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帝似乎也突然想起了一些非常适合卫教宗亲自处理的紧急事务反正卫今扶他一向最讨厌待在云京,向来都恨不得带着他的紫貂满大梁游荡的,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卫今扶: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可以吗
    第108章
    既然黎南洲这么说, 小猫大人虽然觉得有点可惜,倒也没有一定把卫今扶强留在云京的想法。
    在云棠表示那就放弃跟卫教宗合作后,皇帝几乎是飞快地提出了三个同样合适且妥当的人选, 而让人惊讶的是, 其中有一个人选居然是正中六殿的一位侍茶女官姚阿平,这一回她并没有跟来云顶山,但在宫城的几个月里,小猫大人对这个姑娘也还算挺熟的。
    姚阿平的祖父当年是因言获罪。皇帝靠在椅背上跟小祖宗简单解释道:
    他曾于自著的杂文中假拟神鬼魑魅叙话, 字里行间却影射阮系霸权、异教人祸,只是文稿保存不当, 不慎被家人传播了出去, 一度在民间流传甚广。不过十数日,阮系的走狗便做局构陷了姚老族中未出五服的子弟,罪名重大, 他们一家人也没能逃过刑罚。事出突然, 先帝在当时也只出手保留下了姚家的一二子弟。
    黎南洲手臂间拥着他的小宝贝, 口中不冷不热地评价就好像偌大的姚家一族不是因为给他无能的亲爹充当前锋炮灰而遭受横祸一样。
    倚在他怀里的云棠听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就他所听闻的所有跟前朝有关的故事中,不管是柳家、姚家,或者是别的什么先皇黎靖轲在这些事件中的形象都有种做作的无辜、可恨的软弱。
    或许这位先代帝王确实对天下间的乱象怀有着自己的抱负和想法, 然在云棠看来, 先皇每一次不甘寂寞、半途而废的尝试都只给旁人和自己带来了灾祸。
    不过小猫大人倒不会把这些话跟黎南洲直说。
    首先他身后这笨蛋很明显对自己的父母怀有很深厚的感情,尽管云棠完全理解不了。一想到父母即使没有记忆,云棠也纳罕于自己心底强烈的无感和冷漠;
    其次, 实际上黎南洲本人和他母亲、他的所有母族亲人,从某些方面来讲也堪称是黎靖轲一系列作为下的直接受害者。
    虽然这个人从不细说他自己在刚登基的那几年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云棠也对其有着自己的猜测。因此小猫大人也只把这些小小的腹诽藏在心里, 便将这一节直接揭过。
    只是皇帝并不打算放过他。
    当他们在一起待着时, 皇帝的注意力从来都是牢牢钉在这小祖宗身上的,他又怎么可能忽略小猫大人眉眼间一丁点细微的变化:
    又想到什么了,干嘛做怪相?看到这个漂亮的白眼,黎南洲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他抬起手,在云棠慢慢眨动的睫毛末梢摸了摸。
    云棠一脸乖巧地枕在人身上向后仰头去看他,并不说话。只是皇帝到底心思缜密,又越来越了解这小祖宗的性格,他梳理一遍刚才的那番话,只是转念一想,便猜到了这小东西心里在编排什么。
    皇帝又低低地笑了一声:小坏蛋你不太喜欢先皇的做法,对吗?黎南洲放下手,揽在心肝的肩膀上轻轻摩挲。
    小猫大人眨了眨眼睛,仍然维持着当前的姿势,好像非常天真地盯着男人的侧脸,却还是不说话。
    皇帝无奈地并掌拍了他一下。
    只是这一拍与其说是嗔怪,倒不如说是鼓励云棠在男人怀里缓缓挣动起来,像只在不满和流连之间挣扎的猫,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跟抱着他的人闹闹脾气什么的。不过他也并没犹豫太久,身后的男人搂着他的手臂便又微弱地交叉收紧了。
    他们在温暖的书房内亲密地紧挨着彼此,而这样的姿势让两个人都感觉到某种由衷的满足。
