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之一纸判词呈了上去,算是定了前太子之罪,而正当满朝文武为如何处置前太子争执不休时,方笠舟率飞鹰卫回京上殿,手中提着的,正是前太子李衡的头颅。
    林梓行扭过头去,抬眸看向方笠舟,目光落向他坚毅的下巴,和琥珀色的淡然眸子,忍不住轻声道:你相信前太子当真谋反了吗?
    方笠舟缓缓转头,与林梓行对视着,道:你相信吗?
    林梓行垂下眸子,道:我不是此案亲历者,我没有立场来判断
    方笠舟轻笑了一声,看起来有些苦涩之意,道:我是亲历者不假,可也是个糊涂人
    方笠舟与前太子可是亲表兄弟,感情甚笃,将自己的表兄杀死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林梓行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他,安慰他几句,却想起来他那番要与自己成婚的言论,还是放下了手,只道:你若是觉得前太子不会谋反,那一定能找到证明他清白的实证。
    方笠舟摇了摇头,忍不住道:你可是判官,怎能去伪造证据?
    我可没说是伪造证据。林梓行忍不住鼓起来腮帮子,道,我是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一定没错的。
    方笠舟闻言心中一动,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道:若有一日,我当真想要与你成婚,你会答应吗?
    林梓行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道:方正卿可莫要说笑了,我胆小怕事又惜命,可不想让天下的吐沫星子给淹死
    方笠舟闻言,也没说什么,只垂下眸子,敛去了浓重的情绪,再一抬眸,便又是那个冷静高傲的平远王了。
    此时棺材已然打开,林梓行遮住了口鼻,前行几步,看向已然面目全非的苏沐之尸体,闭上双目默念了几句请罪的话,便一脚踏进了棺材之中,俯身在他身上查探起来。
    此番查探也就是做做样子,重要的是让自己触碰到他才是。
    林梓行望着苏正卿的尸首,紧紧握着他的手腕,在心中默念:苏正卿,若你泉下有知,看在我帮你与家人洗雪枉死之冤的份上,帮我这一次可好?
    在回去的马车上,林梓行紧闭双目,拼命想让自己陷入沉睡之中,好快些做梦穿到苏沐之身上。
    往常她接触完尸体之后,很快就会感到困意,一睡过去就能梦到。
    可这次真是邪了门了,自从她坐上马车,竟一直全无困意,一闭上眼就忍不住睁开,眼睛瞪得像铜铃,惹得方笠舟也频频侧目,忍不住好奇道:往常你坐上马车后就困得不行,迷迷糊糊的,怎的今日这般精神?
    可别提了,她也奇怪呢!
    林梓行愁眉苦脸地思忖着,难道说必须是死了没多久的尸体才行,或者是自己确实还不困,等困的时候就好了?
    还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林梓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苏正卿被杀的缘由,很有可能就是与这案子有关。
    而且若苏正卿手中仍握有证据,那最有可能藏在大理寺里,家里虽也有可能藏,但想来已经被自己搜过,可能性不太大。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应当再去搜一搜。
    林梓行看向方笠舟,道:烦请方正卿将我放在大理寺,还请方正卿多带些人,去苏正卿府上搜查,可好?
    方笠舟倒是没有拒绝林梓行的提议,只道:我派人去苏府就好,我陪你去大理寺。
    林梓行摇摇头,道:苏府还是应当好生搜查的,你在那里更好,而大理寺我比你熟悉,交给我就好,不会出什么事的
    马车停在大理寺门外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林梓行下了马车,和方笠舟挥手告别,便不回头地踏入了大理寺的大门。
    方笠舟坐在马车上,望着林梓行的背影,突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从心底涌现出来
    他也说不出,就是很奇怪的感觉
    林梓行没有耽搁,直接去了方笠舟现在的书房,也就是苏正卿曾经呆过的那一间,只是路过徐东彦书房时,却十分意外地看到他的书房里燃起了影影绰绰的烛火,倒是十分奇怪。
    不过林梓行没有多想,直接进了方笠舟的书房开始翻找,着重找有没有被忽略的暗格密室之类的。
    只是找了不知多久,连天都完全黑了,她也没找到什么蹊跷的地方,只觉得浑身酸痛难忍,叹息了一声,便回了自己的书房,准备喝口茶放松一下。
    谁知她瘫倒在椅子上,一口茶下去,竟就没再起身,浑身酸软无力不说,双目也睁不开,脑袋昏昏沉沉,就那样闭上了眼睛。
    林梓行意识混沌时,还有些高兴之意,说不定这是要灵魂入梦了
    谁知再醒过来,竟已经是白日了,刺目的日光让她有些睁不开眼,一阵阵议论声和哭泣声响起,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回事?
