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打量了一下宋俨明,见他身材高大,五官英挺,不像是交趾人,但他又说着一口流利纯熟的交趾俚语,一时间有些难以断定,他又看了看容玉,瞳仁立时一僵,不由得看呆了。
    妇人恼怒地暗拧了他一把。
    那男子才回过神来,轻轻咳了咳,
    “你们也是来求子的?”
    宋俨明微微一愣,“求子?”
    男子奇怪地看了眼他们,但见宋俨明又接着道,
    “在下并非求子,我乃交趾商人,前些日想出海做些生意,不想途中遇见风暴,船只皆翻,与内人被困在这儿,着实狼狈。”
    男子哦了一声,与他妻子耳语了几句,回首过来,倒是很豪爽,
    “你们也是倒霉,不过今儿遇见我们算是幸运了,看你们二人也不像坏人,便带你们回交趾吧。”
    宋俨明大喜,当即给他作了一个揖,“多谢二位贵人了。”
    “出门在外,顺手而已,不必挂心,别叫我贵人了,我叫阿赖,这是我妻子。”
    宋俨明微微与那妇人颔首致意。略略沉吟片刻,指了指他手上的黄果,
    “赖兄方才说的求子,莫非这果子有什么特殊作用么?”
    “这个啊,”叫阿赖的男子看了看妻子手上的黄果,“不瞒你说,我们夫妻结亲三年,我娘子肚子里迟迟未有动静,所以便来这神猴岛寻求子果吃了,这求子果嘛,你听名字便知道他什么作用了。”
    男子嘿嘿一笑,“咱们村子里不少滞孕的吃了这求子果便有好消息了,不过这求子果并非时时有,我这还是第三次来了,神猴才给我的。”
    宋俨明喉结动了动,不由看了一眼容玉。
    容玉听不懂交趾话,只拿着询问的眼神看着宋俨明,宋俨明没有说话,只轻轻地将他的手捏在手心里。
    第74章 离开
    阿赖瞧了瞧平静的海面,与宋俨明道:“这会儿也不早了,那咱们这就走吧。”
    宋俨明点点头,正待牵了容玉上船,容玉轻咳了一声,
    “等我片刻,我得去收拾点东西。”
    宋俨明一愣,旋即了然,无奈地看着他。
    容玉狡黠一笑,只推了推他,“很快啦。”
    宋俨明心里叹息,与那阿赖夫妻道,“我内人想回去拿点东西,烦劳二位稍等。”
    阿赖见宋俨明落魄于岛上多日,衣着虽褴褛,但气度磊然,自有一股不可言说的贵气,心间本就有敬仰,相谈之间,更是多了几分好感,便笑道,
    “没什么,你们去吧。”
    容玉早就飞奔而去了,等宋俨明进了溶洞,果见容玉正拉开一张棉布,往里面堆金子。
    那两箱金子堆在岸边,又不能吃又不能用,本是极遭容玉嫌弃,路过都要踹一脚的,直到前两天发现红果林里的钵子,知道回去有戏之后,他又转变了态度,喜滋滋地将它们从海滩边搬回溶洞。
    瞧他眼冒精光的模样,宋俨明心下好笑,自嘲着,真是爱屋及乌,如今连他这小人嘴脸看起来都觉得分外可爱。
    容玉拿了六粒金子,用棉布包裹了好几层,提起在手里拎了拎,虽是沉重,但心下自是一点都不嫌弃,面上如沐春风,
    “咱那么多银票都没了,好歹带点金子出去回回本。”
    宋俨明接过了他的包裹,掂了掂手,心想,这小子倒还没那般贪心,原以为他定要拿走大半箱的。
    他自然没有猜错,容玉爱财至极,看着剩下的金子,心里实在是挠心挠肺的,可这么多金子带在身上不说不便,若是遇见什么贼人那便是催命符了。
    思索片刻,心里一亮,将剩下的一堆金子给搬运到内室的水池里,温泉水浑浊,金子沉在底部并不容易被人发现,待有机会回来……
    容玉嘿嘿一笑,美滋滋地搬得更勤快了,可居然没想到宋俨明也跟着他一起搬了,还没一炷香的时间这金子便全沉池了。
    宋俨明这才淡淡道,
    “等回了北安,禀明陛下,到时候派人来取。”
    容玉一听情况不对,“这……这不对啊这。”
    宋俨明嘴角一弯,捏了捏他的脸,“这些本是朝廷赏赐交趾国主的,理应归公,不过你想得周到,这岛既是祭祀的神岛,那想必无人上岛,即便上岛,我们藏在池水里,有人来了也轻易找不到。”
    容玉简直觉得自己方才所为便是笑话,抻着脖子,
    “谁为朝廷着想了,你想想,这金子本就是丢掉了,若我们没发现的话,谁都不晓得在这儿,凭什么要还回去啊。”
    “我身为平阳侯,怎能贪昧官银,”宋俨明将他的手拉了过来,“好了,别生气了,往后我的薪俸全部归你。”
    “就你那点薪俸,谁稀罕啊。”容玉气呼呼的。
    宋俨明一笑,“怎么,连夫君的银子都瞧不上了?那人也押给你好不好?”
