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便来了岳州,这些偷着接绣活儿的事儿娘便不敢做了,但娘的人脉不一样了,叶府的王氏娘家是岳州大族,宋夫人跟秦夫人更是出身岳州首富常家,在一起处熟了,便带着便宜娘投了些生意,虽不多,却有了稳定长远的进项,手头上也就宽裕了,这些事做的不着痕迹,但棠梨是知道的。
    棠梨是大夫却并非不食烟火,她很清楚,无论什么时候,人只要活着就离不开钱,铜臭虽俗可任谁也不能脱俗,为民当官都一样,只要坚守本心,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即可。
    虽知道这些,但对于皇族的事却不了解,想了想齐王貌似除了封地还有买卖,别的不清楚,岳州最牛最赚钱的馆子观潮阁背后的东家正是齐王。
    想到此,忽觉自己待遇实在不低,观潮阁这样牛哄哄连知府面子都不买的馆子,自己想吃什么,就能直接送过来,这待遇简直不输五星级。
    不过他的名字还真不多见,沔,棠梨记得大梁的国姓是薛,那么他就叫薛沔呗,薛沔,薛潘,叫起来竟有些雷同,棠梨忽然想起那个呆霸王,呆霸王跟那张冷脸忽的重合在一起,有种莫名的喜感,棠梨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梅婆婆好奇的道:“姑娘笑什么?”
    棠梨咳嗽了一声:“没笑什么。”这事儿可不能跟梅婆婆说,想说也说不清楚,毕竟梅婆婆根本不知道呆霸王的典故。
    正想着,忽帐帘打起,韩松从外面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宋大人请姑娘去瞧瞧那些危重的病患。”
    棠梨脸色一变,以为出了差错,虽说她知道青芥卤里含有青霉素的成份,而青霉素治疗瘟疫最快的特效药,但青芥卤毕竟不是青霉素,对于它的药性药效棠梨自己也并未实践过,如今拿出来也是为了应急,毕竟不能眼看着那些危重的病患死亡,虽说从记载上看,古代因瘟疫而死的百姓不计其数,死几个人算不上什么大事,可那是史料记载,她无法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她想救他们,她要救他们,她必须救他们,这是她身为一个大夫的职责。
    棠梨几乎立刻站起来便往外走,梅婆婆忙道:“姑娘且慢。”把香包递了过来,棠梨这才想起刚在自己看过之后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齐王给自己的,真要是弄丢了,以后那人问起来怕不好解释,便接过仍坠在衣襟上,快步走了出去。
    一出帐篷便见不远处一大帮人,以宋良成为首的岳州官员,还有蒋宣叶之鸿跟那些太医,乌泱泱的站了好几排,棠梨不用看也知道他们的神色,必然精彩无比。
    虽说自己的身份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可听说跟亲眼所见却是两回事,听说的时候,还会有所怀疑,且即便自己是国公府失散多年的嫡女,跟齐王早有婚约,但齐王那个不近女色的性子,若不喜,自己这个王妃也就是个摆设,在这些实权的官员眼里,也就是个名头罢了,但如今齐王来了这么一出,大家自然心知肚明,连自己的心腹侍卫头领都派了过来,齐王殿下这哪是不喜啊,简直是当心尖子一样。
    如此,众人再看棠梨可就大不一样了,这位板上钉钉的齐王妃可不是摆设,是齐王的心头宝,谁要是敢为难这位,或是让这位不痛快了,那就自己掂量吧。
    有齐王这个活阎王一样的冷面王在后面戳着,这些人都恨不能离棠梨远远的才好,若非不得已,谁也不想过来找不自在。
    棠梨却并不理会众人的目光,而是直接看向宋良成:“可是那些病患有变?”
    宋良成笑着点点头:“是,正是那些病患,叶大夫的医术,下官如今可是心服口服了,用了叶大夫那个青芥卤之后,十几个危重病人,已有一半退了热,这青芥卤真是比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都管用。”
    棠梨:“一半?另一半呢?”
