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句话像是一剂最好的良药,瞬间缓解了赵永泽各种负面情绪。然而,一说起前世,赵永泽心绪又有些不稳。
    以前殿下对前世的事就有些避讳,现在这个反应再加上‘罗怡香’的话,让刘珍儿的心情有了几分沉重。
    “那个‘罗怡香’说我会被圈禁了半辈子。”即使殿下的反应让她心疼,刘珍儿还是问了出来。有些话,不说出来永远是心结;有些伤不撕开,永远不会痊愈。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这辈子安王不会坐上那个位子,赵永济当不成太子!”赵永泽的眼里有压制不住的疯狂。
    上一世安王当了皇帝,赵永济当了太子?那她的殿下呢?刘珍儿眉心一跳,看着殿下情绪不稳,连忙抚着殿下的背帮他稳定情绪:“不会了,陛下现在圣体安康,定然会长命百岁。”
    也许是因为珍儿轻柔的动作,也许是因为珍儿温和的声音,赵永泽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他紧紧的抱着刘珍儿,嗅着她发间清新的气息道:“上一世的六年前,大庆也经历了一场大灾,当时也有乌羯称火打劫,……。”
    刘珍儿听着殿下口里流民四起、叛乱丛生、外战连连的大庆,心情又沉重了些。
    “……为了鼓舞士气,父皇决定御驾亲征,但……”赵永泽终究是没有说下去,停了一会收敛情绪,勉强压制住了颤音后才道,“国赖长君,内忧外患之下,朝臣一致上疏安王登基。”
    接下来的事情,刘珍儿已经可以想象了:安王登基了,但前任皇帝的儿子毕竟是正统,再活着肯定碍眼。
    想着‘罗怡香’的那句‘圈禁半生’,刘珍儿蓦然心疼:“殿下那时才九岁!他们怎能如此对待。”
    赵永泽的心在珍儿的声音里渐渐回暖,不由得将她抱的更紧了,这是他两世的珍宝。
    “在禁宫中的十三年虽然辛苦,但也有快乐,因为珍儿一直陪着我。”那些带着阳光的记忆,让赵永泽的嘴角染上了笑意,抚着珍儿长发时,声音也变得更加轻柔。
    看来圈禁生涯没对殿下的心里造成负面影响,刘珍儿放心了些。但又是什么事情,让殿下对前世一直三缄其口?
    赵永泽一直沉溺在珍儿的气息里,感受着她的珍视与心疼,情绪渐渐平稳,思量过后,觉得将他经历过的前世慢慢说出。
    本来那些痛苦的记忆该他独自承受,但既然有妖孽说了出来,他也不得不说了:“……终究是我没保护好,以致于那孩子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
    刘珍儿对殿下口里的孩子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感受着殿下微颤的身体,她的心也猛然痛了起来,不只是为了那个孩子,更是为了殿下。
    “这次,殿下一定能保护好他。”刘珍儿不住的安慰。
    赵永泽将人搂得更紧了:“一定会的。”他很感激上天给他重来的机会。
    至于后面‘一世为妾’的那些话,刘珍儿完全不想问了。因为她坚信,‘上一世’的殿下定也是将整颗心给了她。
    “圣上现在还好好的,珍儿现在也在殿下身边,孩子以后也会有的。”刘珍儿看着殿下的眼睛,声音很轻,但也很坚定,“已经和殿下的前世完全不一样了,殿下忘了那些痛苦,全心经营现在吧。”
    赵永泽看着珍儿红润秀美的脸庞,再看她眼里年轻健朗的自己,缓缓点头,低头珍重的擒住她的唇瓣,一个‘好’字在舌尖轻转。
    本打算询问如何处置罗怡香的来福,看到门口如同一体的影子,立马又退开了。
    第86章 扭转
    “殿下,刚刚收到宫里的信鸽, 承恩侯夫人进宫了。”又过了良久, 来福确定屋里的两位主子已经冷静了,才在门外禀报。
    刚刚舒缓了情绪的赵永泽并没有发怒, 但声音还是有些冷:“她莫不是还想为那个妖孽求情?”
    “殿下。”刘珍儿阻止了赵永泽的话,在他耳边轻声道, “那个‘罗怡香’说我遗臭万年,似乎是未来之人,似乎读过书学过史。”
    刘珍儿来自华国的二十一世纪,她可以想办法引导这里人改变思想, 但对大庆的未来却知道的不多,这个来自疑似大庆未来的穿越者重要性就不低了。
    赵永泽的眼睛先是一利, 继而又冷静了下来,若真的来自未来,那可以撬出来的东西就太多了。
    “先让玄衣卫把人带回长寿宫,等确定她的来历后,就带她去见父皇。”赵永泽最终下了决定。他现在这个皇长子身份终究没有皇帝的身份方便, 很多事情还是他父皇做最合适。
    刘珍儿有些踟蹰:“她说我是‘遗臭万年的奸妃’, 这话能说给圣上听吗?”
