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觉得内容过于官方,最后还画了一个形状圆润的小爱心。
    沈鲸落笑了,仰头喝了口蜂蜜水。
    不过,怎么又跑农贸市场去了,昨天的鸡屎外套还没洗呢。
    再次踏进农贸市场,谢生已经十分熟练,雄赳赳气昂昂,直奔最里面的摊位而去。
    并且,他今天穿了一件光面的羽绒服,鸡屎粘上去一擦就掉的那种。
    卖荞麦的大娘一眼认出了他,乐呵呵道:俊仔,怎么又来啦?
    谢生笑了笑,昨天买的荞麦皮不够,麻烦大娘再称几斤。
    做枕头用的材料,最重要的就是干净。
    谢生又有洁癖,带霉斑的不要,壳不圆润的不要,长得丑的不要,就这么坐在卫生间里挑挑拣拣洗洗涮涮一上午,能用的荞麦皮只有小半盆。
    大娘又给谢生装了满满一袋子,付钱时却只收五块,自家麦子脱的壳,不值钱啦。
    谢生过意不去,见摊上还有药材,于是又买了一些茯苓和百合,都是助眠安神的,回去煮茶熬粥,给沈鲸落灌下去。
    农贸市场地处市郊,公交车很久才有一趟。
    谢生拎着两个大袋子站在路边,感受着肚子里咕噜噜的叫嚣声,想着要不要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
    正思量着,一阵哭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谢生闻声望过去,只见一个小女孩从街角跑了出来,身上衣服脏兮兮的,一边跑一边哭喊。
    救命,救命!
    小女孩很快发现了路边的谢生,哭着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哥哥,救救我奶奶
    谢生放下袋子,蹲下身,怎么了?
    奶、奶奶摔倒了,小女孩抹着泪,上气不接下气,躺在院子里,头、头上有血。
    谢生皱眉,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用力摇头。
    谢生朝周围张望了一圈,郊区偏僻,现在一个人影也看不到。
    他犹豫了一下,救人要紧。
    别哭,带我过去。
    一边往街里走,谢生一边掏出手机,按下120。
    就在那!小女孩指着一扇破旧的木门。
    望着那扇紧闭的门,谢生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小女孩是刚跑出来求助的,那扇门应该是开着的才对。
    见他脚步停了,小女孩仰起头,目光有些呆滞,哥哥?
    谢生后退一步,边往外走,边不动声色道: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很快就到。
    眼看就要回到大路上,突然,谢生的腿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他低下头,小女孩正死死抱着他的腿,眼神阴鸷,脸上还有刚才残留的泪痕。
    哥哥,你不救我奶奶了么?
    谢生心头一凛。
    顾不得那么多,谢生一脚踢开小女孩,正要逃离,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道从后面卡住了谢生的脖子。
    与此同时,口鼻被什么东西堵住,刺激的气味直冲大脑,不过几秒,谢生就丧失了挣扎的力气。
    失去意识之前,谢生恍惚间看到,一只大手抚摸着小女孩的头顶,而小女孩则瑟缩着身体,讨好地笑着。
    那只手的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
    第二天凌晨。
    总是安静祥和的沈家别墅,此时一片灯火通明。
    车进车出的嘈杂声不绝于耳,沈鲸落呆坐在沙发上,双眼通红,布满血丝。
    谢生一夜未归。
    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是农贸市场的摊主,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他们已经失联超过十六小时。
    这十六个小时,谢生在哪里,经历了什么,沈鲸落无从知晓。
    苏铮和王鼎鼎已经过来了,石攻玉和傅潇人在外地,此时正往回赶。
    王鼎鼎捧着杯热水,迟迟不敢上前,直到热水快凉透了,才试探着道:落哥,一夜没合眼了,喝口水吧。
    沈鲸落一动不动。
    是真的一动不动,连胸口都看不到明显的起伏,整个人仿佛丢了魂。
    苏铮抹了把脸,不吃不喝不睡,都随你,但你好歹把手包一下。
    沈鲸落的掌心里,遍布着深深浅浅的伤口,血迹混着血迹,触目惊心。
    谢生回来看见你这德性,你看他揍不揍你。
    沈鲸落的眼睑颤动了一下。
    良久,嗓音嘶哑,谢听呢。
    王鼎鼎道:和小昼在同学家,别担心。
    沈鲸落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出昨晚庭院里,谢生亲吻他时的模样。
    不管多久,我等你。
    指尖再次深深嵌入掌心,被苏铮扳着手腕强行用力掰开。
    沈鲸落,你他妈振作点!说不定谢生只是临时有事,然后手机又坏了,没法联系你
    说到后面,连苏铮自己都不信。
    谢生那么沉着冷静又有责任感的人,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脱身的事,绝不会失联一夜。
    王鼎鼎慢慢坐在地毯上,手指不自觉摸向胸口的十字架。
    他没有信仰,这是他妈逼着他戴的。
    没事的。
    王鼎鼎喃喃着,不知是在祈祷,还是在对谁说。
    一定没事的。
    楼上书房。
    沈春识站在窗前,眉眼冷淡,不知在想什么。
    老四回来了,他们也没找到。
    袁韧挂了电话,压低声音,老七说,在一个街角的垃圾堆里,发现了谢生的手机。
    沈春识闭了闭眼,确定是他干的?