    宋良成:“呃,另一半吗……也见了好。”脸色有些迟疑。
    这当口,后面那个姓贾的太医接过去道:“另一半是见了好,可有两个人服用了你那个什么青芥卤,并未见好反而更重了,如今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就没命了,叶大夫医术高明,想必知道缘由,我等特来求解。”
    棠梨理都未理他只说我去看看,抬脚便往那边的帐篷走去,到了近前刚要进去,宋良成却拦下她道:“不若姑娘在外面,下官让军医出来把那两人症状说与姑娘听。”
    棠梨愣了愣,便知宋良成的意思了,他是怕自己进去一旦被过了瘟疫,有个闪失,不好跟齐王交代,之前,若出了事,他还可以推说不知情,如今却不能推脱。
    所以,他才会拦住自己,棠梨道:“宋大人,棠梨是大夫,为病人看诊是棠梨应该做的事情,更何况,他们是因服用青芥卤所致,除了我,还有谁能治。”
    宋良成自然知道她说的没错,棠梨提出青芥卤之前,他可是连听都没听过还有这么治病的,这事若不是从棠梨嘴里说出来的,换个别的大夫说,他根本连信都不会信,直接让人乱棍打出去了事,腌咸菜能治瘟疫,简直是胡说八道,但棠梨的医术,即便听起来荒唐,宋良成也会选择相信,更何况还有施太医这老头背书,可即便如此,用青芥卤治瘟疫的,棠梨也是开天辟地的第一人,不管是那些见好的还是病情更重的,都得她去看诊才行,别人无法替代。
    宋良成也是耍了点心眼儿,象征的拦了一下 ,若不拦真出了事,自己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拦了虽也好不到哪儿去,到底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棠梨哪会不知他的这点儿小九九,虽不在官场,可这些当官的那些弯弯绕的心思却瞒不过她,棠梨也不跟他废话,撂下话直接进了帐篷。
    一进帐篷,棠梨便看见了熟人,余星阑正要给角落的病人行针,脸色很是凝重,额头还又细细密密的汗,显见是有些紧张,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捏着银针的手指有些微微颤抖,或许正因如此,才未下针。
    行针需认穴,认穴精准方能行针无误,认穴精准之外还需手稳,若不稳,即便认穴准也可能扎错。
    棠梨上前,目光落在那个病人身上,病人头脸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面色苍白呼吸困难,嘴唇已成紫色,仿佛下一刻,就要窒息,四肢有些痉挛抽搐。
    棠梨几乎立刻就辨别出,是青霉素过敏,现代的时候若用抗生素之前都会做皮试,所以出现过敏的概率很低,但这里是大梁,连抗生素是什么都没人知道,又哪里会有皮试,用青芥卤都是不得已救急的。
    所以出现青霉素过敏也不新鲜,棠梨反而松了口气,因为既然出现了青霉素过敏的症状,就说明自己做的青芥卤是成功的,至少里面的有效成份的确是青霉素,而青霉素绝对是治疗瘟疫的特效药,也就是说这次在岳州肆虐的瘟疫,已不足为惧。
    余星阑看见棠梨,神情一松:“叶大夫你快来看看这个病人,其他人服用了青芥卤之后,大都转好,只有这两个反而更重了,不知是何缘由?”
    棠梨:“他们的体质不受,对青芥卤过敏,便会出现呼吸困难,遍布红疹以及呼吸困难窒息的症状,这时候行针是没用的。”
    余星阑也拿不准,所以刚才犹豫良久都没敢下针:“那该如何缓解?”
    棠梨吐出两个字:“催吐。”
    第202章 难怪难怪
    余星阑愣了一下, 病人是因服用青芥卤过敏,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吐出来, 行针岂会有用, 这么简单的事情, 自己竟然没想到, 好像在叶棠梨跟前儿, 自己总是尤其的蠢。@无限好文:尽在
    棠梨不见余星阑帮忙, 抬头见他发愣的盯着自己,不客气的道:“你不帮忙盯着我做什么?”
