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尝尝这,盛浔把那碗递给她。
    可是我都洗漱好了,再吃甜的,这牙要是坏了可怎么好,阿夏颇为犹豫,她一般不在洗漱后吃东西,非吃的话,吃完后也得再刷一遍。
    盛浔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试探着道:要不我把船划回去,你就在船上吃。
    那还是别折腾你了,我吃一小块尝尝味好了,等会上去买碗茶。
    到了阿夏手里的东西,高低都得尝一口。这地力糕看起来色偏暗沉,卧在竹碗里,抖一抖就弹一下,表面微糙。
    镇里有些人称呼荸荠为地力,以为这是荸荠磨汁后做的,其实非也,跟它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大多数人家都是用晒好的红薯粉来做,口感有嚼劲,但吃着总不会过于细腻。不过他们送来的这块地力糕是用藕粉做的,只是闻着那股清香就出来了。
    除藕粉或红薯粉外,用新鲜的薄荷叶煎水,煎到火候差不多,则可离火,只要晾凉后的薄荷水 。
    拿薄荷水和藕粉调个粉浆,不要稀不要稠,吃着味道都欠佳,得要把控得刚好,再倒进熬了糖浆的锅子,要快速搅,不然等会儿就会糊底。
    搅到粉浆变色,黏糊糊的挂在铲子上时,才能捞出来,舀到专门的方盘里,特意拿去用井水镇过,改刀切小块。
    单这样吃,糕点还是有些淡,需淋上糖水,薄荷水加糖熬制的,再蘸着吃。
    藕粉做出来的,口感比一般用红薯粉的要更为细腻,且十分耐嚼,尤其沾着糖浆吃,从朴实中透出点甜蜜来。
    阿夏挺喜欢这个口感,又凉又滑又冰,但她也觉得有点甜,要是放在晚间吃还好,但这大晚上的,她就不是特别爱吃这口。
    盛浔又是真不爱吃甜的,所以最后这两碗他们都分给小孩吃了,一点没浪费才坐回到船上。
    一波吵闹后,岸边又恢复了宁静,阿夏将头埋在盛浔肩膀上,他不紧不慢地给她扇着风,嘴上哼着小调。
    阿夏觉得此时的蚊子和蝉鸣都不扰人,风正正好。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会多更一点。今天把前面大概是56章的那个吻给完全改了,以至于衔接的情节也改完了,可以回头去看看,原来的版本会大改后放番外。
    对此感到抱歉,不过要是不改我心里老是会想着它,感觉有点不太合理。
    所以本章发个红包补偿大家,再有会多写一次亲吻,还有成亲的话,看看如果对新婚夜有灵感,会写出来放在番外。
    地力糕来自《宁波老味道》
    虎丘和荷花生日等习俗参考《清嘉录》感谢在20220807 20:07:49~20220808 20:0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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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奥灶面
    虽说虎丘夜里凉快, 不过蚊虫过多,嗡嗡地扰人,且船板硬实, 阿夏勉强熬到了三更天,最后还是从荷花荡中穿行回去。
    困得她直点头,从窗户中回到屋里,神游似得跟盛浔告别后, 倒在床边上就睡过去。
    转日她是被热醒的,一大早从浴房里出来, 挑着背光的地方走到堂屋里。
    方母和太婆坐在春凳上说事情, 两个人难掩面上的欣喜。
    娘,啥事这么高兴, 阿夏弯腰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小半碗下肚, 才转过头问。
    自然是好事, 我现在不与你说, 你先去把早食吃了先,我前些日子做的酱黄瓜好了, 就搁在那柜子里,方母给她指明那地方, 转头又数落她, 你说说你, 有哪家小娘子跟你起得这般晚, 大半夜不睡, 今早我叫你都叫不醒。
    阿夏自知理亏, 是半句不敢应, 笑着赶紧往后头走, 离得远些还能听见她娘的话。无外乎是到时你嫂子进门,你还懒着,可不是叫人笑话。
    她装作没听见,她嫂子脾性好着呢。
    进了灶房里头才躲了个清闲,她从靠墙的气死猫柜中拿出一碟子酱黄瓜。那黄瓜原本翠绿且饱满的皮,变得干瘪弯曲又黑到发乌。
    对于阿夏,或是镇上大多数人家来说,没有酱黄瓜的夏日就缺了点味道。尤其是苦夏没胃口时,单喝粥配一小碟切好的酱黄瓜,就能吃下去不少。
    所以年年夏日,酱园的生意特别好,大把的人到各家出名的酱园里头打酱油,或是买些腌好的酱菜回去下饭。
    她娘也是每年抢酱油的一个,她挑的是个做酱几十年的酱园,那里专卖母子酱油。按俗语来说,就是酱饼为娘,酱油为子,才有此名。
    用这样好的酱油,再挑黄瓜刚嫩时,还是乳黄瓜的样子。摘下来把瓜秧蒂子全都给去除,洗净后放到酱缸里,一层盐一层瓜。
    腌时讲究翻两次缸,第一次翻缸在刚放黄瓜后的三个时辰里,将黄瓜从头到底换到一个缸内,好让底下的盐水化开,第二次则在半天后再翻。
    等明日一早彻底出水后,盐水混着黄瓜汁,把有些瘪的乳黄瓜捞出,挑些洞眼稍小的竹篮子洗净。
    那黄瓜摆好放上去,上头盖着木盖,再放点石头把里头的卤水全给滴个干净,泡到水缸里把苦味和咸味泡到差不多为止。
    下入酱油、糖、大料等去腌它,不是说到这里就万事不管了,每日都得翻个两次,十日才好出缸。方法腌的得当的酱黄瓜能放很久,且越放味道还越好。
