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中有个卖木偶人的小摊,望舒正细细挑选着小木人,老板看着他们,颇有几分感慨地说道:当真是一对璧人。
    晏希白羞怯地挽起望舒手臂,你怎么知晓我们过几日便要成亲?
    摊主呵呵笑道:恭喜恭喜啊,既然有缘,我替你们刻一对木偶吧。
    或许是被他的笑声感染,望舒也有些欣喜,多谢老板,祝您财源广进啊。
    瞧着晏希白那黏人的样子,望舒揪着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说:天天挂在嘴上,你烦不烦啊?
    他红着脸说,值此佳期,一生一次,不烦的。
    望舒面无表情地说:呵,还一生一次,这大婚想要多少次便有多少次,你也不觉得繁琐。
    他连忙说道:我不娶妾!
    我是说,你若喜欢,我们便离了又合,你要多少回我便陪你多少回,行吗?
    他摇了摇头,不离,这不一样的。
    你别开玩笑,也别不喜欢我。
    小郎君委屈巴巴低着头,脆弱又伤感,望舒牵起他的双手,踮起脚在他耳边说道:喜欢喜欢,喜欢死了。
    过了许久,老板刻好木偶,又细心用手帕包上,递给二人。
    冬日里天黑得快,千家万户亮起了灯笼,望舒伸了个懒腰,锤了锤累得发酸的大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晏希白,该回去了。
    从白雾弥漫的清晨,一直到日落黄昏。光是想到此后余生,每时每刻都是二人携手共度,晏希白便觉得整个人都陶醉在了蜜糖里。
    分别的路口,望舒说道:殿下,该放手了。
    他却将她揽入怀中,迷迷糊糊可就是想亲亲她,气息灼热,在寒冬中不断缠绵。
    望舒想要挣脱,殿下,大庭广众之下呢。
    晏希白一手替她盖上了宽大的斗篷帽。
    她想,他一定没有听说过掩耳盗铃的故事。
    出嫁前一天,宫里的女官过来耳提面命,千叮咛万嘱咐,哪个时辰该过哪个门,什么时候拜过天地祖宗,什么时候给人敬酒。
    望舒觉得她太过聒噪,懂了懂了,会注意的。
    随后便让侍女将她打发走。
    阿娘忸怩地将她单独留在房中,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望舒打眼一瞧,是她早八百年便赏过的活春宫,阿娘她耻于说这些,又怕女儿不懂,将东西塞到她手中,说了句:你好好看看。
    便又离开了。
    望舒翻了翻,随便扔至一旁,无聊至极。
    门外有人传道:娘子,二皇子妃前来拜访。
    望舒霎时打起了精神,她就说嘛,原来这么沉闷的原因竟是缺了个找事的。
    她唤道:让她进来吧。
    也不知道这小妮子想掀起什么风浪。
    杜婵娟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肚子已经显怀。
    请坐。
    杜婵娟点了点头,在一旁坐下。
    二皇妃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杜婵娟捻起一块糕点,正要往嘴里放,望舒制止道:别吃
    作者有话说:
    更了更了,星期一倒v
    第71章 大婚
    她有些迷惑地抬起头, 怎么了吗?
    望舒嘴角抽搐,你怀孕呢,别乱吃东西。
    要是来个栽赃陷害, 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杜婵娟有些神伤,却还是放下了手中糕点。
    她抬头打量着四周, 红烛帐暖, 珠玉玲珑,华丽的喜服挂在衣架上, 耀眼夺目。
    她轻声道:戚望舒, 我好羡慕你啊。
    望舒尚未清楚她的来意,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没有回话。
    她接着说道: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一口水噎在咽喉,不上不下, 望舒想,她不会也背着二皇子,偷人了吧
    说出来, 你也别嫌我烦。在京城之中,我也只能同你说道说道了。
    望舒细细听着, 这种皇室密辛又岂能错过,他, 是谁啊?
    还能是谁,二皇子殿下呀。
    我父亲受人连累, 无端牵扯进了一桩走私案。为了保全一家老小,我答应贵妃娘娘嫁给他当侧妃冲喜。一开始也只想利用他, 与他相敬如宾, 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就好。
    可他对我真的很好啊。他记得我每一个禁忌和喜好, 我不喜欢吃葱,他瞧出来后,府中饭菜便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时候处理公务晚了,他带着一身寒气归来,顾不上洗澡便钻进被窝。我迷迷糊糊说了句怕冷,他此后无论多忙,都会在火炉前将自己烤得暖和。
    我怀孕期间什么都吃不下,神情恹恹,他也不嫌我矫情,找了京城中最好的厨子,说要一直做到我满意为止。
    我双脚浮肿到难看至极,他也从不嫌弃,会小心翼翼替我裹好,免得着凉。
    我曾经嫌他是粗鄙之人,行事过分嚣张,可这种种小意讨好,又叫我如何铁石心肠。
    望舒嗤笑:你可真容易满足。
    可当我渐渐沦陷,他却失去记忆,十几日,他爱上那个救起他的姑娘,甚至不顾一切要娶她进门。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说着,她眼泪便从双颊滴落。
    望舒冷情冷肺,无动于衷,充当着任她诉苦的木头人。
    她哭泣着说:我哪里比你差,我又哪里比不上那个完事不懂的村姑!