    余星阑这才回过神来,忙过来帮忙。
    好在是服用不是直接静脉注射,加之青芥卤虽有青霉素的成份, 却远远达不到后世的疗效,毒副作用相对低了许多,所以即便这两人的体质对青霉素过敏, 也并无生命危险, 之所以出现危急症状,根源并不在青芥卤而是之前便染上的瘟疫,本就危重病患, 加上过敏反应,自然雪上加霜。
    催吐之后, 棠梨让另外腾出帐篷来,盘了火灶, 上置大锅, 开了药方让人照方抓来放于锅内熬煮, 直至药气蒸腾,把两人挪进去,交代杂役盯着漏刻,每日熏蒸半个时辰。
    余星阑拿过那个药方看了看,见上面写着丹皮,生石膏,桅炭,甘草,竹叶,犀角(水牛角),玄参 ,连翘 ,生地,黄芩,赤芍,桔梗,不禁道:“这是清瘟败毒散的方子,研细末冲服可解毒避瘟,竟不知还能外用。”
    他这话并未质问而是讶异,棠梨道:“药的疗效一样,内服外用都是一样的,只是快些慢些罢了,若冲服从内里的五脏六腑往外表发瘟病邪气,驱邪扶正,熏蒸的话药力从外而内,使的病邪从汗液经腠理排出,一样可达驱邪扶正之效,之所以不可内服,是因这两人本就病情危重,又兼服用青芥卤过敏,体质过虚,脾胃脏腑之固,恐难以运化药力,反给脾胃增加负担,此时外用最为妥当,却也因过于虚弱,不能熏蒸太久。”
    余星阑躬身:“星阑受教了。”
    棠梨笑道:“算下来也不过一个月的功夫,余大夫怎的如此客气了。”因两人常在老君观一起义诊,日子长了自然也就熟了,在棠梨眼里,余星阑跟上一辈子军总的那些同事一样,可余星阑这一躬身,便矮了一辈,成了她的学生,令棠梨很有些不能适应。
    余星阑却道:“并非客气,星阑是真心佩服叶大夫,不止医术便是这用药的法子,也让星阑大开眼界。”
    棠梨想了想道:“其实医道一门并没有一定之规,那些上古的医书古方,拿到今时今日也不一定就有用,毕竟用药需对症,而这一个对症,便同一种病也会生出许多不同的变数来,如小伤寒也可能一个人一个样,简单的头疼病因不同,治法亦不同,更何况每个病人的体质也不同,林林总总算上,一种病所用方药也可能完全不同,所以说要想治病唯有对症,因病施药,方能见效,而我们作为大夫也不一定非要照着医书药典上照搬,活学活用就是,就好比一个人走路回家,一条路堵死了,便绕道走另一条,再不通再绕,只要大方向对,总能走到家。”
    余星阑定定想了许久,棠梨这番话乍一听颇有些离经叛道,毕竟他自幼所接受的观念是,医书药典上的古方,都是医道先贤们总结流传下来的,凝结着众多医道先贤的毕生心血,对于他们这些医道后辈来说就如圣人之言一般,不可亵渎,更遑论怀疑,棠梨虽未直接说这些医书古方是错的,但她绝对是这个意思,细想起来,她用药几乎没有一定之规,因此就连见多识广的祖父也无法说出她的师承,大梁虽医道没落,但前朝却绚烂之极,医道名家辈出,也因用药的习惯,看诊的风格,或是专精的门类,形成了一些固有的派系,但棠梨无论用药还是针法,跟所有的派系都不一样,祖父说棠梨的用药随心自如,针法亦是如此,这才是真正的医道大家,若真要说师承的话,跟前朝那位跟余家颇有些渊源,铸就了一世传奇的神医皇后,倒像一脉相承。
    不止医术像,风格也像,这种有些离经叛道的言谈举止也像。先头余星阑还曾暗暗担心,若果真如祖父所说,叶棠梨跟前朝那位皇后恐脱不开干系,如此说便极可能是慕容氏的后人,前朝已经覆灭,慕容氏作为前朝皇族,若身份被翻出来,只怕是杀头的大罪。
    直到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说她是国公府失散多年的嫡女,余星阑才松了口气,既是国公府贵女,自然不可能跟慕容氏有牵连了,一个前朝皇族一个当朝权贵,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
    松了口气之余,却也生出些许失落遗憾,说不清道不明,只知道,从消息传来那刻起,叶棠梨便再不是那个同自己在老君观看诊的叶大夫了。
    他本来以为不会再见她了,毕竟她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岳州又瘟疫肆虐,便她想只怕国公府也不会让她涉险,更何况还有个对她极上心的齐王殿下,以齐王的性子怎会让自己的王妃深入疫区,为人看诊。