    林梓行发现自己正四仰八叉躺在地上,觉得奇怪得很,脑子昏沉着爬起身来,却无意发现自己的手中,竟然握着一块铁物
    林梓行心里一沉,看向手中的物件。
    竟竟然是一支带血的匕首
    吴良嚎啕大哭的声音此时传来:徐少卿!徐少卿你死得好惨啊!、
    林梓行浑身一颤,下意识扔掉了手中的匕首
    第53章
    林梓行扔掉匕首后, 盯着那匕首看了许久,突然觉得不太妥当,但又不能再将匕首捡拾起来。
    林梓行突然意识到, 自己似是被算计了, 而且是陷入了一个死局
    昨夜她搜累了方笠舟的书房屋子,便回到自己的书房用茶,坐下歇歇,谁知这一歇便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待醒过来后, 便是这幅光景了
    林梓行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徐东彦的书房之中, 吴良和他的小跟班们围在徐东彦四仰八叉的尸体周围哭嚎着,而门外围站着的, 是大理寺的同僚们,都在好奇地指指点点。
    林梓行强作镇定,正想起身,却感觉浑身乏力, 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起身,却被吴良给抓住了衣袖。
    只见吴良脸色扭曲,满是怒火,指着她怒斥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想往哪里逃去!
    林梓行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吴良,理直气壮地昂着下巴道:我没有杀人, 你莫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吴良冷笑了一声, 指着林梓行的手指有些发抖, 道,今日一早我路过徐少卿书房,听见里面有争吵声便进来瞧瞧,谁知这一瞧不打紧,正巧见你手持匕首捅死了徐少卿,我两只眼睛瞧得真真的,你还敢否认?
    林梓行微微挑眉,气势根本不弱,道:这都是你一面之词,自是不可信的,我劝你莫要拦着我查案,别放纵了真正的犯人!
    不光是我!我和诸位同僚们都看到了!吴良激动得吐沫星子横飞,脸上显出了些得意之色,道,真正的犯人就是你,你还去查什么案?
    林梓行的气力怎么比得上吴良,根本甩不开他的手,这个人如同狗皮膏药般粘着自己,实在是讨厌得很,可她偏偏没法子治这样的人!
    林梓行很清楚自己没有杀人,此时众位同僚都看着,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可又不能坐以待毙,眼珠一转,便嗤笑一声,高声道:我看是你杀了徐少卿,栽到我头上了吧!
    我杀了徐少卿于我而言可无半分好处,但你就不一样了,若是徐少卿丢了性命,那这空出来的少卿之位,很有可能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可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要让我做你的替罪羊,真是为人所不齿!
    大理寺同僚们的骚动更激烈了,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
    你!好你张巧嘴竟还诬赖我!吴良指着林梓行,冷笑了一声,大喊道,来人!快把这个林梓行给抓起来,下大理寺狱!
    你敢!
    林梓行的声音比吴良的更加坚定有力,且音量极高,只见她一反手腕直接握住了吴良的手腕,道:按官阶,本官可是你的上司,要审问要下狱,也是本官给你下命令,你何来胆量要将你的长官下狱!
    吴良脸涨得通红,用力一甩便挣脱了林梓行,将她往门外一推,怒道:你那少卿的位置只怕马上就要保不住了,还在这里跟我耍威风!
    林梓行这小身板怎经得起吴良这么一推,整个人往后跌去,谁知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后背被一双温热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她才没有直直地摔倒在地。
    一个压抑着怒火的低沉声音道:怎的了这是,一大早在这里吵什么?
    林梓行从没觉得方笠舟的声音这般悦耳过,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直起身子,回头看向他,跟小学生告状般道:我昨夜晕倒了,一大早醒来就被吴寺丞污蔑为杀死徐少卿的凶手,吴寺丞可有本事了,还要命人将我下狱!
    方笠舟眯起了双目,眸光中的威胁之意十分明显,定定地望着吴良,道:吴寺丞,可有此事?
    吴良明显瑟缩了一下,指着林梓行道:今晨我亲眼看到她拿着匕首捅死了徐少卿,难道方正卿觉得,这样蛇蝎心肠之人不该下狱吗?
    方笠舟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不善之意,转头看向林梓行,道:林少卿,可有此事?
    林梓行就像那种有了家长撑腰的孩子一般抱起双臂,道:没有,我一早便晕倒在这里了,绝无可能杀死徐少卿,相反,倒是吴寺丞嫌疑更大些
    方笠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道:本王也
    不知徐少卿可在,本王找他有要事相商?
    门外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林梓行心里一颤,缓缓回头看去,便见门外大理寺同僚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只见李徊双手背在身后,一脸轻松地上前,勾起了唇角,十分好脾气地看向方笠舟,和善地问了这句话。
    殿下,殿下您可来了!吴良见状上前行礼,道,徐少卿他他被林少卿给杀死了,您可要为徐少卿做主啊!
