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氏是个急性子,又自觉自家在理,看了看萧淑云平坦的肚皮,就不快道:“这么大半年过去了,怎的你还没好消息出来?”
    萧淑云便知道柴氏是为了催生来了,笑着回道:“郎中说了,需得调养一年,再有孕对身子好。”
    柴氏皱起眉:“莫要听他们胡说。”看了看萧淑云:“你年级轻轻的,哪里用得着调养那么些时候。家里头都是女娃子实在是不像话,你大哥没了,便不提你大嫂子了,你且说说看,你究竟什么时候要给家里添一个小子来?”
    这话说得不讲理了,见柴氏如此跋扈厉害,萧淑云脸上的笑意淡了淡,起身道:“母亲说得是,只是这事儿究竟也急不来,总是我们年轻,母亲不必过分忧心了。”
    柴氏一听便恼了:“我如何不急,老二是我儿子,我盼着要孙子实在是情理之中,你莫要净说些废话,我和你讲,再给你一月时间,你若是不肯生,那我就找人来给我们孔家生个孙子出来。”
    本是清净的日子,因着柴氏的强势加入,倒是生出了一些波澜来。
    林娇自是气得最狠的那个,她本是不知道,还是偷听了绿莺和三朵的话,才知道家里住下来的那个老女人,竟是来为难她姐的。当下就要冲过去,被孔月梅拦了下来。
    孔月梅劝道:“姐姐性子也忒是急躁了些,二伯娘虽是厉害,但她到底是长辈,又捏着无后为大的把柄,姐姐可莫要冲动,不然只会给嫂子添麻烦。”
    林娇恨得牙根直痒,气道:“当初你娘就是这般拿捏着各种由头,顶着长辈的名分,净给人添堵,我瞧着这日子,怕是又要难过了。”
    孔辙从外头回来,便听双瑞说了这事儿,本是喜气洋洋的脸上登时没了笑容,耷拉着脸皮就去了屋里,见萧淑云坐在那里,正托着下巴望着条案上花瓶中的水仙,不由得忙上前去,双手轻轻按住了萧淑云的双肩,叹道:“委屈你了。”
    好半晌,萧淑云摇摇头,转过身抬头看着孔辙,面容平静,眼神却是坚定不移,道:“母亲说如意养在我们身侧,怕是要分了我们的精力,不好专心生孩子,就把如意要了去,说是要自己养着。”
    孔辙面容一变:“这如何使得,如意那般小,自是不能离开生母的。”
    萧淑云点点头:“幸而夫君和我一般的想法。”说着垂下眼角,淡淡道:“已经抱去了半日,我正想和夫君商议,这事儿要怎么办?”
    依着萧淑云心里的想法,不管这孔辙是个什么主意,或是会忍气吞声,就叫如意养在了二太太身边,可她这里却绝对不行。若是孔辙不肯为她做主,那她便亲自去用强。如意那孩子是她两辈子才得了的骨血,任凭是哪个,都决不能从她身边夺了去。
    “你且稍安勿躁。”孔辙并未察觉出萧淑云心中的决然,只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说道:“这事儿你不要操心,等会儿,我,我亲自去把如意抱回来。”
    究竟孔辙如何和柴氏说的萧淑云不知道,总之,外头刚擦黑,如意被孔辙用小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从外头抱了回来。
    见着孩子面儿,萧淑云的一颗心才终于安宁了下来,亲自给孩子洗了脸,抱着哄睡,这才腾出空,来和孔辙说话。
    “母亲她,很是不高兴吧?”萧淑云靠在床头上,想着柴氏一副要常住的模样,心里难以抑制的,生出了一丝厌烦来。柴氏跋扈厉害的模样,叫她想起了当初在凤凰县里头,夏氏那难缠无赖的模样。
    哪里是不高兴,分明就是愤怒崩溃了。孔辙想起当时二太太的模样,心中也难免生出了厌烦和忧虑来。他的身份本就尴尬,这般惹怒了二太太,怕是日后要生出更多的麻烦事儿来。
    “我想着你许久不曾去岳母家小住了,岳母总是来信说思念如意甚是厉害,眼见年关将近,你带着孩子去住上段时日,等着要过年了,我去接你们娘儿俩。”
    这是叫她避开了柴氏?萧淑云心知当下的境况,避开了去,却是是再好不过的。既是他出的主意,想来他也有法子应对吧?