    一时间,皇帝和云棠都没有再说话,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地享受起当下这场令人惬意的沉默。
    直到黎南洲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种氛围:其实朕也不喜欢他的做法。皇帝的声音划开短暂的宁静,像夏日黄昏的闷雷,在云棠耳边低低嗡隆着。
    嗯小猫大人舒舒服服地侧身在男人腿上窝着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上来的。但是这种感觉无疑非常自在,让云棠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黎南洲是在说什么。
    其实朕也不喜欢先皇的做法。皇帝又重复了一遍:甚至有一些时候朕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还会怨怪于他。黎南洲垂眼瞥着怀里的小东西微微瞪大了的眼睛,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你好像表现得很惊讶一样。
    云棠老老实实地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很惊讶:我曾经听说先皇在世的时候只钟爱你一个小孩,他是把你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猫大人轻声道:而且你之前谈起他的时候语气也满是孺慕崇敬,似乎非常怀念他。
    只是云棠想了想,并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不过皇帝唇边的笑意依然淡了下来。他把云棠的手握在自己手掌中,沉默了半晌,才再次启声道:
    是,先皇在世时只钟爱朕一个孩子,也只钟爱我母亲这一个女子。他信重我母亲出身的柳家,倚重兰氏、姚家,而他憎恨摆布他的圣教、朝廷、阮系,他憎恶他自己的父亲、朕的祖父,而他一生都在试图改变皇族的式微、梁朝的积弱。皇帝将小猫大人微蜷着的手指一根根展直了,轻柔把玩着:
    他也确实做了很多尝试,可每当他真正触动到了敌人的利益,惹怒到对方的时候,朕的父皇往往不敢直撄其锋,常常又痛苦地退缩了。只是皇位和姓氏可作他的护身符,其他人却要为朕的父皇在每一次败落的交锋中承担后果。黎南洲突然奇怪地笑了一下:
    所以朕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虽然我的母亲从头至尾心甘情愿,可要是没有父皇的钟爱,没有他不管不顾的偏宠,或许她现在还能像那些西宫太妃一样沉默地活着。黎南洲眼神微微发亮,语气有些含混地畅想着。只是说到这里,男人却摇了摇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他好像带着点遗憾地轻叹了口气:
    也不成啊,就算没有父皇的珍爱,阮英环也还是不会容她活下去的,因为她生下了朕。黎南洲轻轻掂着掌心那细白的小手,慢条斯理总结道:那么这么看来,就是阮家、先皇和朕一起害死了她和她的全家。
    男人是以一种颇为轻松的语气讲完了这段话的。甚至当云棠从他怀里退开来一点,歪头去观察皇帝的神色时,也并没有看到一点波澜,就好像这个人此时的心情也跟他的外表一样风平浪静、未起波折。
    小猫大人本身其实对父母亲子这些概念都生不出什么特别的感情。
    不过他大概能明白这些东西对普世中的人有多么重要。云棠将被男人拢住的手挣了出来,反手握在黎南洲手上,轻轻摇了摇。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小声道:
    别这么说云棠慢慢地把自己缩回到皇帝怀里,难得一见地感觉到词穷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一些话来安慰黎南洲,可是他费力地思考了半天,就只是又无力地重复了一句:别这么说。