    付义前天出狱,谢生昨天失踪,不会是巧合。
    砰的一声,茶杯砸在墙壁上,碎片四溅。
    他提前出狱,为什么没人察觉!
    袁韧已经多年没见沈春识这样发火,一时也不知作何反应,沉默片刻,道:付义是保外就医,咱们的人都盯着监狱外面和付义老家的动向,没想到这一层。
    保外就医
    是,他被同牢房一个犯人捅伤,前天夜里被移送到市二院就医。
    沈春识扯起嘴角,行啊,够狠的。
    电脑屏幕上的倒计时显示,还有三十天。
    明明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狱了,还故意来这么一招,就为了避开他们的监视。
    付义好像知道,咱们在盯着他。
    沈春识冷笑,他让我儿子经历了那些,难道还以为我会放过他么。
    袁韧皱眉,那他绑架谢生,是为了
    先下手为强。
    可能只有变态,才能理解变态的思路。
    跟咱们一样,他还记着他哥哥的仇呢。
    沈春识深吸一口气,不管怎样,当务之急是找到谢生,还有,不能让柚宝
    小落。
    袁韧看着书房门口的人,突然紧张,你怎么上来了。
    沈鲸落眼下青黑,双眼却红得厉害,仿佛一头饱经折磨濒临爆发的野兽。
    是他,对么。
    付义,他带走了谢生。沈鲸落哑着嗓子,是不是。
    沈春识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儿子,你相信我,我会把谢生找回来。
    沈鲸落转头就走。
    他现在,谁都不信。
    袁韧想追上去,被沈春识叫住。
    算了,让他去吧。沈春识沉沉叹息,他知道自己拦不住沈鲸落。
    这头小野兽已经长成,而且比他更凶,更狠,他早已控制不住他了。
    无视了苏铮和王鼎鼎的呼喊,沈鲸落一路狂奔下楼,坐进最近的一台车里。
    黑色宾利冲出庭院,沈鲸落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但直觉告诉他,他不能坐以待毙。
    谢生在等他。
    谢生,在等着他。
    这时,旁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沈鲸落随意扫了一眼。
    凌晨的马路上,急促的刹车声划破寂静。
    沈鲸落看着屏幕上的信息,手指泛白,呼吸粗重。
    城北烂尾楼,一个人来。
    简单几个字,没有提到谢生,也没有任何威胁性的话语,甚至没提赎金之类的要求。
    但往往是这种人,最为可怕。
    因为他什么都不要,也什么都不在乎。
    除了你的命。
    沈鲸落忽然笑了。
    把手机扔掉,马力开到最大,沈鲸落攥着方向盘,双眼紧瞪前方。
    不就是要他的命吗。
    好啊。
    十二年了,他没有一天不想起这件事,也没有一个晚上酣然好眠。
    到头来,还是如此。
    沈鲸落笑着,眼底却隐隐浮现杀意。
    既然敢碰他最珍爱的东西,那就做好准备吧。
    准备好,死在我手里,付义。
    就像你哥哥一样。
    第71章 你男朋友,是杀人犯
    滴答,滴答。
    谢生不知昏睡了多久,直到脸颊上的阵阵凉意将他唤醒。
    听觉先于视觉恢复,谢生听见耳边滴答的水声,以及不远处咀嚼食物的声音。
    睁开眼睛,突如其来的光有些刺眼,适应后发现,这是一个昏暗的毛坯房,唯一的光线来源是一扇没有玻璃的窗户。
    谢生心里立刻浮现出一个地点,烂尾楼。
    至于是城南还是城北,目前还无法确定。
    醒了?
    男人扔下手里的鸡骨头,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
    还是外面的东西好吃啊,油水足,香啊。
    刑满释放人员,或是,逃犯。
    谢生抬眸,能帮我挪一下么,这里漏水。
    似乎没料到谢生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男人愣了一下,哈哈大笑。
    笑完了,还真帮谢生挪到了另一个干燥的墙角。
    挺有意思。男人蹲在谢生面前,一双阴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谢生也在悄悄打量男人。
    中等身材,普通长相,年龄四十岁左右,除了右手上的疤痕,整个人几乎没有辨识度。
    这样的罪犯,往往是最棘手的。
    因为他们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人。
    是谢远山让你来的?