    萧淑云本是想硬着心肠,只顾着自己便罢了,可想起如意,再想起往日里他的真心爱护,到底心里不安不舍起来。
    “那你呢?”萧淑云眼中难掩忧虑:“这当口儿我们走了,怕是二太太那里,要饶不过你的。”
    “不怕。”孔辙见萧淑云关心他,心里极是高兴,笑道:“总是二房还要靠着我,倒也不怕她闹得厉害。”
    可萧淑云却总觉得这样不好,若是原先,她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便是。留下他们一家子,再怎么闹腾,都是他们家的事。可是如今有了如意,不管是为着如意,还是心里头那抹难以抑制,还是生根发芽出来的情愫,萧淑云都不能这样撂下了烂摊子,就走了。
    “暂且先不走。”萧淑云迟疑道:“看看又在说。”
    夜色深重,柴宁一面拧了干净的热帕子,递给自己姑母擦眼泪,一面劝道:“姑母也着实急躁了些,到底是人家头一个孩子,正经娇贵在意的,你这样光明正大就把孩子要了过来,也难怪人家做父亲的,要不高兴。”
    这话说得柴氏更恼,恨声道:“到底不是亲的,若是亲的,我这边儿不肯,他又哪里会忤逆了我的意思来。当初在凤凰县,三太太住在他那里那般不合规矩,可他为着自家亲娘,硬是和老太爷硬扛着。我也听说了,那女人在那儿闹得着实厉害,竟是连萧氏生孩子,她都不安生,分明是想要了萧氏的命。若不然,老二那性子,再不会把三太太给送了回来。”
    柴宁抿唇低眸一笑:“原就是亲娘,自是不一样的。”
    这话却还不如不说,柴氏恶狠狠瞪了柴宁一眼:“你这死丫头莫要在这儿给我拱火,我不上你的当,自然不会去和他硬碰硬。”
    柴宁提起帕子抿唇轻笑:“姑母这话说的,忒是冤枉人了,我可是好心好意的。”
    柴氏擦了眼泪,把帕子往柴宁身上一扔:“少废话,你还当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我晓得你是起了叫我过继你家相公的心思。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别说这事儿难办得很,就是能办,我也不要老三那风流浪荡子,过继了来,怕也是个败家子。”说着又忍不住瞪着柴宁:“当初你可真是猪油蒙了心,那般的好男子你不跟,偏要跟着这种人。便是老四老五,都比老三强。”
    柴宁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她此番跟着来这里,便是因着院子里乌烟瘴气的,她实在待不下去。
    正是守孝,孔轩那贱人自然不敢闹出什么实实在在的幺蛾子出来。只是香肉捞不到,心里自是痒痒得难受。
    柴宁不乐意看那男人在屋子里东摸一把丫头的手,西拧一下丫头的脸,再是背过人去,摸一把屁。股,捏一下乳的,见着柴氏有来老宅里看看的想法,就附和着说了几句,也跟着来了。
    她本不乐意和老二夫妇为难,只是眼见他们夫妻和顺,那个二爷,更是屋子里素净的只有这么一个正妻,她心里就难免有些不顺平。加几把火,添几根柴的,却也只是在暗地里,平面儿上,她倒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自己先躲避开了去。
    “我家那个自然是个不争气的。”柴宁说了这话,却是一扫脸上的怨怼和不平,渐渐浮出一抹笑来:“我说姑母,咱们娘俩儿在这儿互相挤兑有什么意思,眼瞧着二伯那人待姑母如此不敬,姑母倒是想想看,这之后的日子,可要如何过下去呢?”
    柴氏哪里会不想,此番把如意那丫头抱在屋子里,说自己要养,一则她是真心着急着要萧氏赶紧有孕,生出个小子来。二则,也是想瞧瞧看,这小两口,会有什么反应出来,结果真是叫她大失所望,另带寒心如刀割。
    “许是你说的对,老四老五虽是庶出,对我倒是尊敬。若是过继一个,不见得就比老二差。”柴氏这般说着,却想起孔辙身上的功名,和未来仕途上的前景,心中一番纠缠,终是无法定下心意来。
    因着柴氏的犹疑,两厢倒是诡异地平静下来,萧淑云见二太太不再生事,就只当不曾出了这事儿,见面自然还是要笑意然然,礼敬有加。
    这日,柴宁闲得发慌,又顾忌外头风寒冰冷,就把如玉留在了家中,自己坐了马车,往远处半山坡的一处寺庙行去。
    寒冬天气,自然是没甚好看,逛了一会儿,柴宁便觉受不住,回了寺院里的净室,只觉手脚冰冷得厉害。本是想要走,又觉冻得受不住,就叫丫头去寻了热水,心思先泡一泡脚,等着身子暖了,再回去也不迟。
    丫头去了,屋子里就只剩下了柴宁,跺着脚正在原处取暖,忽听得一阵声响,一抬头,却是一个身披厚绒大衣的男人,从窗格上跳了进来。
    柴宁只觉冰冷的寒风吹得她脸皮几乎要冻破,而那男人熟悉的眼神和轮廓,却好似冬日里最为尖锐的冰锥,直把她内心的一片安宁,扎得粉碎。
    “是你?”柴宁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好似被这寒日里的冷风割得支离破碎,她颤颤巍巍地站着,却觉得头晕目眩,几欲跌倒。
    “是我。”男人的声音沙哑暗沉,他往前走了走,见面前这女子恍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敏锐地就往后头缩,不觉冷然一笑,讥讽道:“既是这般怕我,为何胆大如天,竟敢带着我的孩子,嫁给了旁的男人去。不但没了干净的身子,我的骨血,竟还姓了旁人的姓。你如此不顾后果,可是觉得,我会待你不忍心吗?”
