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巾帼在家属院里头放话说,谁要再串闲话,污蔑领导,我就去总经办举办她,让集团也给她来个通报批评!
    杨春草见颜如许听到自己的话,不惊讶,不气愤,也不感谢,只是淡淡的说了句:“哦,是吗?”好似事不关己似的,不由得很是失望。
    更失望的是颜如许看了下表,跟她告辞:“孩子在家等着我呢,再见。”
    杨春草瞧了会颜如许骑上自行车离去的背影,又抬头望着新家属院崭新的房屋,说不出心里头是什么滋味。
    后世公关有个很常用的手段,就是用新新闻覆盖旧新闻,转移大众的注意力,大众的注意力被转移走,很快就会把旧新闻遗忘。
    康康是康从新新生儿子的传言就是被新的大新闻覆盖住了,不过这新的新闻不是颜如许两口子炮制的,而是祁年春同志自己创造的,是广大人民群众最喜闻乐道的桃色新闻。
    祁年春在下厂子期间,和后勤食堂一位打饭的小姑娘好上了。
    大家伙最早看出端倪,是祁年春惩罚了口花花打饭小姑娘的男职工。
    几乎都是大老爷们的工厂里,每一个女性职工在他们眼里都是香饽饽,未必有什么坏心思,就是犯贱,言语上逗引人家一下。工厂管理严格,大家怕丢饭碗,也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对男职工的这种行为,只要不过分,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领导管或者不管都是正常的,管也是口头批评教育两句。不正常的是,祁年春对那名男职工的处罚太过严厉。
    不知道祁年春是不是受康从新事件的影响,他要求那名男职工公开给小姑娘道歉,并且在员工大会上公开做检讨。
    那男职工肯定不能接受,本来是口花花,这一下就变成了流氓行为,整体性质都变了,要是背着这么大个污点,以后不光晋升之路受阻,甚至找对象结婚都会受到影响。于是,他的车间主任陪着他一起,去找了厂长。
    厂长自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他并不认同祁年春的处罚意见,太过随意,就是他一拍脑袋决定的,即便处罚执行了,也无法服众。但他也有所犹豫,因为祁年春是副厂长,更是集团副总经理,级别上不知道比自己高了多少,一旦驳回他的处罚意见,得罪了他,一旦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自己难免要被他穿小鞋。
    厂长左右为难,思考好久之后,还是驳回了祁年春的意见,只是对那个男职工做口头的教育批评。
    人家是正厂长,祁年春便是再不高兴,也没办法,此事就不了了之,但之后关于祁年春和打饭小姑娘的绯闻就传播了出来。
    据说有人看见过祁年春偷摸人家姑娘的小手,还有人看见那小姑娘清晨从祁年春的宿舍走出来,还有人看见祁年春掏钱给那姑娘,时间、地点描述得清清楚楚,说得真真的,由不得人不信。
    祁年春的桃色新闻从工厂传回到集团,在职工之间迅速流传着,因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谁都觉得这是真事儿。原本祁年春和他前妻以及子女之间的恩怨情仇就在职工中间演绎出了几个版本,没想到祁年春都下放了,还能听到后续的版本,大家都兴趣盎然,还想知道祁年春和那打饭小姑娘后续如何,那小姑娘能不能麻雀变凤凰,一跃成为祈副总的第三任夫人。
    一时间,祁年春风头无两,在职工中的存在感前所未有的高,盖过了康从新父子两个的风头。
    祁年春的桃色新闻在职工中流传个遍之后,最后才传到老总、副总们的耳朵里。岳谅昔当即就把康从新叫到自己办公室,让他去查实下这新闻是不是真实的。
    本来,而且男未婚女未嫁的,传个桃色新闻无伤大雅,偏偏这个人是祁年春,刚刚因为和妻子闹离婚,弄得满城风雨,名声臭大街了,被下放到工厂才多久啊,又闹出绯闻来,简直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康从新专门去找了祁年春,祁年春没有隐瞒,大方的承认了他和打饭小姑娘的事情,他满眼放光,人都年轻了好几岁,他跟康从新说:“我对她的感情和对周爱青不一样,我一看见她就心情舒畅,我想跟她结婚,一起共度我人生剩下的日子。”
    康从新语噎,他想,当初不顾儿女的反对想要和周爱青结婚时,大概也是这样说的。
    眼前这个精神焕发的半老男人和跟他一起去港城的那个长得一模一样,但却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祁年春说:“我知道,我要是真跟她在一起了,机械集团我大概是回不去,副总也干不成了,但是,我不后悔。哈哈,要放在古代,我就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
