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路从也不是没发现一点异样, 就比如说晚上睡觉的时候吧, 他拉着许妍的手, 就感觉她那双手一天比一天粗糙,后来他也看过了,那双手上起了老茧不说, 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裂痕,他就琢磨着, 家里什么活能把手弄成这样呢?可怎么想也想不出。
    他问许妍, 你最近在家都干嘛了?怎么把手弄成这样?
    许妍打马虎眼,说是洗衣服的时候被洗衣粉弄的, 再或者就是没擦护手霜,总之她有的是借口能编。
    也不知路从是信还是没信, 反正是不吭声了。
    她安安稳稳的干了一段时间纯粹出力气的活, 期间再也没有遇到过赖人工钱的工头, 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但每天都有钱赚的日子让人心里踏实。
    这天,路从照旧在早晨四点多钟时出了门,等他走后,隔了一会儿许妍才开始穿外套戴上帽子口罩,把围巾包裹在脑袋上,随后跟着出了门。
    大岗上来了个工头,说是盖民用房需要几个力工,许妍跟着上了车。
    干这些活儿时间久了,她也逐渐得心应手。
    从北区的大岗到工头所说的那个镇上,开车用了二十多分钟。
    所有工人都从车上下来,也是这个时候,许妍看见了路从。
    他是在前头那辆面包车上下来的,身边跟着工头还有两个男人,几人聊着天,不知道说些什么,路从没往后看,也就没有发现许妍。
    她看到路从后是又惊讶又有点紧张,万万没想到,大岗上那么多的工人,他俩竟然巧到来一家干活儿。
    也不知道路从会不会发现她,反正来都来了,现在也回不去。
    她今天要干的活儿就是搬砖,路从是木匠也是师傅,他始终都在房子上面指挥别人怎么干,许妍包裹的严实,在底下忙来忙去的搬砖,路从始终没看见她,她还为此松口气。
    之前也经常能够听到他回家分享自己在外面干活时发生的一些事情,但听到和看到完全是两种感受。
    偶尔许妍悄悄抬起头往房上看一眼,看到路从耳朵上别着一根铅笔,手上拿着卷尺,偶尔抬手指指这儿,又指指那,跟别人讲这要怎么弄,那要怎么弄的样子,她就会有一种我家男人可真棒的骄傲感。
    有一回,路从忽然往下看了眼,她连忙低头继续搬砖,心脏噗通噗通乱跳,也不知道路从有没有发现她,就怀揣着这种忐忑的心情一直干到中午午休的时候,她才总算舒出口气。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一般普通的力工,东家给他们提供的午饭就是馒头、咸菜、矿泉水,只有路从这种大师傅,东家会特地炒两个菜叫他进屋吃。
    院子里各个角落坐了十几个工人,都个个抱着馒头就着榨菜吃,路从在房上下来后,东家出来人叫他,路师傅,咱们开饭了,洗洗手进来吃饭。
    行,马上就来。
    他拍拍裤子上的灰正要去井边洗手,目光往菜园那边的石头墩上一瞥,就觉得那人的身材轮廓给他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他想到了什么,匆忙洗了把手,甩一甩干,然后迈步走过去。
    许妍正低着头吃一口馒头,配一口榨菜,冷不丁的头顶一暗,眼前出现一双军绿色的胶鞋,要说这打工人出来干活时穿的鞋都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但许妍都不用抬眼看,就知道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谁了。
    她一个紧张,被馒头渣呛的咳嗽了起来。
    路从在头顶上叹口气,在旁边拎过矿泉水拧开,弯下腰递到她眼前,还帮着她拍了拍背。
    许妍接过水喝了一口压下去,和路从对视上后,男人的脸色像是故作严肃似的,可看见她心虚又怕被批评的眼神后,偏偏又很想笑。
    出来几天了?
    这话问的不明确,但许妍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她嘴角边有水渍,路从抬手帮她擦了下,还挺温柔,许妍悄悄红了脸,因为从刚才她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边上很多工人都在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其中有个围着紫色头巾的女人看她的眼神最是奇怪。
    这些人想必都在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估计有些人还会以为他俩有啥奸情
    没几天。
    她有点心虚,怕路从生气,说话也没什么底气,声音小小的,有点像小孩子犯错时的样子。
    没几天是几天?
    许妍不说话了。
    路从叹口气,我真是拿你没辙儿。
    他扫了眼许妍腿上放着的馒头和榨菜,这些东西平时其他力工也在吃,就连他之前做小工的时候也经常吃,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他看见许妍吃这些,心里就不舒服,特别不舒服。
    起来跟我去吃饭。
    吃饭?我吃这个就行,你快去吃饭吧,刚才东家不是叫你了么?
