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虎口卡在上面的贴合感,想起季元现因兴奋而发声的震颤感,想起那脖颈光滑细腻的触感——真真是妙不可言。
    立正川觉得自己真圣人,居然能忍着念“色即是空”。
    “我也不想生病,不过人要服气年龄。如今是即将二十七的人,不再是当年十七了。”
    季元现靠在床头,蜷成一卷。他的声音低沉,因精神状态不好,略显老气横秋。头发搭在前额,柔化那双剑眉。
    很早以前,他也是不容易生病的。寒冬腊月一条单裤,倾盆大雨也敢奔跑回家,冷风呼啸时纵横球场。好像那时,谁也不怕冷。二八青春,芳华如昨。
    身体如何,生病与否,似乎从不在季元现的考虑范围内。他记不得是从何时开始,也许是高中毕业后,也许是大学后,身体抵抗力一年不如一年。丁点风吹草动,也会弄得他草木皆兵。
    季元现成了医院常客,倒不是什么大毛病,感冒发烧年年都有。
    立正川摸到季元现的手,没有试探,而是直接摸实在了。他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揉捏,摩擦着季元现的骨节。八年,立正川从未打听对方生活。
    他知道不容易,就像自己。没滋没味,实在算不得生活,只能是生存。
    “换个话题,我想和你聊点开心的。”
    “开心的,有什么好开心,”季元现吃了药有些困倦,身体乏得不行。他竖起枕头垫着后颈,整个人放松下来。“日子也就那么过,无所谓开不开心。”
    “倒是你,什么时候入股的新科技会展馆。我记得那地儿开始修建时,是在三年前吧。”
    “那是我哥的主意,这次回来只帮他接管一些事务。上次秦羽找人过来洽谈租用场地的费用,我正好在那边。”
    立正川坐在床沿,穿好鞋。他翘起二郎腿,看样子并不打算马上离开。
    “怎么,羽子给你告状,说我坑他钱?”
    “没呢,”季元现展颜一笑,想起秦羽老给他安排鸭子的事儿,恨得牙痒痒。
    “我觉得你还不够狠,别对他太心慈手软。”
    立正川耸肩,“有什么好处?”
    “跟我你还提好处?见外了吧?”
    立正川的语气太随意太自然,熟悉感层层爬升,紧紧缠裹在季元现心头。于是现哥受到感染,找回了当年浸到骨子里的亲昵。
    等他这话说出口,才觉不适宜。季元现正要赶紧捡回来,嚼巴嚼巴给吃了。
    立正川忽轻轻抓住他后脑的头发,手腕用力,迫使季元现正视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怎么不能见外了?”
    季元现:……
    成,真你妈是个陷阱,自己还跳得挺欢实。
    “季元现……我其实挺想和你有关系,”立正川放开他,垂下眼帘。这视角看去,格外委屈,惹人心疼。“我妈我哥知道你,现在我爸也同意你,我就想带你去结婚,给你一个身份,有那么难?”
    “……”
    季元现沉默片刻,认命般叹息,“不难,想和好一点也不难。”
    “但你直到今天也没问过我,这八年是否想你。你一次也没问过我,这八年身边有没有别人。你一次也没提起过,如今顾惜和我的关系。”
    “你可以辩解说信任我,可以说不在乎,无所谓以前有谁。只要未来有我就行。”
    “但你扪心自问,好好想想。立正川,你不可能不在意。你只是不那么信任我,不那么肯定我也会等你。你内心的先决条件是,只要是我季元现。而你并不care季元现身边有谁。因为你的想法是,不管多年后我和谁在一起,你都要来掠夺。”
    立正川一言不发,季元现说几句,复停下。他不得不承认,生病时说话真废精力。
    “这些你从不问我,你在怕什么。”
    “立正川,八年,还没有学会自信,和信任我吗。”
    “不是不信任,我只是……对自己不太自信。”
    至此,立正川全副武装的强大霸道,尽数剥落。他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焦虑不能掩盖,心慌亦不能。他拉扯本没系好的领带,有些烦躁地解了几颗扣子。
    “我只是听不得,听不得你说身边有过谁。听不得你说,顾惜这几年陪在你身边。我知道自己错过太多,人生的前十六年,叫顾惜捷足先登。高中三年,我勉强占有一席之地。往后这八年,我又凭什么叫你苦守一段看不到头的感情。”
    “我……”
    “没有谁,”季元现打断他,声音沉稳,语意坚定,“这八年,从来都没有谁。没有别人,也没有顾惜。高中毕业顾惜去欧洲。八年,你没回来,他也没回来。”
    “况且顾惜这八年还有两三段无疾而终的感情,我什么都没有。”
    立正川蓦地住脚,他站在原地,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莫名喜悦涌上心尖,为了故作镇定而压着嘴角笑意。他搓搓手,想要表现得并不兴奋,故单手揣兜里,摆出一张傲死人的冷漠脸。
    和高中一样欠揍。
    季元现看着他,片刻后无奈失笑。立正川梗着脖子掩饰雀跃,现哥苦笑几声,这你妈真会蹬鼻子上脸。
    为显诚意,季元现想叫立正川去他书桌柜子里,找一份文件。后觉还是自己亲自动手比较好,否则那场面挺像国产的烂街偶像剧。
    现哥掀开被子,下床穿鞋。他身上披着睡衣,躺太久而脚下虚浮。立正川看着他,犹豫要不要上去搭把手。
    “哎,你别动,就在那儿……”
    季元现知其意,先发声。他单手撑着死宽的桌面,上半身越过去拉开抽屉,翻找文件。
    “找到了。”
    季元现直起身,将略显陈旧的文件袋交给立正川。他靠着书桌,找到一个着力点。