    “放心, 她左右不了父皇的想法。”赵永泽肯定道。
    既然殿下接手了‘罗怡香’的事情,刘珍儿也就没再多关注她了。转而说起了今天公主府的宴会, 并将开办善堂的打算细细的说了出来。
    “……这些善堂既能帮助穷苦百姓, 也能减轻朝廷负担。”刘珍儿开心的说着她的计划,“有这些勋贵和清流夫人们的人力、物力和财力, 善堂的开办应该会顺利。”
    “放心,会顺利的。”赵永泽看着她灿烂的双眸,心情也阳光了起来:“能得到如此聪明善良的珍儿,真是我的幸运。”
    这话听着虽然甜如蜜糖,但刘珍儿还是立即解释道:“不全是为了善念和大义,也是为了扭转京中那些不利于我的流言。”
    若原先没有这个打算,怎么会把这么快就拿出了规划?赵永泽心中明白。
    “善堂办好了,皇祖母会表态,京中再不会有不利于你的流言了。”赵永泽眼里闪过一丝利芒。
    刘珍儿有些疑惑:“……皇太后?”
    “善堂可是步好棋。”赵永泽见珍儿不明白,不由笑着解释,“父皇和皇祖父都无心后宫,所以皇室和勋贵之间的关系没有以往密切,这个善堂可是条好纽带。”
    自有皇朝以来,皇权和相权就争斗不休。代表皇权的外戚、勋贵和宦官也一直在和代表相权的丞相、世家、士大夫阶层争斗。上一世,赵永泽登基一直被掣肘,连选择自己妻子的权利都被剥夺;这一世,该争的他定是要争的。
    刘珍儿还是有些不明白:“只是善堂就能改善皇室和勋贵的关系?”
    “等善堂的负责人,也就是那些勋贵夫人的领头人入了宫,成了后宫的主人,还继续参与善堂的运作……。”赵永泽尾音低哑。
    刘珍儿被他别有意味的笑容撩得脸红心跳,但头脑还是没有停止转动:“你的意思是,这条纽带运作好了,后宫就不再需要勋贵女子?”
    “除了有野心成为帝王母族的勋贵,其他的也只需要有人能为他们在帝王面前说话就行了。”赵永泽认真的看着刘珍儿,“这个事情,你就能办到。你就能为他们在我面前说话,你就能像他们表达我的意思。”
    靠着同窗、同年、师生和座师关系连接的关系网,为何能如何快的侵蚀皇权?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放弃了用后宫拉拢勋贵文臣的方法。赵永泽仍旧不会用这个方法,但也得加深和勋贵之间的关系才行。
    殿下是让她去帮他沟通上下?刘珍儿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如果能整合这些勋贵夫人的力量,不仅可以帮助殿下,也能稳固自己的地位。
    “……我不一定能做好。”即使心情激动,但刘珍儿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充分的认识。
    如果只是经营善堂,以她的能力加上长公主的帮助没有问题,但要让她整合这些勋贵夫人的力量,就力有未逮了。她并不擅长拿捏这种细微的人际关系。
    “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那些知情识趣的勋贵会自动来迎合你的。”赵永泽自己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又哪会舍得她在其他人身上劳心劳力?只要他向世人坚定的表明他的妻子只有珍儿一人,聪明的人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些年,京中大多勋贵离了皇室的支持,也都被压制的十分厉害,想来也很愿意抓住这个机会如此,倒也不难。刘珍儿点头:“我明白了。”
    第二日,刘珍儿又收到了皇太后派来的一个女官——苏司簿。
    “以后就劳烦苏司簿指点了。”刘珍儿扶起行礼的苏司簿道。
    苏司簿立马恭敬道:“不敢当,臣是太后娘娘派来辅助郡君的,自然一切听郡君命令。”
    刘珍儿心里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
    苏司簿在宫中协理太后管理六宫,在后宫也是个有名有姓的人物,勋贵夫人们也都有耳闻。
    见到苏司簿,那些勋贵夫人们立马知道了皇太后的意思,再加上长公主的态度,所有人对刘珍儿的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本来就是都得利的事情,宫中一表态,勋贵中再无人敢阻止了。上下同力,善堂的事情进展的格外顺利。
    很快,占地不小的善堂便坐落在北城外围,一车车的粮食、衣物和棉絮从京城各个街道大张旗鼓的运道善堂,引起了百姓和乞丐们的注意,再加上众多勋贵清流家族有意无意的宣传,这一善举迅速的传遍了京城。
    第87章 再议选秀
    “郡君,今天早朝, 又有大臣请求选秀了。”夏荷一接到消息就进门禀报。
    刘珍儿换衣裳的手停都没停:“这不是经常的事吗?”
    “这次不一样, 是大半朝臣联名上疏。”夏荷忙道,“文元柏文尚书他们都参与了!”