    李徊似是这个时候才注意到徐东彦的尸体,吃惊地捂住了唇,后退了几步,一脸震惊地看着一脸冷漠的林梓行,痛心疾首道:林少卿,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林梓行懒得争辩,只冷着脸道:我说杀人的不是我,是他吴良,殿下是信我还是信他?
    李徊微微一顿,回避了这个问题,只道:此案绝不能轻轻放过,须得查清楚才好!
    此案由我来查,责无旁贷。林梓行向方笠舟行礼,道,下官这便勘察现场。
    在此案中,林少卿可是嫌疑人。李徊摆摆手道,此案由你来查,只怕是有些不太合适了
    祯王殿下,在这大理寺,本王还是说的算的。方笠舟微微一笑,勾唇看向李徊,道,倒是殿下,怎来做大理寺的主了?
    李徊脸上没有一丝尴尬之色,道:本王身为皇子,凑巧遇上杀害朝廷命官这样事关皇家天威的案子,自然要管上一管。
    林梓行也不在乎,反正当着众人的面,也不怕有人指责她破坏证据,便直接上前去查验尸体,只见徐东彦外表上只有胸口上一处刀伤,血迹已然凝固了,失血量是可以致死的,浑身上下干净得很,连些明显的皮外伤都没有。
    吴良看着林梓行正大光明地查验尸体,满腹指责的话也说不出口。
    李徊的目光从方笠舟掠过,又落到林梓行身上,对方笠舟的维护和林梓行的我行我素并没有感到半分奇怪,反而十分淡然。
    林梓行自是知道他定有后招,自己便加紧时间搜查现场,知道越多信息越有利于自己查明真相,然而此时外面又一阵骚动传来,只见一身盔甲的纪明远领金吾卫前来,手中握着刀柄,一脸冷意地环视过周围的人,默默昂起了下巴,道:传圣人口谕,将大理寺少卿林梓行下刑部大牢。
    林梓行闻言猛然起身,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也免不了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既做了这个局,自然不会轻轻放过,原来等着她的竟然是刑部大牢吗
    方笠舟脸色阴沉得厉害,道:不知圣人为何要将林少卿下狱啊?
    纪明远面不改色,道:这殿下就要去问圣人了
    林梓行悄悄扯了扯方笠舟的衣袖,以示安抚,又看向纪明远,道:那就烦请纪将军带路吧。
    方笠舟想扶住林梓行的胳膊,又被林梓行躲开,林梓行悄声道:我若不去便是抗旨不遵,去了才知道他们下一步棋怎么走,才能想到应对之法。
    方笠舟闻言,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捏了捏林梓行的手指,道:放心,我会想法子救你的。
    林梓行自是放心的,整理了一番自己的官袍,昂首阔步地跟着纪明远走出了书房的大门,直到大理寺的大门外,坐上了囚车
    方笠舟扭头瞥了一眼吴良,便道:来人,将吴良下大理寺狱!
    吴良突然急了,道:你!为何要将我下狱!
    方笠舟冷冷地扫了一眼仍在那里立着的李徊,道:不知祯王殿下,对大理寺刑狱之事还有何指教?
    李徊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沉着脸道:平远王若是滥用刑罚草菅人命,本王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方笠舟冷笑了一声,道:祯王殿下放心,方某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林少卿在刑部大牢如何,吴寺丞便在大理寺狱如何。
    李徊的唇角抽了抽,给了吴良一个安抚的眼神,一甩衣袖,便走出了房门,此时几个飞鹰卫也上前将吴良押了下去。
    待众人都散去,方笠舟吩咐人维护现场,派人去林梓行家中请她祖父前来验尸,便快马加鞭匆匆赶往皇城。
    与此同时,林梓行也在刑部大牢安置下来,屁股往那杂草上一坐,瞌睡虫竟就这么找上门来,躲都躲不掉
    第54章
    林梓行感觉自己眼皮打架, 马上就要合上了,根本抬不起来,可这时却听到了有人在唤自己。
    林少卿, 林少卿?
    林梓行对这个声音可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李徊
    林梓行咬紧牙关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疼痛让她重回清醒,缓缓睁开双目,目之所及便是一脸关切的李徊,正隔着监牢的栅栏瞧着自己。
    本王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可吓得不轻。李徊见她睁开眼睛了,长舒了一口气, 道,这牢里阴冷, 本王着人给你备了厚实的被褥,三餐也吩咐过了, 虽比不得外面,但温饱是绝没有问题的。
    李徊从栅栏下的小洞递进来了一个小食盒,道:这些糕点还热乎着,用来暖暖身子是极好的。
    林梓行仔细观察着李徊的动作和神态, 脑中蹦出了猫哭耗子假慈悲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两句话
    李徊是不是当自己是傻子?
    她被诬陷这事,若是与李徊没有关系,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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