    立正川抽出文件袋内的纸张,将才看几行,遽然瞪大双眼。他不敢置信地哗啦翻着,确定签着季元现的名字。
    一抬头,眼眶发红,“你……”
    “嗯,买的双墓。”季元现点头道,“大学毕业那年,送自己的毕业礼物。s市园陵里的一座双墓,葬你与我。”
    “本来国家不允许预售墓地,我找了熟人。全价预定,年限也买好了。等几十年后你我成灰,再往后二十年一缴费周期,我也都全部安排妥当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季元现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当时也没想过。”
    “我只想,如果你死在我前面。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也要去挖你的墓,把你带回这里。但如果我死在你前面,就以你曾用过的笔、写的信,为我殉葬。”
    “买双墓的原因很简单,生不同枕,死便同穴。”
    百年后,我与你共葬。
    立正川猛地拉过季元现,他将对方压在书桌边,季元现后腰狠狠撞击桌沿。立正川双眼通红,似兽性觉醒的狮子,他不管不顾地亲上去。獠牙撕咬嘴唇,灵活有力的舌头顶开季元现唇缝。
    季元现被他弄疼,起初一愣,随后迅速迎合起来。他似日日夜夜饮鸠止渴的人,一朝尽得甘露,死命地索求更多。两条舌头挤在一起,来不及下咽的津液顺着嘴角溢出。
    秽乱无比、肮脏无比的欲望迅速冒头。立正川忽地抱起他,将人提到书桌上。季元现那两条修长有力的腿,紧紧箍着立正川的腰。睡袍尽开,贴合处不住摩擦着。
    立正川顶着季元现,他以手按在对方肩胛骨上,拼命揉进自己怀中。他们不断掠夺对方呼吸,不断压制对方蠢蠢欲动的好胜欲。
    立正川觉得自己简直要爆炸了,片刻,他忽地推开季元现,不敢对视那双剪了水的眼。
    立正川撇开头,深吸几口气,皱眉道:“……我果然不适合做禽兽。”
    季元现:……
    撩人不给灭火,这他妈还不禽兽?!
    忽然一个急刹车,立正川自知理亏。他捂着嘴,忍住想要再深吻一次的冲动。
    “等……等你病好再说……”
    季元现窝一肚子邪火,哭笑不得地揉着眉心。“你他妈就是来克我的。”
    立正川犹豫两秒,大着胆子抱住季元现。见对方不挣扎,亦无过激反应,就埋头在他肩上。巨型猫科动物似的,蹭了蹭头。
    “其实,我在s中捐了一栋楼,新实验楼。今年开始动工,楼下会有一块石碑。上书好好学习。落款为荣誉校友季元现、立正川捐赠。”
    季元现拍他肩膀:“好端端的,带我出场干什么。”
    “我……我只是想给所有人炫耀,只有我能与你的名字并肩。无论何时何地,别人提起你,就会想起我立正川。”
    “这种狼犬圈地似的‘撒尿行为’,虽然不雅不齿不太光明,但我就想这么做。哪怕最后你和我没在一起,就跟你买双墓似的。”
    立正川环着季元现的窄腰,窗外雨声渐大,模糊车笛人声,模糊一城繁华。唯有入冬不死的老绿,依然流动其间。好似经年不衰的爱情。
    幸好思念都是寂静无声的,否则我真怕你震耳欲聋。
    立正川侧过脸,轻轻咬住季元现肩膀。他说:“季元现,我们只穿过一次情侣装,高中那三年。我们躲在全校掩护下,穿了三年相同的校服。”
    “我还想再穿一次,在我们的婚礼上。”
    季元现看着他,这人总如此,给他一万次低头叹息,亦给他一万次心跳呼吸。
    他轻笑一声。
    “去你妈的。”
    第六十一章
    趋近年关,同学聚会猛然增多。一年到头在外奔波的游人,逐渐归返故乡。
    季元现自从走出学生时代,很少参加此类聚餐。无非是事业有成者与庸庸碌碌者的八卦大会,最终主题都会万变不离其宗地奔往“当年蠢事”。
    季元现接到通知时,立正川发来消息:一起去?
    现哥哽两秒:一起去制造话题?
    立正川知他尿性,笑着回复道:算了,低调。
    聚餐定在某中端酒店,一楼招待二楼餐厅,三楼有棋牌室ktv温泉馆。成年后不比当初,高中时季元现这群小太子,极少与富二代或普通殷实家庭的后代一起玩。首先消费水准不同,其次出入场合也不太一样。
    如今各自成家立业,同学聚会这种场合,组织者需要综合普遍消费水准,才能有效实行aa制。
    季元现到达时,大厅站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或胖或瘦,或青春依旧或岁月催人老。他食指转着车钥匙环,脱节正常社交太久,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感。
    好比网恋七八年,忽然奔现似的。季元现记得其中一些人,大部分名字与长相对不上号。当年他和立正川埋头苦学,学什么不行,就把川爷那股子没道理的“忘性”给学通透了。
    简言之是傲,谁都不放在眼里,谁都记不到心坎上。这倒也好,不记仇,不怕他忽然哪天翻旧账。因此,季元现与大部分人保持着良好的表面关系。畅谈青葱岁月时,彼此想起的只有对方人好心善。
    但仅仅如此,往深挖去,说不出个所以然。
    “现儿!现哥儿!”
    秦羽刚从二楼下来,准备迎接自班同学。抬头瞅见鹤立鸡群的季元现,当即咋咋呼呼往他身上扑去。
    “你们也在这聚会啊,还以为看眼花了。怎么,舍得下凡体验生活了?谁把你请动的。”
    “羽子,你放开。大庭广众搂搂抱抱,别人还以为我跟你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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