    第101章
    冰冷的风从大开的窗扇不断往屋子里吹, 柴宁颤抖着身子, 恍惚回到了那一夜。冰冷的地面, 冰冷的夜,男人火热的身躯压在身上,却好似地窖里新起出的冰凌, 让她从里到外,都冷得禁不住打起了寒战。
    男人似如鹰雕的眼睛冷冷望着柴宁, 见她脸色煞白, 抖如筛糠的身子仿佛下一刻便要倾倒在地, 不觉唇角微勾,凉凉笑着, 就转身关上了窗扇。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男人冷漠地说道,回身在床榻上坐定,继续冷冷道:“那丫头, 你想法子带出来,既是我的血脉,就决不能流落在旁姓人家去。”
    提起女儿,柴宁已经破碎成渣的勇气这才稍稍找回了些, 虽然声音颤抖如寒风秋叶, 可她仍然努力地说道:“你,你不是被圈禁了?如玉虽说是姓了孔, 可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总好过跟着你, 做了那暗无天日的笼中鸟雀。”
    男人立时愤而起身,大步上前扬起巴掌便打在了柴宁的脸上。柴宁本就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哪里禁得住这铁砂掌,立时唇角流血,就跌坐在了地上。
    “好言给你听,偏你不知好歹。”男人居高临下,冷冷说道:“你水性杨花,委身他人,污了我的威名本该杀你泄恨。看在你生下了孩子的份上,留你一条命已是网开一面。你且好生把孩子给我送来,以后你过你富家太太的日子,桥归桥路归路,咱们互不干扰。”说着,也不管柴宁是何反应,大步就往门扇那里走去,边走边说道:“三日后,还是这处厢房,你把孩子带来,给我好好候着。”
    男人从窗格上跳了出去,并没有理会大开的窗子,径直离去。屋子里寒风席卷,真真如冰窖般冰冷。柴宁在地面上慢慢蠕动着,将身子蜷缩了起来。她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办。但是有一点她却很清楚,如玉那孩子,她定然不会给了这人去。她千辛万苦生出的孩子,决计不能跟了那逃亡的人浪迹天涯。虽是不知道那人怎么从圈禁的府中逃离出来,可想着当今圣上清明睿智,想来那人,也不会有翻盘的机会了。
    丫头从外头推门而入,一进门便见得地上瘫软的主子,大叫着就奔上前去。又见主子形容狼藉,不觉大惊失色,再瞧见那唇角一抹嫣红,登时尖叫起来。
    “噤声!”柴宁发起狠来。
    丫头没见过主子这般狠厉的模样,说是地狱的夜叉也不为过,她哆嗦着收回了手,也不敢再去触碰面前这模样凄戾的人。
    柴宁却渐渐缓和了气息,见丫头面如土色,说道:“不必害怕。”又问道:“热水呢?打来给我暖脚。”
    丫头回过神来,忙扶起了柴宁在床上坐下,又去关了窗子,折回身才提了水桶进来,伺候着柴宁泡脚。
    滚滚热水驱散了满身的冰寒,柴宁一面看着丫头给她擦脚,一面说道:“回去后,什么也不许说,记得吗?”
