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啦,”沈夏年连连摆手,“能不能先去吃饭?”
    “去东楼城。”袁望野改了个地方。
    “为什么去那里?”沈夏年对东楼城略有耳闻。
    “回我家,”袁望野掏出手机按了按,“去我家方便点,谁打的你?”
    “……”沈夏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吗?”袁望野有点生气,如果不是先前和沈夏时聊过天,知道个大概,他又只能在一边抓耳挠腮干着急,于是袁望野态度冷了下来,“你就这点不好,大事都爱藏着掖着,你没发现我跟你的距离感,都是你给的,”袁望野拉住沈夏年的手,看似乞求,实则是威胁,“不要推开我,我怕有一天我就抱不到你了。”
    “我爸,但我不认他,我妈在我十五岁那年查出患有白血病,所以他就跟我妈离婚了,现在他回来向我借钱,救他现在的孩子,我本来打算给他,结果这个畜生竟然串通狗仔来围我!我他妈——”沈夏年光是想想又立刻火冒三丈,“我一气之下就不给他钱了,然后就啪——”袁望野也听得火冒三丈:
    “我找人做了他。”
    “不用不用,太夸张了……”
    “你也太好心了吧?为什么还要给他钱?是我根本一分钱都不会给,还想要钱?他敢向我要钱,我就敢要他的命!”
    “我是怕他去缠着我妈,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沈夏年焦虑地狂薅头发,“我知道有前辈也遇到过这种情况,还闹到打官司……”
    “我帮你解决。”
    车在东楼城的大门口被拦下了,袁望野翻出钱包掏了门卡刷过后,车才被允许驶入小区内,东楼城都是别墅,但从建筑风格就能看出来,这些房子都是有一定的年代感了,路上还有一些端着保温杯在悠闲散步的老头老太,袁望野降下车窗挨个跟他们打招呼打过去,乐得这群老头老太眉开眼笑。
    没想到袁望野不仅是国民弟弟,还是国民孙子……沈夏年仔细一想又觉得“国民孙子”这个称呼似乎怪怪的……
    最后车停到一幢造型古朴的三层别墅前,庭前种花种草,还挺有诗情画意的,袁望野带着沈夏年进屋了,客厅很敞亮,摆着一套木制家具,玻璃橱柜里摆着一些花瓶和雕塑,哪怕沈夏年不识货,光看这排面也该知道肯定价格不菲,椅子上坐了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正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地泡茶喝,看到袁望野进来,抬手懒懒地向他打招呼:
    “哟,咱们的大明星回来了。”
    “少贫,帮我看看我媳妇的脸!”
    袁望野把沈夏年脸上的伤展露给黑框眼镜看,黑框眼镜掰过沈夏年的脸看了一会,抬手对着袁望野的脑袋猛劈下去,被袁望野一招架开:
    “这他丫不就是普通的伤吗?!我喝酒喝得好好的你说你媳妇身受重伤,坐火箭来你家治,这不就是被扇了一巴掌吗?我还提了两个医药箱来!”
    “你不懂!”袁望野把黑框眼镜的手打开,让沈夏年去餐厅吃饭,“明星的脸就是饭碗,你不是一堆神药吗,赶紧拿过来给他涂涂啊,对了飞,你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吃?”
    “吃了吃了,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们大明星,忙得饭都没时间吃,来,弟媳,撩开你的秀发,这药涂完了,明儿就还你一颗漂亮脸蛋。”
    “谢谢。”沈夏年礼貌地道了谢。
    黑框眼镜拿棉签的手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摸了摸沈夏年滚动的喉结:
    “咋是个男的?!”
    “怎么,男的就不给啊?”袁望野把一盘热腾腾的蒸龙虾移到沈夏年面前,“来年哥,这盘蒸龙虾特地煮给你的,尝尝我吃了十五年的手艺!只有吃王姨的饭我不挑食,对了王姨,我现在也不挑食了,王姨吃了吗?坐下来一起吃呗!”
    “吃了吃了,小五爷和您对象吃吧,”这个王姨看上去也五六十岁了,面容和蔼,目光里装满对袁望野的宠溺,“哎哟,果然您都不挑食啦?”
    “沈夏年!我勒个去!我还以为只是长得像!”黑框眼镜给沈夏年涂好药,又盯着沈夏年的脸看了一会,猛地一拍大腿,“真的是沈夏年啊?!”
    “是啊,很奇怪吗?”
    “你爸妈知道吗?你把人都带回来了。”
    “不知道吧,知道也无所谓。”
    沈夏年听着袁望野和这个黑框眼镜的对话,乖乖地啃龙虾脚,然后就看到袁望野被黑框眼镜拽到一边,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们谈多久了?”