    “你本来就是我的!”容玉咬牙切齿。
    他看着宋俨明那张英俊端方的脸,心里叹气,跟这么一位根正苗红的儒家正统讨论这些金子归属,简直是自取其辱,旋即他又想到这么一位一板一眼的京中贵胄,连连违逆了他立身的根本,只为了跟自己在一起,心里一软,腾起来的气又渐渐消了。
    他指了指他手上的包裹,“那这些呢?”
    他可不指望宋俨明会让他小小地昧下,果不其然,听得宋俨明道,
    “这一路需得盘缠,只能借用一二,届时回朝我会禀明户部,将这些金子补上。”
    容玉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心思,花那么多心思给朝廷藏匿这些金子,简直是为他人做嫁衣。容玉啊容玉,你可真是“大度”啊。
    宋俨明见他眉头紧蹙,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好了,你不是还有那些银票的么?”
    “呿,不是都沉到海里去了。”
    “沉是沉下去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银庄找出原先的契单,给你补上便是了。”
    这惊喜来得太过突然,容玉瞪大了眼睛,“真的?”
    他自然想过让宋俨明出面,但又想自家这位侯爷公私分明,哪里会抬出身份去跟银庄谈判,他本不欲让宋俨明为难,是以一句话都没有提过,已是做好了积蓄全无的准备,这下可真是惊喜得不行,一把抱住宋俨明的脖子,狠狠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哎哟,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行了,咱们得走了,别让那夫妻等久了。”宋俨明拍了拍他的屁股。
    容玉美滋滋地放开了他,一把挽住他的手,边走边道,“那黄果子是怎么回事啊?”
    宋俨明一愣,脸上微微不自然,“上船再说。”
    容玉心间被他失而复得的银票带来的喜悦冲昏,自然没有注意到其他,只心花怒放地跟着宋俨明上船去了。
    等上了船,这才真切知道,他们总算是离开了。
    容玉遥遥地望着那绿油油的海岛,心想,那些猴子们会不会伤心?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那些感伤散去。
    人间无不散的宴席啊。
    ***
    这船在大洋上行驶了两天两夜。
    宋俨明本想与阿赖打听交趾跟北安之间的战事,然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全然不知情,又多问了几句,才知道阿赖的家在后海偏僻的一个小渔村,消息闭塞得很,不过这也算是好消息,至少目前看来,前线或许最多只在对峙中,若是大战,身处腹地的阿赖也该知道了,宋俨明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
    第二日的夜里,渔船终于靠了岸,是交趾偏远的一个码头。
    阿赖夫妻甚是大方,“你们是要去都城吧,这会儿都快子时了,任何进城的车马都没有了,在我们家歇息一夜吧,明日一早叫人带你们进城。”
    宋俨明瞧了瞧容玉疲惫的神色,点了点头。
    “劳烦了。”
    二人便跟着阿赖夫妻回了家。
    这是一处海边的普通民居,占位不大,但看得出来夫妻二人很能收拾,四处井井有条的,他们将宋俨明容玉二人安置在了偏房,又给他们送了两套干净的衣物过来换洗。
    二人在房内简单地打了热水洁了身,便上床休息了。
    这两天太过折腾,容玉有些失眠,干躺在那里一个多时辰还未睡着,宋俨明也在考虑这两天的行动,故而也没睡去,等月上正中,一丝暧昧的声响从外面传了进来。
    容玉一僵,不由得翻了个身,便看见宋俨明亦是睁着眼睛。
    “你还没睡啊?”
    他听着那声音不对,噗嗤一声,小声道:
    “他们不会今晚就吃了黄果吧?”
    宋俨明一哂,没有回答他。
    正房那边离这儿远得很,本听不见什么异动,然今夜无风,这子夜时分又安静的很,任何声响自然容易被听见。
    耳闻那些动静愈发不堪,宋俨明将容玉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前,“睡吧。”
    “不睡,这我第一次听墙角呢,嘿嘿,他们大概以为我们睡了吧。”容玉吃吃地笑,“这阿赖夫妻好生奇怪,大老远的,花了四五天,便是要找一个发情的果子吃么?是不是——阿赖不行啊。”
    话音未落,脸颊便被捏了一下,“非礼勿言。”
    “哼,”容玉双手恶意地往下一探,“我偏非礼了。”
    宋俨明呼吸一滞,旋即有了几分沉重,他低哑着嗓子,“玉儿,别闹。”
    可却没有阻止他的动作,自二人食髓知味,在岛上的时候没有一日空闲过,这儿听了那些动静自有几分心猿意马。
    他们早对对方身上的任何弱点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宋俨明抓住他的手,翻了个身,将容玉压在身下,堵住了他的唇。
    容玉心里激荡,却不敢发出声音,只隐忍着,他早被宋俨明撩拨得浑身发软,正等着对方生吞活剥了自己,然而宋俨明却是停了下来,在他耳畔喘息道,
    “玉儿……愿意为我生孩子么?”
    容玉哪里想得到其他,在船上两日,二人都没亲近过,这会儿自是想他想得紧,只迷乱道,
    “我愿,我愿意。”
    他咬着唇,难耐地咬住了他的喉结,“哥哥,快点让我怀上啊。”
    只清晰地听到宋俨明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重重地堵住了容玉的嘴。
    ***
    风停雨歇,容玉浑身散架一般趴在宋俨明身上。
    “好笑,”他的声音带着慵懒,“咱们今晚就跟偷情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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