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界将军江愁枫看似冷酷无情,实乃一忠义之士。我当初下旨令容想云释放他回去,并非是给容想云留情面。而是此时天界将士疲惫,国库空虚,百姓凋零,此诚内忧外患之际,实在不易再大肆开战。
    按照江愁枫之品性,数千年内必定不会再犯我界。与其杀了他,不如放他回去安镇魔界东南。否则新任东南领主上任,未必不会对我界垂涎。
    再者,日后你有危难,只需动之以情,江愁枫必然出手相救。
    为君者,切记意气行事。吾儿当克制隐忍,待天界元气恢复,时机成熟时再取其首级告慰万民。切不可冒进贪功。」
    “臣秦易文,叩见帝后。”
    “……”
    “臣秦易文,叩见帝后。”
    “……”
    「烟铧一事,我实感抱歉。三千大阵中,唯有玄蛊能彻底软禁于她又不伤及身体。此乃不得已之下策,望你见谅。
    烟铧乃天界第一勇士、天界第一忠臣。有她在你身边辅佐,愚父便可安眠于云灵山下。若是她偶有冲动莽撞之举,你小惩即可,大罚却不必。若是加身其重罚,则恐军心不稳,众将生怨。其心如赤子,若有谏言,你当认真倾听三思,不可自以为是。」
    “帝后,还请您即刻出来。臣等不会伤害您的。”
    “……”
    “帝后,您若是再不出来,臣便要冒犯了。”
    “……”
    「弑君终归不是美名。愚父已将传位遗诏放在王座之下。你取后只管对外宣布,愚父是暴病而亡。」
    ……
    「洋洋洒洒、书不尽意。愚父为君两万年整,如今只有一条想要嘱咐于你——为君者,当以万民为本,切不可随心所欲只念私情。」
    ……
    「至于两位少君,你也不必有所顾忌。长子辉贺我已替你教训,不会再生妄念。少子辉珏,有勇无谋,你可放到烟铧麾下历练数年。将来若能当一士卒陷阵,替你守住方寸土地,愚父也能有所慰藉。」
    ……
    “你就是卫黎?”年轻俊美的天界储君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五六岁的男孩儿。
    “你是谁?”卫黎警惕地按上身侧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长剑,刚刚化为人形不久的玄石还保留着几分野性。
    “我叫辉光。”男人挑眉,“现任天界的储君。”
    “你找我有事?”男孩后退了两步,他察觉出了面前的男人不是自己能打得过的存在。
    “我来看看。”辉光蹲在了紧张的男孩的面前,伸手捏上了男孩下巴。
    被大力钳制着,卫黎挣脱不能,僵硬地由着陌生男人打量自己。
    “别紧张,”辉光挑眉,“你的名字还是我取的。”
    “胡说,”卫黎皱眉,“我的名字是初代帝君刻上的。”
    “那你可知初代帝君是我什么人?”
    男子起身,逆着阳光,高大健壮的辉光对于和剑一般高的男孩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初代是我祖父。当年他同魔界签订合约,这卫黎二字便是我替他出的。”态度强硬的男人脸上表情舒缓了一点,“看来还是个提不动剑的小不点,我似乎来早了。”
    卫黎抿唇,握着剑的手愈收愈紧,准备趁男人不注意的时机让他尝尝自己的厉害。
    却不想男人挥开披风转身离开,“卫黎……”他仿佛咀嚼似地念着着两个字,“不要辜负自己的名字。”
    ……
    「吾儿卫黎,愚父现将天界七百九十万七千八百零一条性命全权托付与你。
    帝之一路荆棘险布,愚父虽魂归云灵山下,但愿竭尽全力护你霸业早成。
    望你小心翼翼,弘我界之天威,承我历代圣君之雄图,继往开来,不负万民。
    父辉光留」
    秦易文掀开床帘,瞳孔猛地收缩。只见床上的女子双眼空洞,鼻下无息,赫然已是一具死尸。
    不,不是死尸,而是一具傀儡。
    所谓闹得天界不得安宁的帝后容想霞居然早已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过是由她的尸身炼制而成的傀儡罢了!
    ……
    “辉光,你说过不会伤害我姐姐的!”身着华服的女子哭喊着扯上男子的衣襟,床上的婴儿被这尖锐的哭声惊醒,哇哇大哭了起来。
    “她妄想阻拦我们,我没有直接杀了她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俊美的男子微微蹙眉,“霞儿,你应该知道,弑君是什么罪名。”
    “所以……你就要封了她的法力,把她丢去魔界?”容想霞仰头,痴痴地笑了出来,她狂笑不止,神色癫狂,仿佛入了魔障。“天上地下,所有人都知道,除了我,除了我这个容想云的亲生妹妹不知道!”
    辉光愣怔,“霞儿,你别这样……”
    “闭嘴!”女子双目欲眦,“我真是恶心我自己。三年了,整整三年了!我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和一个杀人凶手卿卿我我,而一手将我带大的姐姐却被我夫君丢去了魔界。”
    “容家怎么会生出我这个败类?”她一边笑着一边朝后退去,“辉光,你恶心吗?我好恶心啊,恶心得我恨不得下十八层地狱、恶心得我恨不得立刻魂飞魄散!”