    但他猜错了,她回来了,不仅回来了,还一下船便进了隔离区,为这些危重的病人看诊,国公府怎么会答应让她出来,齐王又怎舍得让自己的王妃留在此?这让余星阑很是想不通。
    棠梨可不管他想什么,既然有了帮手自然就得使唤,本来棠梨就打算把余星阑跟劲节老道弄过来,这隔离区的医生奇缺,太医院那几个过来的除了施老头,其余的都是摆设,应该说还不如摆设呢,帮不上忙不说,嘴里还刻薄,明明是来赈灾的,一个个却跟大爷一样,连帐篷都不进,便迫不得己进来也是紧紧捂着鼻子,生怕被传上瘟疫。
    这些人就是顶着赈灾的名头来走过场的,哪会真给百姓治病,不帮倒忙就不错了,而隔离区的病患有上百人,自己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加上施老头跟那些军医也不行,好在余星阑主动过来了,这让棠梨很高兴,心里一高兴,便点拨了他两句,她是觉得余星阑这人是个学医的料,只不过人有些死板,性子如此,学东西也一样,说白了就是不会活学活用,因这样的性子用药开方都偏保守,这是他医术不能精进的根源所在,要知道即便方子对症用药精准,若是剂量不够,药力锐减,虽也有疗效,却不可能药到病除,甚至有些方子若过于保守,还可能延误病情。
    以往棠梨也并非不知余星阑的毛病,只是没点拨他的心情,也怕点拨了他又重提拜师之事,自己可不想收这样的学生,这样认真喜欢钻死扣的学生最是可怕,也难教的很,她更喜欢机灵的,比如蒋宣家那个小姑娘,脸蛋粉嫩粉嫩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大眼睛一眨一眨,里面星星点点,都是好奇,瞧着就机灵。
    想起那漂亮的小姑娘,棠梨便有些心痒痒,琢磨自己若是跟蒋宣说想收他家丫头当徒弟,蒋宣会不会直接把自己打出去。
    毕竟这里是大梁,女子习医的虽有却不多,大多还是因家里穷迫不得已,主动习医的,到目前为止,除了自己真没听说过。
    虽棠梨有些嫌弃余星阑古板认真的性子,但这样的人却是最好的帮手,有他帮忙棠梨轻松了许多,青芥卤是现成,只需从叶府搬过来便好,用药也简单,直接内服,若有过敏症状便依照那两个危重病人,外用熏蒸,只是疗效远不如青芥卤快,不过,这些病人并不计较,他们被送到这里的时候,便知道自己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谁想却见了好,虽说疗效慢些,总算有了活的希望,人就怕没有希望,有了希望便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便再重的病也不怕。
    余星阑的性子虽古板,也有机灵的时候,见隔离区缺大夫,二话没说便从庆福堂各分号中抽调了几个大夫过来帮忙。
    这些大夫在余星阑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看诊,复诊,棠梨反倒闲了下来,不止棠梨闲,叶之鸿跟蒋宣也不忙,两人本来是令了圣命来岳州对付瘟疫的,如今岳州的瘟疫远没有想象中严重,且因棠梨找到了特效药青芥卤,那些得了瘟疫的病患都在慢慢转好,有病轻的已经好了,只是还需观察些日子,才能回家,不过这些人也没闲着,帮着些力所能及的杂务。
    形势一片大好,来赈灾的叶之鸿跟蒋萱也就没什么事了,闲下来便到棠梨这儿来下棋,兼蹭吃蹭喝,叶之鸿跟棠梨虽无血缘关系,却真如兄妹一般亲近,棠梨也没把叶之鸿当外人,所以叶之鸿理所当然的过来蹭吃蹭喝,不禁自己来还拖了蒋宣过来,先开头蒋宣还顾及面子,过了几天,熟络起来,加之棠梨也并非自己过往所见的那些闺秀,举止坦荡言语大方,医术高明不说,旁的诗词歌赋甚至话本志怪等也有涉猎,性子也有趣,便不提看病,只单纯的聊天也让人尝尝觉得意犹未尽。
    更何况,还有观潮阁的美食,后来就彻底放开了,跟棠梨叶之鸿三人或下棋或聊天,过得极为开心,这日酒足饭饱从棠梨所住的帐篷出来,蒋宣忽有所感连声道:“难怪了难怪了。”
    叶之鸿奇怪的道:“什么难怪了?”