    这声音温软和气,可看过方才主子狠绝的模样,这丫头心里正是胆怯,点点头,忙不迭地回道:“记得记得,一定不会忘了的。”心里却想着,回头得和老子娘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她要了回去,安置到其他院子里伺候才是。
    因着聪儿吃坏了肚子,跟着去的丫头,并不是柴宁的心腹,这事儿到底是瞒不住的,萧淑云很快就知道了。吩咐那丫头不要透漏出风声去,又找了事由,把这丫头从柴宁的院子里头要了出去。
    柴宁坐在屋子里,怀里紧紧抱着酣睡的孔如慧,脸上的泪珠禁不住地往下坠落。那丫头一走,她就知道,庙里那事儿,怕是瞒不住那姓萧的女人了。心里却又藏了另外一份渴盼,她是个无依无靠的,若是孔家不庇佑她,她就只能任凭那人宰割欺辱了。
    萧淑云这边儿也在拧眉暗思,那丫头说她进去屋子的时候,窗子是大开的,她去关窗时候,窗台上也是有脚印的,又说三奶奶脸上带伤,这般想来,大约那人是个男人。却也不知道,是来寻仇,还是有什么私情。只是这事儿,到底也不好去直接询问。
    因着这事儿事关孔家声誉,萧淑云只赏赐了那丫头一番,又警告了一番后,就吩咐三朵盯紧了那丫头,自己坐在屋子里,也是头疼得要死。
    等着孔辙从外头回来,萧淑云深思熟虑后,就把这事儿说给了孔辙听,而后叹气道:“我想着这事儿总是要该你知道的,寻思着,不如我寻个机会,去三奶奶那里探个口风。”
    孔辙双手握拳搁在膝上,气得额角青筋直蹦,忍不住骂道:“我就知道她不是个好的,水性杨花,勾三搭四——”却是忽然住嘴,抿着唇,眼神颇有些慌乱地往萧淑云那里瞄了一眼。
    萧淑云立时就意识到,怕是那个三奶奶和自家这夫君之间,还曾有些什么。于是也不说话,只是将眉毛挑了挑,意味深长地看着孔辙。
    把个孔辙看得受不住,自己说道:“就是她嫁个三弟之前,曾有段时间,一见着我就搔首弄姿,语言挑拨,我自然不会搭理她,只是没想到,后来她竟是说给了三弟。当时木已成舟,我也想着,许是这女子婚后,就会改了性情,安心做个好妻子,好母亲。”
    萧淑云勾勾眉,心说这事儿听着怎么这么怪,总觉得里头该是还隐着什么官司才对。于是沉眉想了片刻,说道:“既是这般,我去和这个三奶奶,且先说上一回子话再说。”
    只是还不曾等着萧淑云寻到了时机,家里头就出了事儿。大家都以为是进了飞贼,只有柴宁心里清楚,这是因着她并不曾按时赴约,把孩子带了去,那人就来了孔家,亲自来找她了。
    柴宁心里清楚,破船还有三千钉,她只凭着自己伶仃一副身板,大约是难护着了如慧的周全。于是,倒在萧淑云去寻她之前,去了正院儿。
    萧淑云立在廊下,见柴宁一副面色苍白,怀里抱着小如慧竟是满身仓皇的模样,心里隐约觉出了不好来,摆摆手叫下人去了,淡淡道:“三奶奶屋里请。”
    进了屋里坐下,柴宁眼睛四下一转,说道:“劳烦二嫂子,我有些私话要单独和你说。”
    萧淑云深深望了柴宁一眼,抬手又叫三朵一行人都往外头去了。关门前,孔如慧忽然放声啼哭起来,三朵极是有眼色上前来,拜了拜,笑道:“三奶奶,奴婢抱了姑娘出去,也好逗她开心,奶奶们也好说话。”
    这本是好心,却不料柴宁身子一僵,就将孩子往怀里紧了紧,满脸警惕之色。如慧人小,却知道不舒服,于是哭得更厉害。柴宁这才恍然,一面手忙脚乱哄着孩子,一面又勉强和三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如慧离不开我的,我还是自家来哄,多谢你好心了。”
    三朵奇怪地往萧淑云那里望了一眼,见萧淑云给她使眼色,这才福了福,往外头去了。
    萧淑云静坐着看柴宁好一会儿才哄好了孩子,如慧渐渐沉睡,柴宁这才落了眼泪,道:“晓得嫂子是个聪慧的人,必定是瞧出了。”
    将茶碗往桌上一搁,萧淑云深觉此时不能再云里雾里绕来绕去了,直截了当道:“我是瞧出来了,你待如慧这丫头,紧张过头了。只是好端端的,你这是怎么了?”