    文元柏管着礼部, 又是太子少师,似乎于公于私都有理由请求选秀, 但刘珍儿最先想到的却是他的嫡幼女和出自永安侯府的继妻。
    “看来,都急了。”刘珍儿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对夏荷传来的消息并不紧张。换了身低调的衣裳,就带着人出门了。
    现在正值寒冬, 外面刮着刺骨的冷风,街上来往的行人都比以往少了很多。
    坐着暖暖的马车出了号称权贵区中心区后, 刘珍儿就过稀疏的帷帘观察两边的街道。看着街上没了往年的那些乞儿饿殍后,心情又好了很多。
    由长公主、刘珍儿以及众多勋贵高官夫人一同建立的仁善堂,已经安稳运行了三个月了。
    仁善堂建立之初,那些真正出自底层的孤儿寡老并不敢进,因为他们听说这是那些官夫人修建的, 毕竟百姓对官员多是有些畏惧的。那些本来就对刘珍儿抱有恶意的人, 就乘机说着各式各样的冷言冷语了, 甚至还有恶意中伤的。她们虽然顾忌宫中的态度,不能直接出手, 但总能找到没脑子的枪。
    不过仁善堂后面的众多夫人也不是吃素的, 都不用宫中出手,就把流言摆平了。之后, 仁善堂仍旧是给孤寡之人送粥,给病弱之人延医问药 。
    这些都是在大众眼皮底下做的,那些老百姓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大家也渐渐改变了态度,相信这仁善堂是真的要帮助人了。毕竟没有哪家施的粥能有这么粘稠,真正施给老人和小孩而不是地痞流氓,还坚决不舍冷粥馊粥;没有哪家送衣服,专门拿洗干净了又合身保暖的;没有哪家帮忙看病,开的都尽量是大众吃的起的,还经常复诊。
    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或许没有那些搬弄口舌之人能说,但他们相信自己看到的感受到了。如果每个‘邀买名声的人’都为他们考虑这么多,那他们也打心里感激。
    “郡君,到仁善堂了。”守忠在车外禀报道。
    刘珍儿一下车,就看到仁善堂外停了一辆车,几个人在往下搬棉花。
    那忙着指挥的小管事看到下车的刘珍儿,立马过来行礼。
    “不用多礼,又送棉花过来了,会不会太多了?”刘珍儿问道。
    冬天来后,进仁善堂的孤寡之人渐渐多了起来,但刘珍儿她们准备充足,不会让这些人冷到。但刘珍儿还是提议送些棉花过来,让闲着的女人给她们自己做些棉被棉衣。
    “不会多,那些妇人婆子们找有了这个活儿,走路都有劲了。”管事笑着回道。
    看来都不是懒人,以后帮她们安排生计也容易些,刘珍儿听了心情更好了。
    进了仁善堂,刘珍儿四处逛了逛,到处都很忙碌,有的妇人在裁衣、有的妇人在纳鞋,一片繁忙景象,刘珍儿看着她们脸上有了笑意,眼神不似先前麻木,心里真正高兴了起来。她所做的一些,能真的帮助到这些人,那是太好不过了。
    “他们的姓名籍贯特长都登记好了吗?有手艺的人选出来没?”刘珍儿看着住着残障男子和老人的安乐院问旁边的管事。
    管事恭敬道:“已经和府衙的人合力登记了姓名籍贯,有手艺的人也都登记了。”
    “我们仁善堂出工钱聘请他们教育幼院的孩子,问他们愿不愿意。”刘珍儿说出了他的计划。
    管事立即点头:“他们定是愿意的。”
    “再请几个先生教孩子们识字算数吧。”对于这些失怙孩子,刘珍儿总想多尽一份力。
    看着仁善堂里的人确实过的不错,刘珍儿才安心回府。
    “……珍姐姐。”
    刘珍儿还没下车,就听到了祝媛媛急切的声音。
    “怎么了?”刘珍儿立马下车。
    祝媛媛看了看左右,才低声说道:“圣上同意选秀了!”
    刘珍儿心里一跳,但看着祝媛媛和薛彩琴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脸颊,还是勉强平静了心情,紧了紧衣裳,拉着她们进:“外面冷,进屋细说。”“、
    祝媛媛看着刘珍儿面色平静,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跟着进屋坐下喝了杯热茶才道:“今天早朝上先是几位尚书带着几部官员请求选秀,后面几乎是所有官员跪求,陛下……,同意了。”
    “真不知道,勋贵都不急,他们急什么?”薛彩琴藏不住气愤。
    确实,勋贵靠的是皇帝的信任和恩宠,和文臣比起来,他们应该更急才对。
    “勋贵也急,他们只是没有机会没有用‘忧国忧民的大义’去逼迫圣上罢了。”刘珍儿攥紧了茶盏。
    刘珍儿很明白,勋贵夫人们现在和她关系不差,但在对后宫之主的位置还是抱着热切的希望的,毕竟诱惑太大。只有等她们看清皇长子的态度,彻底死心后,才会放弃那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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