    能做出绑架这种事的人,他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他那位便宜爸爸了。
    谢远山是谁,你仇家?
    男人想了想,反正你今天要死我手上,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个优惠价,你付钱,回头我帮你解决那个人。
    这商业头脑简直惊呆小谢。
    不过,不是谢远山,那会是谁?
    他自知性格不讨喜,在法学院时也得罪过一些人,但好像还没到要雇凶杀他的地步。
    好在,男人很快主动解答了谢生的疑惑。
    这小脸儿,长得是勾人。
    男人一只手捏住谢生的脸颊,油腻的触感和气味让他微微皱眉。
    怪不得迷得那小子连命都不要。
    谢生心里一颤,难道和沈鲸落有关?
    我本来想绑他弟弟的,后来发现,你对他好像更重要。
    男人摇摇头,叹了口气,惋惜道:没办法,算你倒霉,跟错了人。
    谢生按捺住内心的波澜,语气镇定,我们只是玩玩而已,你绑架我,也威胁不到他。
    男人没说话。
    谢生继续道:他那种花花公子,身边的莺莺燕燕多了,正好和我玩腻了,还要感谢你帮他除掉一块牛皮糖。
    抱歉大宝贝,保命要紧。
    男人盯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
    玩玩而已,都玩到家里去了?
    男人低下头,眼神陡然一冷,玩玩而已,沈家能发动全部关系找你?少他妈骗我!
    谢生身体后仰,双手紧贴墙面,不动声色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确定他们是找我,不是找你?
    听男人话里的意思,明显是和沈鲸落以及沈家有仇。
    现在谢生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他相信,沈鲸落一定会找到他的。
    他们当然要找我。
    男人看了眼手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弹开,轻轻擦拭着刀锋。
    沈春识不知道有多想让我死,我还没出狱,就找人盯着我,呵,唯恐我伤害他的宝贝儿子呢。
    谢生皱眉,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沈鲸落的焦虑症状加剧,和他的心结,或许就和面前的男人有关。
    谢生抿了抿唇,试探道: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男人动作一停,双眼瞪着谢生,沈鲸落没告诉你?
    啧,也是,那么见不得人的事,他怎么敢告诉你。
    男人熟练地玩着刀,银色的刀刃在指间翻转,仿佛下一刻,就会直冲谢生的喉咙而来。
    直觉告诉谢生,他不该再问下去了。
    可有一句话叫做,反派死于话多。
    在监狱里待了十二年,可能也没什么人听他说话,又或许是想让谢生死个明白,男人开始低声喃喃。
    我问你,在你眼里,在所有人眼里,那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没等谢生回答,男人继续自言自语,诚实?善良?正直?温柔体贴的富二代?呵,可笑啊,真他妈可笑。
    男人把刀插在桌上,猛地转过头。
    我告诉你吧,你的男朋友,就他妈是个杀人犯。
    谢生呼吸一窒,几乎是下意识的,你胡说!
    我胡说?
    男人怒极反笑,目眦欲裂,当年,他就是用这样的一把刀杀了我哥,还把我送进监狱!十二年啊,整整十二年!老子在里面吃苦受罪发疯发狂的时候,他呢,他毫发无损地在外面做他的大少爷,逍遥快活!!
    男人崩溃大吼,怒火滔天,可谢生只觉得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十二年前,他才八岁啊。
    男人的吼声戛然而止。
    一张脸也从红色,慢慢涨成了猪肝色。
    谢生:啊哦。
    对一个专业罪犯来说,最尴尬难堪的事,不是被反杀,也不是被抓,而是被一个八岁的孩子反杀后又被抓。
    该死,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男人喃喃自语着,抓起地上的背包,背过身在里面翻着什么。
    谢生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被灭口了。
    不过他还想再挣扎一下。
    谢生快速瞄了一眼桌子,然后试着往旁边挪动了一下。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刹车声,在凌晨时分的烂尾楼里格外刺耳。
    来了。
    男人握着一个药瓶,跑到窗前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狂热而扭曲的笑容。
    男人抓住角落里的谢生,将他拽到窗户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明知道会死,他还是来了,看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啊。
    烂尾楼下的空地里,沈鲸落独自一人从车上下来,抬起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沈鲸落的眼睛亮了,而谢生的眸光彻底黯淡下去。
    他后悔了。
    他不想让沈鲸落来救他了。
    谢生用力咬着牙,朝楼下的人摇了摇头。
    而沈鲸落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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