    我带你去吃点好的。他来拉许妍的手。
    许妍一时间没动作,感觉周围注视的目光很炙热,被这么多人关注的感觉令她浑身都不自在,她低声说:我自己起。
    路从低低的笑了声。
    我吃馒头就行,咱们是出来赚钱的,又不是出来享受的,还是别出去破费了。
    两人没走几步,许妍跟在后头小声说。
    路从轻哼了声,目光瞄过去,你现在少说两句话比较好,不和我商量,背着我偷偷出来干这活儿,我很生气知不知道。
    许妍抿了抿嘴唇不说话。
    因为带着许妍,路从不清楚东家准备的饭菜够不够吃,他也不想占人便宜,就过去和东家打声招呼,带着许妍到外面的饭馆,要了两份刀削面,又要了一盘尖椒干豆腐。
    等餐的过程中,路从看着许妍,终于从严肃的表情里挤出一点笑,你把头巾摘了,不热么?
    许妍抬手慢吞吞的摘下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累不累?路从轻声问她。
    许妍下意识的摇摇头。
    不累?
    许妍又摇摇头,累。
    说不累太假了,出力气的活儿怎么可能不累。
    路从听了又笑出一声。
    看到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路从有惊讶有气愤,但更多的是心疼。
    就因为心疼,他一想到许妍手上新出来的那些伤痕和老茧,就没办法再生气。
    他现在更气自己,如果他再有能力一点,也不至于叫自己的女人出来受这份罪。
    饭菜都端上来的时候,路从又跟服务员要了一瓶饮料,等服务员走了之后,许妍忙说:我不喝,这有矿泉水呢。
    我喝。
    路从这样说,许妍就不说话了。
    服务员把饮料拿上来,路从给她倒了一杯,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许妍吃着面,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我不喝,你自己喝吧。
    喝吧,奖赏给你的,让你以后加倍努力的气我。
    许妍一口面差点喷出去,平复下来后,瞪了路从一眼。
    路从轻声笑,喝吧,我不爱喝饮料,就是给你要的,怕你不喝才那样说。
    许妍当然知道,和他结婚时间也不算特别短了,他这个人什么样,她还能不了解。
    晚上下工后,路从和许妍还是分坐两辆面包车坐到大岗,这条路,他们还是第一次一起走呢。
    这个时节,晚上七点钟的天色刚有些朦朦胧胧的黑,路从和许妍肩挨着肩一路散步回家,不像以往下工的时候,无论她还是路从,都是加快脚步一路赶回家去的。
    家是他们心之所向的地方,家里等待的人,才是他们心灵的归属。
    但今晚,他们就在一起。
    虽然肚子很空,身体很疲乏,但是难得可以一起走向回家的路,所以谁也没有着急。
    明天别去了,你要真想找点事情做,就看看有没有店里招人的,再怎么着也比干这些活儿强,至少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你说呢?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许妍就想过了,她也猜到,路从多半不会同意她再去,也想好,如果真是这样,她就不去了。
    于是这会儿路从说,她也就点点头。
    回到家里,路从主动做的饭,吃过饭,两人洗洗就躺下休息。
    许妍想起一些事,就趴在路从胸口上,轻声说:今天在那干活儿的时候,我发现有个女的总是看你,她戴着紫色的头巾,也挺年轻的,看着也就比我大一两岁的样子,你知道她么?
    路从摇头,干活的人太多,我没注意,她看我干什么?
    许妍用指尖戳他胸口,语气里带着醋意,能是为什么,多半是看上你了呗。
    路从笑出声来,大手按在她腰间,还捏了捏她腰间的嫩肉,看上我也没用,我有老婆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虚惊一场(捉虫)
    五月份的时候, 许妍在家附近找到了一份工作,是在一所大学校内的洗衣店里给学生清洗衣物,那家店是一个女人独自开的, 她给许妍的工资是每月三百, 不大的店面,每天就她们两个人在,很安静的工作环境,老板娘也不算难相处,每天早晨六点钟上班,晚上七点钟下班, 时间上面也很固定,再加上这所大学离家很近, 骑自行车半个多小时就能到, 也算方便, 这份工作许妍做的很安稳。
    长久以来, 许妍养成了要记账本的习惯,每天的收入和支出都记得明明白白,和路从两人也是有规划有算计的在花钱, 家里面除了一些必须的支出和偶尔要买些荤素来改善一下伙食外,没有太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慢慢的, 她和路从也有了一点小小的积蓄。
    日子就这样四平八稳的过下去,没什么波澜起伏, 虽然她和路从赚的钱和很多人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但对生活没有太多奢望的他们也很满足于现状。
    只不过虽然家里有了一点小小的积蓄, 许妍还是不敢乱花钱, 甚至连件新衣服和像样的护肤品都舍不得给自己买。
    有时候她下班回到家里,孙晓蕾就会过来坐会儿,看到她就会说:你这脸最近粗糙了不少,你得买护肤品擦啊,别看你现在年轻不觉得什么,等过几年,岁数一上来,再想保养,就晚了。
    这些话往往都是听过之后就算了,许妍从没放在心上过。
    她和路从的生活,刚刚见到点起色,可不想现在就学会享受,女人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买起来,那可不是三毛两毛能解决的,她心疼钱。
    她和孙晓蕾是没办法比的,人家无论是娘家还是婆家都是本地户,这两年合市发展的快,到处都在开发,乡镇动迁盖高楼大厦,家里的房子和土地一占,老农民直接翻身成土豪。
    孙晓蕾平时光鲜亮丽的,穿的戴的化妆用的,都是贵东西,那张脸擦得细细嫩嫩的白,许妍在她面前也就是仗着比她年轻几岁的优势,要是相同年龄,打眼一瞧,皮肤状态直接差了一截。
    同为女人,许妍不是不羡慕,只是比起生活中的刚需,她觉得打扮自己的事情可以排在后面,至少也要等到她和路从有很多存钱,再也不用为了金钱发愁的时候再说。
    她在洗衣店里做了两个月,到七月份的时候,老板娘忽然跟她说洗衣店不干了,她打算把店兑出去,许妍就这么失去了这份较为安稳的工作。
    没了工作,她在家里又开始发愁,路从就劝她,家里现在没那么缺钱,这不还有我呢么,最近活儿很多,每天都能给你带钱回来,你还愁什么?