    “大概五月底到现在?”这么算来好像也没多久……
    “那你们那啥了没?”黑框眼镜对袁望野挤眉弄眼。
    “没。”
    袁望野发现这世道都怎么了,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爱咸吃萝卜淡操心?三天两头上赶着关心他人性生活,还不许人柏拉图恋爱了还是咋地?袁望野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柳下惠,只是沈夏年一直都没提,他也不好意思提。
    “没?!”黑框眼镜眼珠子都瞪得快贴到镜片上了,“没?!不会吧……你不行还是他不行?”黑框眼镜看看沈夏年,又看看袁望野,“你应该是上边的那个吧?”
    “废废废废话!”
    “唉,早说啊,咱俩啥关系,都是同穿一条开裆裤的兄弟,不会看不起你的——”
    “我没有不行,我讲求一个水到渠成!”袁望野气得牙痒痒。
    “行行行,不过你试试这个,”黑框眼镜从医药箱的最底格拖出一个小抽屉,从里面拿了一袋用塑封小装的胶囊,粉红色的,还挺可爱,“用过都说好,兄弟不骗你!”
    “你这四眼田鸡仔咋整得跟个卖药似的?啧啧,表面上人模狗样的医科主任……”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收你钱了吗?我这是资源共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拿上没损失。”
    袁望野原本想推脱,奈何这黑框眼镜太热情,没办法,只能先揣着了。
    第56章 带回家(中)
    黑框眼镜把正经的药也给了袁望野, 嘴里却叽叽歪歪了一堆不正经药使用事项:这是从毛子那边搞来的别说是人了熊都能撂倒, 副作用?哎呀哪能啊有副作用我咋敢给你用是不?这药?就涂脸啊你没涂过云南白药吗?我再跟你说啊这小药丸怎么用打开粉倒出来掺水喝知道不, 一次一颗就好多了伤肾,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啊谨遵医嘱知道不?成成成我走我走你这孩子咋这么不识趣呢哎……
    沈夏年坐在餐桌边,好奇地东张西望, 仔细地打量这个家里的每一处角落, 装修不算特别豪华,却透着一股简约大器感。这张木质餐桌也很大, 足足放了十张椅子,从使用痕迹来看却只有两三把椅子有拖动的痕迹。
    “吃饱了,很好吃, 谢谢赵姨!”
    “哎呀好吃就好,胃口真好, ”赵姨笑逐颜开,“可惜老爷夫人不在, 不然一定也很开心!”
    “赵姨我带他上去啦。”
    沈夏年被袁望野拉着上了楼, 身后传来赵姨的声音:
    “你房间我给你铺好床了,被子如果不够再跟我说!”
    “好嘞。”
    楼梯的墙壁上挂了很多照片,有男有女, 有老有少, 还有一些合影, 沈夏年看清那些人的脸后, 登时毛骨悚然:有些人他似乎小时候经常在官媒新闻上见过……沈夏年眉头一皱, 意识到袁望野不仅仅是不简单, 而是很不简单,袁望野被沈夏年投来的变质目光看得莫名其妙:
    “别看我,这是我爸妈那辈的,跟我没关系,我只想有机会和纠结人合个影。”
    沈夏年略过那些父母辈的,看到有张合影挺有意思。照片上有五个人,两女两男看着一个趴在地上哭的小孩笑得前仰后合,那小孩却哭得五官皱成一团,像只没长开的小猴子。沈夏年乐了,用手指戳了戳那个小婴儿:
    “这个是不是你啊?”
    “是啊,”袁望野有点无奈,“他们说我小时候不爱拍照,一拍照就哭。”
    “所以大家喊你小袁五爷,真的是因为你家生了五个?”
    “嗯,”袁望野指着照片上的人介绍,“这个个子最高的是我大姐,说一句,现在她是我们兄弟姐妹里最矮的,这个是我二哥,就是我说搞音乐的那个,这个我三姐,这个我四哥。”
    “哇喔,感觉你们之间关系都很不错啊。”
    之后似乎就是袁望野再大点的照片了,都是一些很日常的生活照,几乎都是以袁望野为中心,他骑在大哥的脖子上比耶,去某个军工厂和飞机合影,还有他穿一身迷彩装对着镜头敬礼,沈夏年很喜欢小孩子,看到小时候的袁望野,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你还想当兵呢?”沈夏年开玩笑地点着照片上敬礼的小袁望野,“兵哥哥,兵哥哥……”
    “本来是想去的,”袁望野挠挠头,“后来就去当偶像了。”
    有些话不用说太明白,他们心知肚明就好。沈夏年脖子有点发酸,扭脖子时一抬头,看到头顶有张照片,是一个穿着红裙子,脸上涂抹鸡蛋大腮红的小女孩,烈焰红唇,性感迷人,这张照片挂得挺高,一米七以下的人可能看不太清楚,沈夏年笑得直捶墙:
    “哈哈哈哈哈这谁啊你妹吗哈哈哈哈?”