    蒋宣道:“我是说难怪一向不近女色的齐王殿下会如此,错过了这位,世上要去何处再寻一个这样的呢。”
    叶之鸿便明白过来,道:“说起这个,倒想起一桩趣事,你大约不知,叶婶婶总是担心棠妹妹嫁不出去,跟我母亲提过多次,一提便唉声叹气,愁的不行,说棠妹妹这个性子,哪里有婆家敢娶了家去,我母亲哭笑不得,说不知我那婶婶是怎么想的,这么个活宝贝留怕是都留不住的,哪里会没人要 。”
    蒋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竟有此事?”
    叶之鸿:“你听着也觉好笑吧。”
    蒋宣点头:“听闻叶知县夫妻恩爱,府中除了正房夫人,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可是真的?”
    叶之鸿:“的确如此,我这位叔叔出身寒门却极有才能,更是一位有知恩有情义的,虽高中腾达却未纳妾,家中只婶婶一个正房妻子,这么多年夫妻恩爱和美,我母亲都是极羡慕的,且以往并不知底细,虽未生子,到底有棠妹妹这个女儿,如今方知棠妹妹是收养的,便更难得了。”
    蒋宣暗暗点头,无后犯了七出,只此一条叶全章便可名正言顺的休妻另娶,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但他却并未如此,且夫妻恩爱经年不衰,对收养来的女儿也视若己出,对发妻养女如此,可见人品高华,有情有义,的确难得,只是这样的好人怎会无后。
    他心中遗憾便说了出来,叶之鸿笑道:“谁说无后,昨儿我回府听母亲跟祖母私下说,明年叶叔膝下就该添丁了。”
    蒋宣愣了一下:“不是说不能生吗?”
    叶之鸿:“听母亲说,叶婶婶原是胎里带的病,注定此生无子无后,还曾因此自请下堂,叶叔叔不允,后来机缘巧合收养了棠妹妹,便当亲生闺女一般养了起来,棠妹妹这些年一直用药膳给叶婶婶调理身子,这才有了喜讯。”
    蒋宣:“棠姑娘医术高明,小小的不孕自是难不倒的。”
    叶之鸿:“祖母说人得积德行善,好事做的多了,老天爷瞧在眼里,便会降下福祉,就如叶叔叔叶婶婶,本来注定无后的,也有子息承继香火,养老送终。”
    蒋宣点头:“这话说得在理儿,不过还是得碰上棠姑娘这样的才行。”说着叹了口气:“若是我那小子能跟棠姑娘一样,我睡着都能笑醒了。”
    叶之鸿忽然想起棠梨前日提起给蒋夫人看病的事,言语间对蒋家的小公子颇为喜欢,心中一动道:“怎么蒋兄肯让令公子习医?”并不是叶之鸿对习医有什么偏见,而是习医不能科举出仕,便当上了太医地位也远不如实权官员,故此,为了前程莫说蒋家这样有通天背景的,便是寻常人家也大多不会让孩子习医。
    谁知蒋宣却道:“若棠姑娘肯收我那小子当弟子,倒真是我蒋家的造化。”
    叶之鸿眼睛一亮:“若蒋兄果有此意,在下倒可问问棠妹妹。”
    蒋宣大喜:“当真。”
    第203章 一网而尽
    叶之鸿心道, 这是两边讨巧之事,他不过顺手做了个中人,何乐而不为呢,自是点头揽下了这桩闲事, 反正如今也没什么正经事, 本来他来之前还心中惴惴, 毕竟这是他成年以来,头一次担的要紧差事, 虽父亲如今在岳州任布政使,可越是如此自己就越的避嫌,尤其他一直在兵部任职对瘟疫赈灾之事完全是个门外汉。
    即便有棠梨在, 也有些忧心,毕竟岳州外有水寇作乱,又闹了瘟疫,正是雪上加霜,就凭自己跟蒋宣两个官场上的后辈,能收拾的了这个烂摊子吗。
    谁想这些一路上忧心之事竟是自己庸人自扰, 有齐王殿下坐镇, 那些水寇不过是强弩之末,如今龟缩在老巢里连头都不敢露, 闹得正凶的瘟疫,也因棠梨一早制定并在竹山县实行防疫条例, 并未肆意蔓延, 而棠梨一来便找出了治疗瘟疫的特效药青芥卤, 先头传到京中闹得人心惶惶的岳州瘟疫虽仍未完全杜绝,却已得到了有效控制,如此,他跟蒋宣这一趟差事也算办完了,若不是这场瘟疫后面牵出了散播的黑手,他跟蒋宣已经可以回京交旨了。
