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裁缝两只眼炯炯有神,对着赵兮词一通打量,很快拿一条软尺来替她量尺寸,接着挑面料挑样式,在店内磨蹭了一个上午。
    最后老裁缝问:“先生,衣服制好以后,是您来取,还是我们寄过去?”
    毕竟是贵重物品,寄送让人不放心。
    钟时叙说:“到时候你打我电话,我让人过来取。”
    离开旗袍店时,雨还未歇。
    钟时叙撑着伞,两人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上。
    赵兮词挽着他的手臂,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道:“前两日找人打听过,说这一家远近最有名,老师傅手艺一绝,就是需要排队。”
    今日下午就打算返程,中午吃了饭,两人回到民宿客房,赵兮词收拾好东西出来,钟时叙已经办理了退房。
    回到市里,赵兮词继续放年假,钟时叙马不停蹄,直接拎着行李出差了。
    开工前的这几天,赵兮词和钟令儿约了顿饭。
    钟令儿说王之珩至今对你念念不忘,真的不考虑他?
    赵兮词摇摇头。
    钟令儿又说:“这孩子死心眼,你哪天想通了再找他,他也愿意。”
    赵兮词好笑问:“这样一来,他成了什么?候选人么?”
    接着她又和林见霜出来吃饭。
    年尾的时候,林见霜又和欧阳珣打得火热,两人兜兜转转,藕断丝连,彼此走不到一起,但似乎又断不开。
    赵兮词问:“你就打算这样不清不楚下去?”
    林见霜第一次露出茫然无奈的神情,“当初分明是他要分开,这么些年又是他不肯彻底放手,我有什么办法?”
    赵兮词说:“未必吧,我看你也没办法下定决心。”
    林见霜沉默许久,忽然说:“我和他已经这么多年了,或许不一定要怎么样。”
    赵兮词惊讶,“什么意思?”舊shigg獨伽
    林见霜微笑着说:“既然他不愿放手,我也舍不得离开他,可是又害怕重新开始,再次让彼此遍体鳞伤,不如就这样吧。”
    赵兮词对她的想法,生出一股喜忧参半的感受来。
    四天后,钟时叙出差半夜回来,直接去赵兮词的住处。
    他手里那把钥匙至今留在身边,没有还给她,半夜自己开门进屋,之前他时不时会在这里过夜,所以赵兮词的衣柜里有他的衣服。
    赵兮词十分爱干净,所以上床之前他先洗了个澡,知道她浅眠,钟时叙已经尽量放轻动作,回想前半生,他还没对谁这么小心翼翼过。
    却还是把她吵醒了。
    赵兮词知道他夜里会回来,但醒来一时没回神,只乍一眼看见一个人影在床上,猛地就受到了惊吓。
    他安抚一声,说:“是我。”
    赵兮词惊魂未定,半坐起身,没有惊吓过后陡然的火气,大约是几日不见有些挂念,牢牢地抱上去。
    他问:“这是想我了,还是吓坏了?”
    她脸埋在他肩上,许久才追究道:“你吓我一跳。”
    春节期间,这座城市一派喜庆祥和的光景,一到年初八开工日,整座城市又恢复往日熙熙攘攘的风光。
    果然新一年有新气象,不久终于迎来一场大洗牌。
    ==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以为这一章可以结束上半部分,现在延续到下一章。
    第53章 无解
    春节过后, 万盛各大股东之间的博弈持续了几个月,
    钟时叙手里的股份比例连续增持,在短短十个交易日里,直逼第一大股东的位置。
    原本这场争夺不会来得那么迅速, 亲人的故去成了一剂催化。
    这源于钟老太的自乱阵脚, 明面上的压制对钟时叙不起作用, 于是打起了商予徽的主意, 直至把她逼得走投无路, 结束生命,完全触碰了钟时叙的底线。
    招致一场血雨腥风。
    面对钟时叙两个月以来的步步紧逼, 钟正川逐渐显得招架不住, 他手里的资金有些勉强, 所以一度考虑是否引入其他战略投资者。
    有一晚, 钟正川和钟老太商议对策。
    钟老太也赞成为万盛引入另外一名投资人,他的持股量并不需要太多,作用是和钟正川签署一份法定的“一致行动人”的协议,股份两相叠加, 暂时可以挡一挡钟时叙的攻势。
    钟老太坐在沙发上喝茶, 看着眼前来回踱步的儿子,她沉下脸说:“你慌什么?一点小事值得把你吓成这样?”