    望舒嗟叹道:怪这命运吧。
    也怪你自己。
    是啊,命运如牢笼,苦痛是枷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她越说越越激动,哭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拍了拍她的肩膀,望舒安慰道:冷静冷静,想想你还有父母兄长,还有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男人算什么,没了再找就是了。
    要我说啊,就得好好安胎,也别胡思乱想。望舒转身便与她的贴身丫鬟说道:怎么回事的,还不快送皇妃回去歇息。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能担待得起吗?
    是。
    总归是送走了这尊大佛,她过来不会只是为了找自己诉苦吧,当真无趣。
    正月十八宜嫁娶,宜冠笄,宜会亲友,宜出行。
    风雪停了,隆冬里升起了暖阳。
    一大清早,戚府门外便响了鞭炮,锣鼓声起,丫鬟们叽叽喳喳不知道谈论着什么,一群人闹哄哄催着望舒起来。
    洗漱过后,又吃了些暖粥养胃。妆娘提着一箱子胭脂水粉走了进来,一边替她梳妆,一边说着些讨喜话,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穿上隆重的嫁衣,望舒端坐在床榻之上。
    儿时那些姐姐妹妹,邻里的三姑六婆,铆足了劲钻进她房中,一人一句害得她接不上话来。
    小姑娘漂亮呦,那三殿下也是个俊朗的,日后生个小女娃,不得叫京城中的郎君迷了眼。
    还有不知道哪来的姑姑,凑到她耳边说:望舒娘子,我跟你讲,这男人没有一个不偷腥的,我探听了一番,三殿下还未纳妾吧。你表妹模样清秀,说话也讨人喜欢,要我说,免得日后叫她人占了便宜,不如现在就把她带在身旁,好歹是个知己的,免得日后勾心斗角。
    直到长姐吼道:哎呀,一个两个别挤在这儿,迎亲的队伍马上就来了,闹哄哄的成何体统!
    众人耸了耸肩,安静下来后,退到一边,给迎亲的人让了道。
    小宫女递来遮羞的扇子,望舒接过后,拱手于胸前,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勉勉强强看清了路。
    女官走在前方,望舒亦步亦趋跟着她来到门前。
    晏希白看见她后,便下了马,搀扶着想送她上轿。
    望舒别开扇面,回头看了眼戚府,阿娘笑着看向她,阿耶板着脸,看不出喜怒哀乐。大父扶着大母,笑得呵呵。
    女官提醒道:娘子请上轿,莫要坏了规矩。
    晏希白在她身旁,笑着说:娘子今日冠绝京城。
    望舒反驳:何时不是?
    女官急急燥燥,不断催促。
    望舒最后看了眼住了十几年的戚府,叹了口气,踏上喜轿。
    锣鼓吹响,冰天雪地里是十里红妆。
    这是望舒走过最漫长的一条路,轿子上偷偷备了些吃食,窗帘紧锁,她饱餐一顿后照着小镜子补好口脂。
    晃呀晃呀,满头的珠钗动来动去,叫人急躁。
    热闹中她好像听见,晏希白轻声吩咐伙夫,抬稳些,走慢些。
    女官却说:殿下,不能误了吉时。
    他好像又轻飘飘说了句什么,女官彻底闭上了那讨人厌的嘴。
    许久,周围一切都安静下来后。
    小宫女掀开门帘,娘子,到了,请下轿。
    她拾起团扇,又遮在面前。
    下轿之时,不远处有人燃气了鞭炮,望舒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晏希白的手已经先一步覆在了他耳朵上。
    两人抬眸对视,不知谁更多情。
    望舒想,他的眼睛可真好看啊,干净、清澈,纤尘不染。
    晏希白想,她的眼睛可真好看啊,像三月里的桃花带露,是春意浓。
    两人并肩走入皇府中,望舒打起精神,不敢低头。身旁的小宫女提醒道:娘子,小心台阶。
    娘子,该跨火盆了。
    天子端坐高堂,丞相百官也在一旁看着。
    望舒看到了二皇子,失忆之后竟然傻愣愣的,还有大皇子,除了有些颓废,倒瞧不出其他。
    拜过天地拜父母,喜娘高呼:送入洞房
    望舒紧张地转过身来,在小宫女引路下,正要往厢房走去。
    谁料小宫女出其不意,抽出短刀,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便狠狠插入了大皇心脏。
    乌黑乌黑的血从他胸膛露出。
    护驾啊护驾啊
    侍卫连忙一拥而入。
    望舒胆战心惊,想要后退,然而小宫女却紧紧拽着她的手腕。
    来不及抽出短刀,小宫女便一个转身挟持住了望舒。
    她掐着她的咽喉,威胁道:别过来,都退后。
    晏希白紧张地指使侍从,让开。
    又与那小宫女商量着说:放了他,我做你的人质。
    老臣连忙劝道:殿下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晏希白道:听见没,我比她有用。
    小宫女未曾听信他的话,反而抽出另一把短刀,架在了望舒脖子上。
    望舒手心直冒冷汗,侠女,义士,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剑。
    小宫女调笑道:娘子今日大婚,杀个人给你贺贺喜,可还开心?