    皇帝搂着怀里软绵绵的宝贝,两手兜住他轻轻地摇晃起来。其实他心里并不觉得多么难过,毕竟已经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少年时的很多情感在长久的岁月下都会渐渐变得淡薄。
    甚至从失去双亲直到现在,中间有那么两三年的功夫,黎南洲睡梦中的母亲的形象都开始变得模糊了,他想他当时应该是感觉到深刻的恐慌和痛苦的可能他也确实在恐慌和痛苦。
    但是在那几年,他的这些情绪也像是被冻在了冰层中,一切都模糊不清、影影绰绰。
    黎南洲是到了今年,直到云棠出现在他生命中后,随着他越常感觉到满足和幸福,他竟在同时越来越常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年少时一些幼稚的想法,想起他母族那些已经逝去的亲人、想起他同年时的好友、想起他在先皇宫中看到姚大人所著杂文时拍案叫好的快乐。
    他也是直到发觉云棠化形的秘密后更进一步的交流和更亲密的关系让黎南洲开始渴望长久,他这才越来越在意起自己身上的鸩毒,也开始真正上心地配合起多年来苦劝无望的王奇人一起治疗和解决它,就好像只当他开始热爱活着,死亡才变得可怕。
    黎南洲低下头,在小猫大人细软的小发旋上轻轻亲了一下。
    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皇帝并不认同先皇当年的做法,而他也绝不会同自己的父亲一样,让心爱的人陷入到绝望无助的苦楚中他会为云棠解决一切烦恼,阻挡一切可能的阴霾,他要让这个小东西一辈子幸福快乐地活在自己的保护下,而他也当然双手给云棠捧上一切他想要的。
    所以姚家两个嫡系的子弟都是姚老亲自教出来的,姚阿平的文采许是不及外头的典学大家。
    但是她性子灵活,更能在宫城里配合你的想法。过去朕偶尔需要汇编整理的地方志时也都是用她。而在外面,卢侍郎两个人也能在云京跑开,虽然从现在看来,这两个人行事还有些稚嫩,不过他们出身和品性难得。待后面多让他们做几回实事,也就能使了。
    在云棠此刻难得蔫声蔫气乖乖聆听的情状下,黎南洲自然而然地又将话题转回到了最初的那个:这样里外配合,是不是比卫今扶那厮好得多了?
    作者有话说:
    老黎的毒是小事,应该不会正面写吧。我一般比较喜欢受中毒虚弱攻心疼得要死这种情节,反过来的我不太吃
    第109章
    云棠几乎很快地养成了一个习惯:他每晚睡前还是喜欢腻腻歪歪地闹腾黎南洲。这倒不只是因为这小猫就是爱耍坏心眼云棠的性子本身也比较爱娇, 这让他对于那些亲昵无间、肌肤相贴的时刻总是很热衷也因此他基本上都要闹到很晚才肯乖乖睡觉。
    所以小猫大人第二日就要等睡够了懒觉才能起来通常已经到了午膳时间后。接着他就会把自己洗漱穿戴好,离开寝殿去寻找早早就已到正清堂或者素心斋处理政事的黎南洲。
    当然很多时候,皇帝也并不一定还恰好留在宇粹宫, 况且秋祭礼期间的云顶行宫会举行无数场宗室、朝廷、近臣、使臣间的大小宴会, 其中那些相对重要的午宴也需要皇帝露个面,出个场。
    不过在黎南洲和从这件事情中寻找到乐趣的云棠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后,皇帝就再也没让来找他的小猫大人失过手。
    皇帝总是会恰好等在宇粹宫的某一处宫室内,守到新的一天又打扮得焕然一新的小祖宗过来, 然后他会陪着云棠一起用膳,陪他天南地北的胡扯闲聊, 陪他看一会儿由黎南洲亲自挑选出来的书册, 并且在唯有两人的书房内给小猫大人开一个一对一的小课堂:
    人文历史、地理风貌、天下形势、旧典新经皇帝的小课堂几乎涵盖了世间万象。
    黎南洲并无意将一切知识讲得多么深刻透彻,他只是尽可能广泛且快速地让云棠对自己身处的世界有个大概的了解,这样当这小东西以后要自行跟他控制范围以外的人发生接触时, 云棠不至于会因信息的落差显露出怯弱懵懂。
    而他的小心肝无疑是一个相当聪明的学生或许本来就有难以复刻的情感为基, 黎南洲很快就发现, 他甚至在每日午时以前就开始想念和期待跟这小东西的授课过程了。