    “我去,肯定是我四哥!”袁望野仗着身高优势,没好气地把这个相框给掀了,“那家伙吃饱了撑的!”
    “哈哈哈哈!”沈夏年笑到飙泪,掏出手机要拍,“给我拍一下,哈哈哈哈我保证不外传!”
    如果这照片落到狗仔手里,标题沈夏年都拟好了:《劲爆!袁望野不为人知的一面:烈焰红唇,性感红裙,妩媚撩人》或者《点进来看绝对不后悔:袁望野这辈子最想销毁的照片,看过的人都惊了》这类的。
    “不要!不可以!”
    袁望野把相框紧紧护在怀里,沈夏年上蹿下跳想要抢,抢不过就好言好语地哄:
    “宝宝亲亲猪猪老婆小仙女给我看看吧!”
    “不给!别那样叫我!”
    “你平时不也这么叫我的!”
    袁望野拔腿就跑,沈夏年紧随其后,大有“我追你,我追到你,我就把你嘿嘿嘿”的架势,二楼都是房间,袁望野突然停在一间紧闭的房门前,沈夏年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下来:
    “怎么了?”
    “好像,我四哥回来了,靠——快跑!”
    袁望野话音未落,那扇门开了,一双强而有力,肌肉强壮的臂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勒住袁望野的脖颈,饶是袁望野反应再迅速,也比不过常年在军队训练的袁望森:
    “小——弟——”袁望森笑容和善,手上力道骤然收紧,勒得袁望野差点口吐白沫,“咋啦,为啥快跑啊?”
    “放开我!”袁望野用手里相框狂拍袁望森的手臂,好不容易挣扎出来了,赶紧躲到沈夏年身后,把他介绍给袁望森,“四哥,这是我媳妇。”
    “哟,弟媳啊,你好你好,”袁望森特别热情,握住沈夏年的双手上下晃个不停,他和袁望野长得不是特别像,但笑起来露出的两颗虎牙倒是挺一致,“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四哥好,我叫沈夏年。”
    沈夏年的礼貌里间夹了生分,可能袁望森是军人的原因,那种凛然的气场比袁望野还要强,沈夏年站在他面前有点抬不起头,他可能得先把自己剃光了,才比较敢和这种身份的人说话。
    “啊,你的同事啊,”袁望森忍不住多瞄了几眼沈夏年,那眼神和黑框眼镜一模一样,八成也是在想怎么是个男的,“对不住对不住,我不太关注娱乐圈,你是叫沈夏年对吧?”
    “是的。”
    “不用你关注,”袁望野霸道地推了袁望森一把,“我进屋了。”
    “家里老房子了,隔音效果差,”袁望森挑挑眉,他做这个表情就和袁望野有几分神似了,“悠着点哈。”
    “管你的!略略!”
    袁望野把手里的相框砸在袁望森的身上,把沈夏年请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袁望野的房间没有沈夏年想象中的大,很普通的男生房间,墙上挂着个飞镖盘,角落里放着落灰的滑板、篮球、滑轮鞋这种运动玩具,沈夏年还是挺羡慕袁望野的,毕竟这些玩具他小时候在最想要的年纪通通都没有。床是双人床,让袁望野可以在睡梦中自由伸展。
    书桌上方的橱柜放着一张全家福,照片上的袁望野大概有四五岁,坐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怀里,目光不知道瞄去哪里,显得有些愣头愣脑,全家人都在笑着看他。
    沈夏年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袁望野总是会毫不害臊地说一些甜得发腻的情话,那些让沈夏年倍感沉重甚至有点负担不起的爱意,只是他展露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接受到万千温柔宠溺的冰山一隅。
    “小野,你爸妈……是什么性格的人啊?”
    从黑框眼镜和袁望森的反应来看,似乎都对袁望野找了个同性恋人感到惊讶,沈夏年家世很普通,甚至达不到普通家庭的水准,和袁望野根本谈不上门当户对,更何况他还是个男人。在娱乐圈里,并不会有人在意性取向,男女通吃的很多,同性恋也不少,这个圈子乱久了,还乱出了它的好,然而跳出这个灯红酒绿的圈子一看,必须面对现实问题。
    “我爸和我妈都是比较严厉的,不过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已经改变很多了,也可能是我还太小,他们年龄比较大的原因吧,反正对我还挺宽容的,”袁望野看出了沈夏年的忧虑,“本来他们的思想是比较古板,但二哥的去世对我们整个家影响都特别大,我想他们应该能理解我的吧。”
    袁望野甩掉外套,摊开大字拉着沈夏年一起倒进床里,被褥松软,有一股被大太阳后晒过的惬意慵懒,就像袁望野带给沈夏年的感觉。
    “那年哥呢?”袁望野侧过身,双眸发亮地凝望着沈夏年,“我想听听年哥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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