    康从新想问问他,这次他的感情能维持多久,等他厌倦了这个打饭小姑娘后,又该想出怎么缺德的办法来甩掉人家?但他没有开口,觉得没意义。
    和祁年春聊完之后,康从新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如实的反馈给岳谅昔。岳谅昔也是久久无语,半天之后才问康从新:“算了,随他去吧。”
    人家男未婚女未嫁的谈个恋爱,甚至是结婚都没有违反集团的任何规定。他们这些领导无权干涉,只是,如同祁年春自己所预料的那样,机械集团他是回不来了,副总的头衔也回不了了。
    原本给祁年春的惩罚就比较轻,只是让他去下面工厂好好反省下,谁知,他不仅没有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而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这样的人,便是能力再强,也不能再放在领导职位上了,自己立身不正,所谓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会把下属们也给带歪的。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婚宴
    5月1号劳动节, 也是梁小冰结婚的日子。梁小冰郑重地给颜如许送了请柬,邀请颜如许来参加她的婚礼。婚礼当天,颜如许如期去参加, 在礼房奉上了10块钱的随礼,不小心扫见礼簿上一个叫康远征的人给随了100块的礼。
    这个席远征,竞闹幺蛾子, 颜如许往前后左右瞧瞧, 没看见席远征, 想来他也不会没眼力价到留下来给梁小冰添堵。
    新娘梁小冰穿了西式的白色婚纱, 新郎穿西装打领带,本家亲戚充当用司仪,在京城大饭店的宴会厅, 举办了一场中西结合的婚礼。这还是颜如许头一回参加婚礼, 以前都只随礼,但没参加过宴请。
    她被安排在了女方的亲友桌,一桌十人, 看年纪、谈话内容,这一桌人除了自己之外,都是梁小冰的同学, 有小学、有中学的, 三三两两的挨着一起叙旧。颜如许一会儿看看舞台上的婚礼仪式, 一会儿听听左右两边人谈话内容, 也觉挺有意思的。
    礼成,新郎新娘换了衣服挨桌敬酒。梁小冰今天画了很浓的妆,在舞台上看着还好, 近距离观看就觉有些惊悚, 惨□□底, 通红脸蛋,黑糊糊的侧影,分不清是蓝色还是绿色的眼影……但好在,新娘脸上幸福的笑容中和了浓妆带来的惊悚感。
    看得出来,梁小冰对这场婚礼相当满意,她的新郎年纪跟他差不多,是个和席远征完全不同的类型,斯文,不善言辞,看起来是个老实人。
    梁小冰来到他们这一桌,先跟颜如许敬酒:“怎么安排你坐这儿了,我是让他们安排你坐主宾那一桌的。”
    颜如许笑,她可没有坐主宾的资格,也不管梁小冰这话是不是客套,忙端起酒杯,“新婚快乐!”
    梁小冰:“谢谢您今天能赏脸过来参加我的婚礼!”说着,一小盅白酒就喝进肚子里,说:“我我干了,你随意。”
    颜如许抿了一口。她可不和新娘拼酒量,人家酒杯里的是白水,她酒杯里可是货真价实的白酒。有人握着酒瓶全程跟随着新郎新娘,专管新郎新娘酒杯空了给填酒,那酒瓶子里装的是凉开水。要真装的是白酒,每桌十人一人敬一杯的喝下去,非得酒精中毒不可。
    这是婚礼上约定俗成的套路,除非是跟人家有仇想搞砸婚礼,否则没人较真。
    “我介绍我对象给你认识。”梁小冰说着,就把被她同学们围住灌酒的新郎官“解救”出来,拉到颜如许面前,给正式的做了介绍。新郎官非常的害羞、不善言辞,这会儿脸色发红发胀,显得手足无措,管颜如许叫了声姐,然后感谢她来参加婚礼之后就没话了。
    梁小冰小声询问颜如许:“比席远征强吧。”
    颜如许竟然点点头,说:“你们更相配郎才。”
    这名新郎确实是和席远征不同的类型,看起来很稳重,用后世的话来说,席远征是个“社牛”,而新郎官却是个“社恐。”
    梁小冰情意满满的看着对自己的丈夫,并没有因为他的木讷而不高兴,她推了把又被中学同学缠住的新婚丈夫,说:“颜姐,我先去应付他们,咱们改天聊。”
    “你赶紧去忙你的。”
    颜如许踏实地坐下来吃饭,京城大饭店婚宴饭菜味道不错,其中有一道肘子,大概是先炖熟又烤制过得,表皮清脆、胶糯,特别好吃,心里头想着,哪天要带着康从新和康康也过来尝尝。
    颜如许吃完宴席回到家,才下午1点多。席远征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康康有些发蔫地的坐在他对面。
    颜如许先跟席远征打了招呼,然后抱了下扑过来的康康,揉着他的小脑袋问:“怎么没睡午觉?爸爸呢?”