    “霞……不!!!”
    ……
    秦易文呼吸一滞,看着床上的傀儡,他立刻意识到,这不是用活人炼制的,而是用已经死了的尸体练成。
    也就是说,帝后一早就死了?
    他心里惊疑不定,吩咐了人一声后,匆匆朝玄鸿殿赶去。
    秦易文站在坍圮的殿外,挥袖扫去面前的浮尘。他朝里走去,没有听到打斗的声响,看来卫黎和辉光之间已经有了结果。
    他翻过狼藉的石块,看见唯一被柱子支起来的一隅里落着两个人。
    一人身着金黄铠甲靠着墙角坐着,垂头无力,显然已经死了过去。
    另一人一身银甲,手上拿着一沓信纸,脚边躺着银白的凝光。
    “卫黎?”他轻轻叫着。
    男人的身影动了动。
    过了许久,他缓缓转身。
    秦易文一愣,那人的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帝后的死,瞒的或许不是外人,而是辉光自己。
    殷旬的梦,时隔千年有人唤醒。然而辉光的万年梦境,却是到死都未必清醒过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四万将士全部后退三百里, 鸣烟铧一个人站在边界线上。对面是乌压压一片的魔军营地, 身后是空空荡荡的土地。
    天空破出了一丝光亮, 她抬头确认时间差不多后,抬手将这四万军营的幻象撤开。
    女子脱下一身坚硬的银甲, 又是一副黑衣红发带的模样。她抱着漆黑纤细的长刀,找了块石头坐下。
    被战火灼烧了一个月的空气缓缓流动,将女子长长的黑色马尾吹动。
    起的是东风。
    噗——
    突然地面破出一个洞,随后一对金红金红的鹿角顶了出来。
    鸣烟铧一愣,只见一身金红仙裙的小龙女像个土拨鼠一样从地下钻了出来。
    她甩了甩头,在地下待了一晚上,好一会儿才辨认请方向。
    “你怎么在这?”鸣烟铧从石头上跳下来,立到她身边, “我说了所有人都后退三百里。”
    “我是高贵的龙族公主,”凌悦玥下巴一抬,“才不是什么弱小的人。”
    鸣烟铧不和她废话, 提起公主的领子往后走。
    “你干嘛!你放开我!放肆、鸣烟铧你听见没!”凌悦玥被拖得只能乱蹬腿, 然而不管她怎么呵斥对方都不为所动, 钳制着她的力量犹如磐石, 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她挣扎了一段时间后,只好放软的声音,“你等等, 我有东西要给你。”
    鸣烟铧脚步一顿,转身看她。
    凌悦玥终于得到自由,她伸手从储物的玉佩里捧出一套赤红色的铠甲, “呐,这是我们赤龙一族的老祖留下来的。大概是他的鳞片做出来的东西,听说穿上后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我身为东海的公主,自然不需要亲自上场,这东西就给你吧。”
    鸣烟铧没有接,她定定地看着面前眼神飘向别处的女孩。
    凌悦玥见她没有反应,自顾自地继续掏,“这是魔骨钉,一共三十六枚,任何魔族被打上十二枚之后都会灰飞烟灭。怕你准头不好,多给你一点。”
    “还有缚神锁,这个我亲自试过,就算是变回龙形也不能挣脱。”
    “啊……你不是玩火的么,我看这个龙珠挺热的,你一起拿走吧。父王不会怪我的,反正没几年整个东海都是我的了,只是借用一下龙珠而已,算不了什么。”
    她一样一样的从玉佩、玉带、香囊里掏出宝贝,最后索性把储物器摘下来全部塞到鸣烟铧手里。
    “我把大半个龙宫都搬来了,你都带着吧。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天上地下都少有的宝贝,你省着点用。”
    小龙女抿了抿唇,随后又加上一句,“也不用太省……反正我不差钱。”
    对面的女子一直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黑曜石似的眼睛看着凌悦玥。
    鸣烟铧轻轻摇了摇头,从一大堆金光闪闪的宝物里面拿走了那个橘红色的香囊。
    她握在手中,和凌悦玥对立在一片荒芜之上。
    “就、就不能不去么……”沉默半晌,小龙女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那么多人,你不可能都救的。天界、魔界,到底归谁统治有那么重要么。”
    “反正卫黎被赶到北方,也不会是帝君了,你何必还这么拼命。撑死了也就是个大将军王的称谓,我可以付双倍的月俸给你。”
    她抬起头,近乎哀求,“烟铧,和我走吧,好不好?”
    鸣烟铧垂眸,她刚想说话突然有一巨大的火球朝两人的方向掷来。
    凌悦玥一愣,下一瞬腰间被人揽住朝旁边横移出了五丈。
    鸣烟铧指尖在空中画了几道,随后一个透明的屏障将凌悦玥包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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