    说起这幕后之人却有些棘手,若是他跟蒋宣两人查此事,势必要借用父亲在岳州的势力,如此却不大妥当,再有能在岳州兴起如此大的波浪,这幕后之人绝不寻常,且在岳州官场必有内应,若想彻底清查此事,必要有个耳目通达超脱官场势力之人方可,这样的人如今岳州正好有一个,便是齐王殿下,只不过齐王的性子,自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
    叶之鸿本来还打算是不是卖了自己父亲的面子,去求齐王殿下帮个忙,谁知不等他开口,齐王殿下便已经非常主动的把这桩麻烦揽了过去。
    叶之鸿大喜过后也自明白,齐王殿下之所以揽下这桩闲事,绝对不是卖自己父亲的面子,父亲虽是封疆大吏,可在身份尊贵的齐王殿下跟前儿也不过是个下臣罢了,殿下如此是因棠妹妹。
    如今谁还不知道殿下对棠妹妹的心意,本就是有婚约前缘,又是心尖儿上在意的人儿,只要是棠妹妹的事,齐王殿下都巴不得揽过去,不让心上的人儿有半点费神。
    这份疼宠,只要有眼睛的谁都看得出来,而查这样的事,对于齐王殿下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所以叶之鸿跟蒋宣根本不用费神,说起来叶之鸿真觉棠梨是他们叶家的福星啊,治好了祖母跟母亲的病,多年不孕的姐姐也有了身孕,在谢家算站稳了脚,如今自己这头一趟差事又因棠妹妹而格外圆满顺利,不用想也知道,回京之后,必有封赏,更重要的是有这次的功劳,对自己日后的仕途格外有利,这样的资历,正是他这样的世家子弟的短板。
    叶之鸿知道这些,棠梨自然也明白,她在帐篷里翻着医案的时候瞥见自己手腕上的手环,上面的梨花在灯光下栩栩如生,这本来是她前世早已戴习惯了的东西,但此时仿佛有些不一样了,如今只要看见这个手环便不自禁会想到那个男人,那个不知不觉中已经熟悉,并越发亲近的男人,那个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
    他来的虽勤话仍是不多,或许是天性使然,话虽不多却只他在自己身边坐着,棠梨都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烫,那是一个属于雄性动物的颇负侵略性的目光,每每令棠梨心惊肉跳之余,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心喜与期待,于是棠梨知道,即便弄不清什么时候发生的,但她的确是喜欢这个男人的。
    棠梨并不是不知人事的小姑娘,她是思维成熟理智的大女人,成熟的女人对待感情绝不会拖泥带水,既然知道自己喜欢他,他也喜欢自己,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况且平心而论,这男人对自己着实不错,话虽不多,却格外能干,那些琐碎麻烦的事不用自己开口,他便已经办的十分妥帖。
    便宜娘常说,女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个能知冷着热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运气,这么说来,自己的运气还不算太差。
    想到此忍不住轻笑了出声,刚一笑却听一个熟悉的男声道“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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