    康康还没说话,席远征便回答道:“康康睡到一半醒了,哭唧唧的说是想妈妈了,康三哥帮我找东西去了。”
    这时候康从新也从杂物间走出来,手里头拿着一盘磁带,递给席远征,眼睛却瞧着颜如许,见她脸色有些泛红,便问:“喝酒了?”
    颜如许摸摸脸颊,稍微有些发热,“只抿了一口,新娘来敬酒,不得不喝。”又看着那盘磁带,是著名军中女歌手苏明明前两年出的一张专辑。
    席远征将磁带揣进口袋里,心想着这盘磁带是颜如许的,自己借东西怎么也得跟她解释一下,便又将磁带拿出来,在颜如许面前挥了挥,让她看清楚,说:“我回去录一盘,就给还回来。”
    颜如许想到某个人很喜欢苏明明的歌,便笑笑,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说:“你怎么知道我家有苏明明的磁带?”
    “啊?”席远征怔了怔,摸摸鼻子,说:“就,就之前看到过呗。”
    孙敏想要跟颜如许借磁带,席远征就自告奋勇的来了。这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但孙敏一直要求在熟人面前隐瞒他们两个都关系,他下意识的就想隐瞒,但想到面前这一家三口都是知情人,索性就实话实说,“是孙敏想借,我就是想在她面前卖个好。”
    颜如许点点头,正想说什么,抱着她大腿的康康忽地打了个哈欠。
    康从新便说:“你跟康康再去睡一会儿,2点我叫你们,咱们一块去军区大院。”
    颜如许点点头,虽然只是抿了一点点酒,但就这么一点酒也让她头有些发晕,从后颈往上开始发热。
    她带着康康往卧室走,走出去两步又停住,跟康从新笑着说:“我刚刚在梁小冰的礼单上看见一个人给随了100块的大礼,那人的名字叫康远征,你说巧不巧?”说完,她就进屋关门。
    康从新向席远征看去,应和着说:“确实很巧,随100块,那必然是关系极为亲近的。也不知道梁小冰的丈夫知道,会不会好奇的追问这人是谁,如果知道这人是妻子之前的对象,不知道会不会产生什么误会。”
    席远征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两人都猜出了康远征就是他,他也顾不上思考叫远征的那么多,为啥就能猜出是他,急忙忙地解释说:“我真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当初挺对不起梁小冰的。我跟孙敏在一起之后才知道,真心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滋味,我那会对梁小冰太差劲了,特别不尊重她,人家还在医院里头照顾我好几天。但是以我们的关系吧,见面正式的道歉也没必要,我就想着她结婚的时候我偷摸的给随份大礼。我考虑得不够全面,没想到会因此给梁小冰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顿了顿,又迟疑的问:“要不我约约梁小冰的对象,跟他解释解释?”
    康从新瞧着他,说:“你可别,越描越黑。就这样吧,梁小冰是个聪明人,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席远征本来还是洋洋得意的,这100块钱给出去后,心里头踏实了许多,可现在,却又有新的负担了。好在他是个擅长自我开解得人,想了一会儿说:“算了,那男的要真以为这点事儿跟梁小冰闹别扭,我想方设法也得让他知道梁小冰不好欺负!”
    康从新瞄他一眼本来想说:你要是真那么做了,就更坐实了你对梁小冰旧情难忘,但想想,这还是没影儿的事儿,就没必要和席远征在这里争论,只说道:“你的好意归好意,但是注意不要给梁小冰造成困扰。”
    席远征点着头,忽然想起什么,连忙站起来,走到主卧门口,敲敲门,朝着里面喊:“三嫂,今天这事儿你可别跟孙敏说啊,我怕她误会。”
    康从新从后面拉住他,一直拉到门口,开门,将他推出去:“你嫂子可不像你这样不靠谱,回你家去。”
    康从新关了门,颜如许从卧室里走出来,边走边打哈欠。
    “吵醒你了?”
