧北绝没办法让他们活过来,只能以幻境令他们忘记了变成尸人的事实。沉溺于幻境中的灵魂与身体分割,他们永远不知道九相图中的丑相才是自己真正的模样,也不会被尸人的嗜血欲望困扰,就像是不需饮食长生不死的世外仙人一般活着。虽然是套着枷锁的虚假幸福,至少还保留着人的意志。
    隐藏这座岛的存在已是无心魔遗留下的最后仁心,此地先是被他布下幻境,又在仙人封印他的阵法之中,更有异兽忽阴在海域阻拦,按理说岛上之人永远也不可能外出。纵使尸人以活人为食,只要无法踏足人间,也能算作无害了。
    这些旧事本该随着牧北绝入魔而落幕,若不是牧北尘出来搅风搅雨,通过生死门再次将旱魃诅咒扩散至人间,这片幻境永远也不会被人发现,大家彼此都能安好。只可惜,这个人从过去开始就是见不得别人比自己过得好。
    牧北尘到底继承了天女魃的力量,牧北绝不意外他入魔后能吞噬自己的幻境,也不意外他操控生死门培育心魔,只是不明白自己的封印怎么会被破除,此时也不理会这个发疯的弟弟,只皱眉问:“当年我分明封印了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提起这件事牧北尘眼中便有了一丝玩味神色,打量着自己哥哥便道:“这些人在岛上关了数百年,绞尽脑汁寻找脱困之法。为了离开你的幻境,他们甚至解了我的封印,助我将旱魃诅咒送往人间。哥哥,这一次可不是我作妖,是你亲手救下的人背叛了你。”
    当年的尸人之中不乏修士和牧家子弟,他们组成了新的牧家,以为自己是被困在了一处绝境,虽得了漫长寿命却无法生育不能饮食,于是想方设法要逃往外界。最后,明知被镇在石像下的牧北尘是个祸害,仍是忍不住求助于这个海神祭司。
    “过去是我太年轻,行事张扬以至惊动仙界,如今我已吸取教训,不论是为天才修士种下心魔,还是将旱魃诅咒送往外界,都是在暗处悄悄进行。六百年了,从这生死门中出去的修士早已潜伏于五湖四海,即便我仍被你困在此地,天下也迟早尽归于我掌心。仙人能毁一个天海国,但他们敢让整个人间为我陪葬吗?”
    牧北绝的沉默让牧北尘心情大好,他得意地笑着,仿佛天下已尽在自己掌中,即便修士们寻到了自己面前仍是自负地俯视众人,
    “我的永生之国没有结束,即便与仙魔为敌,我仍是最终赢家。”
    江湖历来如此,强者的爱恨情仇总能掀起无尽风雨,随意一个决策就能毁掉无数平民百姓的安稳人生,然而,后人只会记得强者之间的争斗与逸闻,这些埋葬在恩怨之下的白骨终是没了姓名。
    姜奉之曾有过一帆风顺的人生,就因天书阁的权力纷争而被陷害进入生死门,从此被卷进江湖旋涡无法脱身。他努力地让自己也成为了强者,如今终是站在了罪魁祸首面前,如今握紧了扇子,沉了声音便道:“只因为当年的不甘心,你就毁了这么多修士的人生?若不是你,有些人本可以过得很好……”
    在牧北尘的眼里只有牧北绝算得上威胁,这些生死门的受害者从不曾被他在意半分,此时他心里想着的也只是如何用心魔控制寸劫收服魔道,至于尤姜与付红叶,在他看来只是注定要死在这里的碍事之人而已。
    他自小就习惯了高高在上的生活,连自己的哥哥都看不上眼,此时面对质问也只是不解地抬眼,“你们痛苦与我何干?”