    愁什么?
    她自己也琢磨,或许是因为缺钱缺怕了,在家里闲着的时候,浑身都难受,心里也空虚没有安全感,总担心哪一天又像之前那样,穷的连买菜的钱都要路从去献血换来,她很怕。
    而且,她和路从决心来到城市里闯荡,可不是为了永远这样租别人的房子过一辈子的,她也想在这座城市拥有自己的家,只靠路从自己一个人奋斗怎么行?
    心里的这些计较,她没跟路从说,路从每天出去干活的时候,她就各种想办法。
    转眼,到了七月下旬。
    工作她还是没找到,路从怕她自己在家瞎琢磨,再琢磨出毛病,就跟她说:妙妙现在放暑假了吧?要不你回去一趟,把她接过来,在这住一段时间,也带她见见世面。
    也对,正好我在家没什么事儿,过一阵要是找到工作,她来的话,就没人陪她了。
    许妍原本打算回家一趟把许妙接过来,提前往家里打了一通电话,刘兰一听她说这个,起先说怕麻烦她和路从,说他们在这生活怪不容易的,接她去肯定要费心又费钱,许妍跟她商量了好一会儿才说通,最后刘兰同意是同意了,但不要许妍回来接,说有直达车,直接把许妙送上车,让许妍在这头接她就成。
    这能行么?妙妙还是个孩子,自己没出过远门,万一坐丢了怎么办?要不我还是回去一趟吧。
    怕啥,她也不小了,该自己闯荡闯荡,再说家里这边的孩子寒暑假去亲戚家里,哪个不是自己坐车去的,能有啥事,我跟司机说一声就行,然后把发车时间告诉你,你估摸着时间,到车站去接。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许妙自己从小石村坐车过来,许妍知道了那边的发车时间,掐算着时间去车站接,她特地早出发半个小时,就怕那车一旦开的快,到得早,许妙下车后看不到她再有什么危险。
    她在车站等了四十多分钟,才远远的看见那辆从合市到小石村的直达车。
    过年后和路从回到合市,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过家人了,思念如泉涌,在看到许妙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她自己先红了眼眶。
    许妙背着书包,手上还拎着一个小的三角布兜,下车后左右张望,许妍一边往前走,一边喊,妙妙,在这儿。
    姐。
    许妍拎着包快跑两步冲过来,直接和许妍撞了满怀。
    姐,我想你了。
    许妍眼泪掉下来,摸摸她的头,从她手里接过三角兜,连忙问她,晕车没?
    没晕车,早上走前,妈特意在包里给我放了一块儿橘子皮,我觉得晕车的时候就拿起来闻闻,还挺管用。
    她一手拎着三角兜,一手牵着许妙的手,带着许妙抄小路回家,然后又问:自己坐车害怕么?下车的时候是司机提醒你到站的么?
    我没害怕,这有啥可怕的,妈特意跟司机打招呼了,我就坐在前头,快到站的时候,司机跟我说了。
    那就好。
    几个月没见,许妙又抬头好好看了看许妍,然后说:姐,你瘦了,比在家的时候还瘦,姐夫是不是对你不好啊?
    许妍听了噗嗤一乐,怎么这么说啊,你姐夫对我很好,从来不和我吵架,有好吃的都给我吃。
    许妙一脸大人模样,那还行,他要对你不好,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许妙渐渐大了,接触的事物也多,有时候说起话来,就有点刻意模仿大人的样子,许久不见,她的变化很大,许妍看着是既感动又觉得想笑。
    为她的童真。
    这话可别叫你姐夫听见,他该伤心了,你都不知道他多惦记你,要我把你接来,见识见识世面,还说晚上回来要给你买好吃的呢。
    许妙听后扁了扁嘴,真的啊?那我错了,不应该这么说我姐夫,你别跟姐夫说。
    许妍呵呵笑,当然不会说。
    姐妹俩聊了一路,说许妙最近的学习情况,说二哥最近在家里干啥,也说爸妈近来不像从前那样吵架了。
    许妍听着心里很高兴,觉得日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晚上,路从回来的时候去熟食店买了鸡脖子、鸡爪、红肠还有一份凉拌菜直接带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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