    随后她又与晏希白说道:你比这小娘子聪明,我玩不过你。
    都退后,别跟过来,不然殿下年纪轻轻便要丧妻了。
    她刀剑对准望舒脖子上跳动的脉搏,带着她一路走出皇府。
    望舒余光中瞟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大皇子,侍女颤抖着探了探他的鼻息,喊道:还有气,传太医传太医!
    杀了人的小宫女有些鄙夷,那刀我抹了毒,药石无医。
    望舒问:你你要带我去哪?
    她说道:放心吧,小娘子,我不杀无辜之人,今晚定还你一个洞房花烛夜。
    老皇帝看着这场闹剧,气急败坏,吼道:快将这妖女速速拿下!
    啧,这皇帝还真是铁石心肠。
    望舒感觉脖子上的刀贴在了肌肤上,你刀拿稳啊,别抖。
    侍卫步步紧逼,晏希白说:让她们走,别追!
    侍卫不敢动了,小宫女挟持着望舒,一路到路口转角,解了麻绳后揽着她跨上马车。
    老皇帝在身后吼道:赶紧追上去!
    骏马往前疾驰,忽然,小宫女身体一僵,口吐献血,她微抬起手,够到后背拔出了箭,又用衣袖将血抹干,骂骂咧咧:这狗皇帝。
    眼看着天黑了,她却挟持着人质,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城门,路越来越偏僻,望舒挣扎了几下,你快放了我。
    她说不行。
    望舒有些急了,她却从怀中抽出一块浸过蒙汗药的手帕,捂住她的口鼻。
    望舒渐渐失去知觉,倒在了她的怀中。
    一觉醒来,周围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不远处燃起了火堆。
    打眼一瞧,是深山老林里的山洞。
    望舒揉了揉酸胀的肩头,走了过去,那个小宫女正在火堆旁坐着。
    她问道:这就是你还我的洞房?
    她嗤笑道:中途出了点意外,你得陪我在这儿住一晚了。
    第72章 她善良亦大方(双更合一)
    望舒:呵呵。
    她打了个哈欠, 找块干木顺势坐下。环顾四周,不会真要在这种湿冷的洞穴过一晚上吧
    姑娘便是先前偷小衣栽赃大皇子那个盗贼吧,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她说道:行走江湖从不留名,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便不用结识了。
    那总得有个称呼。
    洛芯柔。
    望舒:好娇的名字, 与你一点都不搭呢。
    对了, 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她含糊道:再说吧,等我躲过那群官兵追捕。
    望舒无言, 也不知道晏希白是不是在外头找疯了。
    洛芯柔扔了一个包裹给她, 你这身嫁衣太惹眼,赶紧换了。
    她就着篝火微弱的光打开了包裹,手底下是一片粗糙。粗布麻衣,我穿不了,会起红点。
    别作别闹别废话, 赶紧换了。
    身处这种境地,望舒也不耐烦,她将包裹重重扔至一边, 抱着手背对着她,你好凶。若不是你, 我如今会在山洞里过夜?
    太冷了,明早再换。
    唉。望舒叹了口气, 倚在泥墙上,闭上双眼, 却迟迟睡不着。
    山风习习,天这么冷蛇也懒得出来, 若是遇见饥肠辘辘的孤狼, 会不会趁她睡着, 一口一口将她吞吃下肚。
    想起吃的,她便觉得有些饿,今日累了一天也未曾进食。
    她翻身问道:喂,我饿了,你把我拐出来,总得负责一日两餐吧。
    洛芯柔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吃的,啃树皮你要不要?
    望舒心一酸,想哭。
    她安慰道:明天找到歇脚点,我给你买胡饼。
    我想吃馄饨,我想喝牛肉汤,我想啃猪蹄,我想吃水煮羊肉。
    越说越饿。
    她冷声拒绝:别想了,我没钱。
    望舒一拍脑门,还有蒙汗药吗?你把我迷晕吧,一觉醒来记得将我送给晏希白。
    她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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