    提起这事儿,柴宁哭得更凶了,起身抱着孩子就在萧淑云身前跪下,仰起脸泪眼瓢泼:“求嫂子救我。”又垂头在如慧小脸儿上亲了亲:“也救救我可怜的孩子。”
    萧淑云受惊不小,勉强稳住心神,起身扶起柴宁:“你且先说来听听,我才能晓得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柴宁便一面含泪,一面哽咽,把事情给说了。
    “依着她的说辞,原是那王爷使了强,见她貌美,夜里就潜入进去将她的清白给毁了。只是不知为何,却只肯迫使她私下苟合,却也不提婚嫁的事情。”夜里,萧淑云躺在床头,就把事情细细说给了孔辙听。这事情不小,她却是压不下来的。
    孔辙一听是那位王爷,心里就有数了,细算了时间,道:“难怪他不愿意声张,那段时日他被先皇谴责,正是在家里头闭门思过。他若是此时闹出来这事儿,怕是先皇更要生怒。”
    “那后来呢?”萧淑云不解:“我听三奶奶那话,那王爷离开的时候,分明就是知道她有了身孕的。这么不管不顾的,就扔了她一个人。”
    孔辙哼了一声:“他当然顾不上,后头没多少时日,先皇就病逝了,他急着要赶回京都,哪里还顾得上一个无媒苟合的女子。”
    萧淑云听着不顺耳,剜了孔辙一眼:“虽是她无婚有孕,只是瞧她如今的模样,我瞧着也不像是对那王爷有情谊的。我看着,她的话里虚头不多,想来真是被强迫了的。”
    孔辙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只是想着那女子被人污了身子,后头竟是寻思着要找他们孔家的男子做了冤大头,心里就不舒服。虽也知道,苍蝇不叮无缝蛋,到底是他那弟弟不争气,才着了人家的道儿,可想起如慧那丫头不是孔家骨血,孔辙到底心里不舒坦。
    “既是人家非要自己的骨血,想要自家孩子认祖归宗,也是人之常情。依我说,不如把那丫头给了那人就是了。”孔辙拧眉说道:“那人如今是落魄的凤凰,听说京都里头,因着他的私逃,圣上一怒之下,赐死了他府中所有的妻妾和子女。”顿了顿,似有叹息道:“我听人讲,当初圣上继位,京都很是生了一场惊变。权柄之下,哪有不流血争斗的,有人说,那人当中被人伤了身子,后头虽是养好了,可惜,却是不能人道了。”
    萧淑云大惊,而后疑惑地看着孔辙:“这种消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孔辙似有拘谨,眼神惊慌地瞅了瞅萧淑云,抿了抿唇,才道:“他虽是败了,可到底爪牙遍地,瞧他被看管起来都能出逃,可想而知当初他的气焰有多盛。如今有了这事儿,怕是也要影响了他的威望,想来一些跟随他的人,也会因此而略有迟疑。”
    “哦——”萧淑云恍然,这便是无所不用其极,各方位打击政敌了。
    “只是如今可要如何是好?”萧淑云面露为难:“我瞧她哭得可怜,不是我烂好心,这世上肯愿意和孩子分离的母亲没几个,当初她虽是不怀好意,嫁进了孔家,可到底已经嫁进来了。这事儿弄不好,败坏的也是孔家的名声,又害怕她闹腾起来,再传出去了消息,倒叫旁人误解了咱们跟那人有牵扯。再者——”
    萧淑云忧心忡忡道:“那孩子到底无辜,我这心里也难为得很,一面觉得她是烫手山芋,若是能给了那人,以后撇清了关系,再和咱们孔家毫无瓜葛。一面又觉得她可怜,到底稚子无辜,我想着那人如今狼狈逃窜,孩子跟了他,颠簸流离,怕也是要受罪的。”
    孔辙晓得自家妻子是个心软的,将她的手握住,慢慢摩挲着道:“这孩子,要是那人非要,咱们是留不住的。你担心的正是我所忧心的,圣上能下了狠手,处死他府中所有妻妾孩子,必定是心里怀恨的。这丫头若是留下来,那就是祸端。孔家世代书香,便是为官,也都谨遵着秉持本心做事,绝不卷进皇家的事。那事儿可是不能沾,一个不好,便是家族败落。孔家向来只求安稳,高处不胜寒,并不曾想过,要闻达天下。”
    萧淑云听了这话,便知道孔辙心里是如何打算的,心知这事儿她也是爱莫能助,只能点点头:“这几日我会叫人好生看着三奶奶,不要她闹出风言风语来。”
    柴宁知道孔辙的意思后,很是大哭了一场,拉着萧淑云的衣角,又是磕头又是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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