    钟正川深吸一口气, 停下来说:“妈, 要不算了吧, 本来就是一家人,他也姓钟。”
    钟老太简直恨铁不成钢, 眼神变得锐利, “他姓钟, 可他不是我方家人, 你把他当一家人,他未必肯认你这个大哥。他要是承认自己的身份,就不会对我们孤儿寡母出手这么绝对!他就快要拿走你大股东的位置了,而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就在钟老太说完这句话不久,钟时叙一举夺权,终于坐上万盛第一大股东的位置。
    不仅如此,照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一旦钟时叙的持股量到达章程所规定的控股股东的地位,那么就有权利改组董事会。
    届时,以钟正川马首是瞻的一部分管理层,将会是第一个被钟时叙拿来试刀的对象。
    姓秦的老股东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夜找钟正川商议。
    要么申请股票停牌,但这也是一时权宜;要么两人联手,钟正川不需要费时费力再找什么投资人,直接和他签定一致行动人的协议。
    钟正川嘴上说着软话,实际行动一点也没落下半拍,眼见钟时叙的动作又刚又猛,钟正川和其他股东同样不敢耽误分毫。
    最后一挑二,乃至挑三,形成一种共同控股相互制衡的局面,这场博弈才暂时落下帷幕。
    楼上这场党派斗法也令各部门领导坐立不安,七上八下,生怕自己站错队,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收场,整日观望动向。
    尤其是林见霜,她一直觉得自己对钟时叙忠心耿耿,所以才更害怕。
    毕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办公室里,欧阳珣不冷不热安慰她,“怕什么?到哪里混不到一口饭吃,再不济我养你也行。”
    林见霜闻言无动于衷,甚至笑出了声,“算了吧,钱这种东西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最可靠,让别人养?你有这个心,可我没这个胆。”
    欧阳珣说:“我不骗你。”
    林见霜说:“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但我不需要,你到现在还没明白我想要什么吗?我可以跟你谈恋爱,哪怕是结婚,但我绝不会依靠谁,包括你,我永远自由。”
    “真的?”
    “当然了。”
    欧阳珣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枚钻戒,“那……”
    椅子上的林见霜一脸震惊,“什么意思?”
    她很想问欧阳珣知不知道在一段婚姻里追求自由,有多矛盾么?
    这样他也敢求婚?
    股权博弈落下帷幕之后,万盛终于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
    可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天一早,钟老太刚起床,家里的保姆神色慌张闯进她的卧室,说门口来了一辆警车。
    “他们说,想让老太太您配合调查。”
    钟老太一下子变了脸色,心脏突突跳。
    后来,钟老太被警方以“涉嫌内幕交易”的罪名进行逮捕。
    由春入夏,这场官司历时三个月,除了内幕交易罪以外,罪名还包括李万国的工程坍塌事件,利用何德能【何副院】搭线行贿,包庇纵容私吞公款的行为等等。
    以及一件尘封多年的旧案,窃取他人设计作品。
    这一桩桩一件件,经检察院严格审查,构成犯罪事实。
    法院下了判决书,钟老太入狱后不久,申请见一个人。
    就在第二天,钟时叙只身前往,在探视室里,两人隔着一道玻璃。
    尽管身陷囹圄,钟老太依然神态高雅,此时此刻也不绕弯子了,“我真是低估你们母子俩了,商予徽生得一副狠心肠,你也不遑多让,手段高明得很。居然收集了这么多证据。”
    钟时叙淡淡说:“多行不义,自有天收。”
    钟老太冷笑,“老实说,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真多亏了她的精心栽培,不过比起商予徽,你作为她的儿子,显然不够她狠。”
    钟时叙沉默须臾,问:“什么意思?”
    “钟朝那个老蠢夫,到死都以为商予徽对他有感情,真是笑话,你试想一下,一个没能力帮助她分毫,却还哄骗她怀孕,哄骗她生子的男人,有什么地方值得一个女人念念不忘?”
    “即使一开始心动过,后面一日日折磨也该看清了。商予徽可不蠢,当年她的每一步都有目的,你以为你是怎么进钟家大门的?她拿着刀一次次冲着你,大概连你身上的伤口应该划破几厘米都在她的计算之内。”
    钟时叙一声不语,脸色却越发阴冷。
    “为什么她要让你进钟家?因为她知道钟朝不可靠,而你是她最后的筹码,她一步错,不可能再步步错,如果连你也成了废棋,那她就真没救了。她知道钟朝心软,一定会好好对你,比起待在她身边,你进钟家接受的各方面条件,包括教育,会优越万倍。
    “她要你成才,要你成为钟家的威胁,或者说,我的威胁。”
    “当然,世上哪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把你送入钟家后,她日日受良知谴责,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她心结众多,唯有你是最难解。这些都是那天我去找她,她亲口承认的。”
    钟时叙眼神要杀人,但最终没有阻止她说下去。
    钟老太看他失了淡定,内心冲上一丝快意,“多狠心的女人啊,为了报复,赔上自己的一生还不够,执迷不悟拉上了儿子,不过很显然,她成功了。”
    钟时叙忽然开口:“而这一切,源于当年你的一次窃取行为,你才是罪魁祸首。我看这里挺适合你,以后就别出来了。”
    这下轮到钟老太疯狂,她冲上来拍打玻璃,嘶吼质问:“你想干什么!”
    身后的警员赶紧上前控制。
    钟时叙心结不多,唯有亲缘二字最是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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