    颜如许抹了把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说:“迷迷糊糊的刚要睡着就被他给吵醒了,幸好康康睡得沉。”
    快睡着的时候被吵醒的滋味非常难受,康从新过去揽住颜如许,对席远征愈加的不满,“这个席远征,以后不要让他进家门!”
    颜如许搂住康从新的腰,懒洋洋的在他胸膛上蹭,表示同意,然后甩掉拖鞋,踩上康从新的脚,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由他带着自己回卧室去。
    下午一家三口回到了军区大院。
    去年康强军移栽过来的两颗香椿树活了下来,经过一年的生根、成长,今天终于发出了新芽,头一年发新芽,比老树晚了许多,大概也只能吃一茬。
    不过这是头一年吃上自家的香椿芽,家里人除了康玉衡没法接受香椿味道外,都觉很好吃,尤其是三个孩子。
    做了香椿拌豆腐、香椿摊鸡蛋,炸香椿鱼,孩子们最喜欢吃香椿鱼,边炸孩子们边偷吃,还没等上桌,香椿鱼就被孩子们给偷吃完了,吃得孩子们连肉都不想吃了。
    晚餐主食吃的是荠菜馅饺子。是白凤梅他们在附近挖的,还有几样野菜,虽说略带着野菜独有的涩味,碱性也比较大,但还是挺好吃的。
    大部分野菜都需要在开水中焯煮一下,这样可以去除掉野菜碱或者微微毒性,野菜要想做得好吃,必须要油性大些,最好跟肉一块炖煮。家里的厨师就是京郊农村出来的,对这附近的野菜哪些能吃,该怎么吃非常了解,家里的野菜能从清明前后一直吃到七八月份。
    第98章 老颜
    五一一天假休完后, 《百花电影》杂志社就开始收拾准备着搬家了。
    高书记经过几个月的奔波,终于把之前就看好的一处公家的房产租了下来,说是租, 其实跟自有财产差不多了,因为租约长达十年,在这期间只要是房产不拆迁, 就能一直租下去, 更重要的是, 房管局出租的房产, 价格都优惠得很。
    新的社址跟梁小冰工作的光明书店有些类似,也是前店后院的那种格局,前店被房管局租给了建设银行做营业点, 后院现在成了杂志社的新地址。
    这个新址, 颜如许跟高书记去看过好几次,非常满意,最满意的是, 距离机械集团家属院很近,从小胡同穿过去,只需要步行7、8分钟就能拐到家属院的大门口。
    能租到这个地方, 背后是颜如许出了力, 她没有和高书记说过, 因为她不是为了单位, 纯粹是为了自己。高书记却也心知肚明,以他的人脉,到处找关系请人喝酒也没用, 关系不够硬啊, 只能老实的排队, 得到后年马月才能排上自己。
    没办法,现在就是人情社会,没点关系,啥事都不好办。
    如今杂志社有钱了,高书记又节省了一大笔房租钱,就很豪爽地用在了新址的装修上,屋内重新刷了大白,铺了地砖,又把水电、门窗什么的重新检修、粉刷,又请人整修了庭院,还购置了全新的桌椅、办公用具。
    选了个良辰吉日正式搬家,又是放鞭炮,又是搞迁址仪式,又是员工聚餐,十分的隆重。
    颜如许有了独立的总编办公室,习惯了黄丽梅他们的叽叽喳喳,回归到一个的安静,最开始那两天还有些不适应,觉得有些寂寞。她不仅好笑,她前最向往的就是这种安静的一个人的不受打扰的环境,而今终于实现却反而不习惯了。
    席远征上班时间溜出来,给她送了件乔迁礼物,是一尊笑容可掬,留着三缕黑色长髯,身穿红色锦绣袍、头戴金冠、手捧大元宝的财神像。制作精美,颜色鲜亮,金光灿灿,摸着是细腻的瓷质感,一瞧便是知是花了大价钱请回来的。
    这是席远征的一番心意,颜如许又不能拒绝,她将财神像双手捧着放在最高的柜子上,不自觉的老往财神像上瞄,总觉得那尊神像透着诡异,让她后背发麻,她又赶紧走过去,将财神爷掉个方向,背对着自己。她从来没供奉过神像,不过也听说供奉神像是有讲究的,否则起到的就是反作用,这神像成了个烫手山芋,她想着,还是把财神像封存起来吧,别没供奉好反而破财。
    正准备站起来实施,高书记敲敲门进来了,脸上红光满面,带着和煦的笑容--自从搬到这边来后,高书记脸上的笑容就像焊上去似的,就没掉下来过。
    他顺着颜如许的手往上瞧:“呦,请了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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