    有两次在对外邦的宴会上,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独饮时都不由唇角带笑。虽则当今陛下好似一直都是位「温和端朗」的仁君,下面的官员使臣们还是忍不住交换眼色、交流看法看来磨刀霍霍、接连砍落阮氏、打残秦吴的皇帝此时果然心情很好
    而在教导小猫大人这世间的道统、传承, 凡俗中流通的道理、万千现象的形成时, 黎南洲自然不可能照本宣科,他的所有输出无疑都带着皇帝本人的想法和倾向,而他的一切评价也一定带有这位年轻帝王自己的主张。
    从某种意义上讲, 云棠就像一张干净雪白的画布,而黎南洲便是跟从自己的心意在上面作画的画匠。皇帝满怀着珍爱、尽自己所能地保护着他、塑造着他、影响着他, 这让男人的角色既像是一个心甘情愿的守护者, 又像是一扇拼命展开自己好让云棠看清这个世界的窗。
    这样平淡的、却也在一日日间强烈递进的安宁与幸福几乎把两个人都带到了某种全新的境地当中。生活的本质、生命的质量好像正变得前所未有的鲜明和强壮。
    或者通俗来讲, 人们将其称为恋爱的力量。爱才会让原本贫瘠、漂泊、没有根系也没有来处的生活充满不自觉的期待和傻笑。
    就只是这一切实在太快乐了。
    对云棠而言,每一日从睁开眼睛那刻起,他就可以开始想黎南洲了。反正他们也很快就会见到。
    他们两个人可以在一起独处上一两个时辰,发呆、闲聊、听黎南洲默默叨叨把原本的午歇时间都用掉。一直到申时左右,秋日阳光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皇帝才会离开书房去处理他自己的事情。
    而云棠或者就在行宫内被皇帝亲卫围起来的地方闲转,或者化成小猫崽跟着黎南洲这让近日面君的朝臣突然多了些见到祥瑞的可能。还有更多的时候,小猫大人会自己趴在书房看皇帝的那些卷册,做做这个无聊的笨蛋留给他的「家庭作业」,兼或有一搭没一搭地编写自己要发展文娱事业的宏大计划书。
    很可能猫就是这样一种爱一出忘一出的性格,不知不觉间,云棠竟然完全把卫今扶的松间苑和那日相处得非常愉快的紫妹都忘在了脑后。
    原本他在当日回来的路上,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刻还想着第二日要再来的。
    不过在夜里化人后被黎南洲搂着三哄两哄,第二日主动找到正清堂再被男人三哄两哄,小猫大人就愣是想不起卫今扶是哪个了。
    在某一日跟皇帝分开后的下午,当云棠捏着他新编的「草根逆袭」话本在寝殿外间和小杏讨论闲聊时小猫大人也发现了小桃这个妹妹格外聪明灵巧史姑姑和阿亚正分头带着另外几个宫侍在偌大的寝殿走来走去,专门收拾云棠在出巡期间新增的行装。
    他们再过一两日就要回去了,所以照管云棠的宫人要在今夜之前把他的一部分行礼收拾好。本来小猫大人也相当积极地想要上去帮忙的,只是还没等他发挥多少作用,越来越适应他行事风格的史姑姑就把他撵跑了。
    对比起童掌笔,云棠有时候觉得史姑姑有一点点凶。这倒不是说史姑姑会批评他甚至拒绝他什么的,就只是这位年长的管事身上总有种让他不自觉变老实的气场。
    不过鉴于史姑姑在撵走他的同时还端来了两大盘鲜果细点尽管是大得很夸张的一只水晶盘里装着六块还没有拇指长的小糖糕,云棠仍然很听话地在管事安排下乖乖坐回到了铺得舒适柔软的座位上。
    只是在把笔递给小杏让小丫头自己比划刚刚学来的几个字后师从黎南洲的小猫大人自己的字迹就奇丑无比,他指点出来的白杏更是在画鬼画符云棠的注意力仍分出来了一丝投在宫人们整理的箱笼中。
    虽然面前这些说起来都是他的东西,但里面还是有很多或者说绝大部分都是云棠没见过的,像一些被褥衣物、鞋袜手帕、书籍笔墨、话本玩器,云棠并不怎么感兴趣,不过有一些敞开的箱笼还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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