    果然是魔会说出的话,尤姜冷笑一声,体内魔气齐聚掌心,他不管牧北绝和这个人有什么爱恨情仇,既然此人就是生死门之主,那他今日就要让这人血债血偿。姜奉之的美好人生已经被毁,不论杀多少仇人都回不来了,但是,作为罪魁祸首的牧北尘一定要给他陪葬。
    就在尤姜想要含怒出手时,付红叶却是抢先上前了一步,青年神色仍是一片平静,生来温柔的眉目不论何时都看不出怒气,即便面对仇敌仍是轻笑着,“我这个人行事准则便是入乡随俗,若旁人愿意接受我的理念,我便与他细细辩论道理。若是对手不愿遵守人伦道义,那么,我也可以用他们的方式解决问题。”
    虽是笑着,凤知剑却已握在他的掌心,如今就指着眼前之魔,白衣青年唇边笑容仍在,眼眸中却只有冷意,“像你这样的人就是从小缺乏江湖的毒打,自以为世间万物都该迎合自己,有了一丝不顺心就要掀桌子让大家都玩不下去。不过没关系,过去欠缺的,现在补上就是了。”
    “你知道什么——”
    这样的态度让牧北尘有些恼怒,他从未将这些凡间修士放在眼里,不明白那些卑微的存在有什么资格与自己谈话。然而,还不待他出手教训一番这些下等人,付红叶又神色平淡地说出了更激怒他的话,“你给我添了太多麻烦,所以我决定解决你,只是这样而已。至于其它,你的心情与我何干?”
    这就是他对待世人的态度,付红叶不过是原样奉还,然而牧北尘见了却是满面杀意,“别以为给我留下一道剑伤就能如此嚣张,在天女魃的灵域之中,你不过是我随手就能捏死的小精怪。”
    天女魃千万年积累的灵气何其雄厚,凭借这片灵域,就算是仙神也杀不死现在的牧北尘。所以,他不惧怕任何修士的到来,甚至在发现牧北绝后还主动现身嘲讽兄长的失策,可惜,这份家底终究不是他自己修来的。作为精怪的付红叶远比人族更了解灵域,只是一句话便令此人变了脸色,“是吗?那你为何要想方设法收集这些小精怪?又为何执着于风十七手中的钥匙?”
    “你——”
    “精怪的力量来自于对天地的给予和回报,你不是精怪,对灵域中的生命更是毫无怜悯之心,即便得了天女魃的灵域也无法维持自然循环。这些年你诅咒了那样多的人,只一味消耗着天女魃留下的力量却没有收获反哺灵气,这片灵域早已是入不敷出,唯有依靠吞噬心魔和入魔精怪补充些许能量。
    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你要维持住灵域必须前往外界吞噬更多魔物,奈何此地先是被无心魔设下幻境,后又受了仙界封印,更有异兽忽阴日夜看守,就算是你,也不知该如何脱身。”
    这片灵域的问题瞒得过牧北绝却骗不了付红叶,他与邻安君都已察觉此地异常,此时见牧北尘神色终于慎重了起来,只继续道,
    “我一直在想十七手中的钥匙到底是什么,如今总算明白了。不论幻境封锁得有多严密,境中灵气却始终与外界相连,而十七的母亲便是出身于最擅搜寻灵脉的御灵宗。不论你做了什么,最后她定是追寻灵脉痕迹带着孩子逃了出去,而这,就是你渴求的脱困之法。”
    此言正中牧北尘心事,他想成为人间之主,从一开始就不愿被困在此地,所以通过生死门引来外界修士发放不老药制造尸人,意图控制这些下属寻找破除幻境之法。最初他并没有将风不期这一行人放在眼里,只是任由风不期尸化下去,看着这个曾经坚守正义的修士一步步失去理智,最后终于忍不住吃了自己的同伴,他的心里甚至还挺愉快。
    风不期完全化作尸人的时候,牧十一也就随之崩溃了,他绝望地看着自己敬仰的英雄如野兽一般撕咬着同伴尸体,而这一切,都是他亲手带来的噩梦。是他用不老药救活了风不期,也是他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在独孤拾光坚持离开时偷偷毁了出海船只,就连那些令风不期状况更为恶化的药,也是他苦苦向家主求来的。他毁了自己的英雄,也葬送了各派修士为传承而留下的薪火,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最终选择被心魔吞噬,就这样成为了牧北尘手下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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