    腌好的酱黄瓜别看干瘪,实则咬下去脆着呢,咯吱咯吱地响,里头的水也多,最要紧的是不算咸,甘鲜解腻。
    有的酱园做酱黄瓜还是酱菜,都是重盐重咸,说是吃了好下饭,那真就算是咸菜了。
    阿夏就喜欢吃这样的酱黄瓜,太咸她喝粥都遭不住,等她磨磨蹭蹭喝完一碗粥时,额头都出了不少汗。
    她拿巾子沾湿擦着汗走出去,方母指着那外面道:我已经跟卖红绸子那家说好了,到时候让他们把铺子里最艳最好的红绸给我送来,他们那花绑得俗气,还是我自个儿来好。
    这段时日可辛苦你了,太婆拍拍她的手,一副老怀欣慰的样子,等小溪进了门后,还是得要你多看顾着点,我们可不能做那种磋磨人家孩子的事情。
    哎呀娘,方母笑道,我当年进门来时,你也是那般和气待我,我又哪会做这样的事情。到时候我指定把小溪她和阿夏一样对待。
    她们这两个人啊,做了将近二十六年的婆媳了,从未红过脸,彼此互相敬重对方,自然处得跟亲母女似的。
    阿夏挑了个凳坐下来,听她们两个互相吹嘘。还没听过瘾,方母那话茬就转到她身上,阿夏,晚间你随我们去你小溪姐家吃饭,多跟她说说话。
    今晚就去呀,阿夏话里有点惊讶。
    明天下聘,我们一家人今晚上门先商量婚期和旁的事情。毕竟明日只有我去,又请了你五婆来,她是全福老人,这场面还是得她出马,再者有媒婆在,到时候就别扯皮了。街坊邻里看着不好。
    方母见她不明白,把这些弯弯绕绕摊开说给她听。
    还不忘对阿夏交代一番,这女儿家在成婚前总会寝食难安的,你今晚也多多宽慰你小熙姐一番。把我们家的行事可以跟她多说说,叫她放宽心。
    阿夏被迫塞了一耳朵的叮嘱,说到最后,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连连点头,表明自己知晓了。
    结果熬到晌午后,方母又把她拉过去,看看新做的衣衫哪件好些,选了件水红色,衬得脸色好看这才放她出去。
    阿夏累得瘫坐在椅凳上,还没歇多久就听见外头有响声,转过头瞥了眼,见方觉淌着汗急匆匆地回来。
    不由自主半靠起身子,调侃道:哎呦,哥你这是连课都上不下去了?
    少来打趣你哥我,方觉抹了把汗,从书院疾步走回来可不就是大汗淋漓。
    我先去换件衣衫,出来再跟你说。
    他没有跟阿夏说太多,就走到后院去了,回来时脸上带着一层湿意。在阿夏身旁坐下,此时倒是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哥,我瞧你这样子,是不是对晚上见面不紧张,阿夏将手肘撑在椅子上,转过头问他。
    方觉叹口气,你哪看出我不紧张了,今日跟那群小子讲课都没讲好,还是请隔壁先生来帮忙的。
    阿夏很不厚道地笑他,毕竟难得一见她哥这模样,哪怕早先去别的州府参加院试时,都没见他有什么反应,照旧稳当。
    你还笑,方觉对她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把喝了一半的茶放下。想起今日听了不少那些先生家里的事情,姑嫂相处得都不好,老是为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
    他想了想后才开口:阿夏,哪怕之后你嫂子进门,我也不会因为旁的事情就如何,以前我是如何疼你的,日后还是怎么样。
    只差没把话给说明了,别到时候跟因为嫂子进门,兄妹俩就生分起来,他也不想姑嫂处得不好。
    阿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哥你说这是做什么。
    她说完才想明白此间意思,当即乐不可支,不过她憋着笑,假做认真地问道:好,既然大哥你这般说,那要是到时嫂子和我拌嘴了,你站谁那一边?
    方觉听完这个问题,皱起眉头,好半天没回答,毕竟这话真不好说,必定要得罪一人。
    而后他才舒展眉头,我谁也不站,你们要是吵嘴了我就去把盛浔请过来,他护着谁我管不着,反正我就哄另外一个,之后再赔罪。
    瞧你鸡贼的,阿夏属实无言,她哥这脑子没白长。
    彼此彼此,日后少问我这些不着调的问题,不然我也问你,你哥我和盛浔要是吵上了,你站谁?
    方觉把这个问题又踢回给阿夏。
    我当然站哥你这边啊,阿夏立马说道,我才不跟你一样。
    毕竟到时候在盛浔面前,她还能拉得下脸面去哄他。至于她哥,小心眼。
    方觉被她噎得无话可说,不过媳妇跟妹妹是真不好选。
    两个人时不时拌嘴,倒是熬到了去吃饭的时候,兄妹俩一个提着气,一个反倒松了口气,再坐下去,这人都要废了。
    一家人要出门前,方父还特意刮了胡子,又扯扯自己的衣衫,忙问大家,我这样穿着还成吧,可别到时候在亲家面前给阿觉丢脸。
    好着呢,你可别问了,来来回回问了不少遍,人亲家要是嫌弃,早就嫌弃你了,赶紧出门。
    方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头就问阿夏她今日这簪子带得好不好,两人属实是半斤八两。
    一路乘船到了南家,因是腐书网,他家的山墙上刻的都是诗词,门口上书一副对联,太过于深奥阿夏没看懂。
    不过南家少有读书人的那种迂腐气,他们家人不多,日子过得也算清贫,夫妻俩为人都很和气。
    还没等他们走上前,在门边侯着的南母见着人,就满面含笑地上前来,我刚想出来瞧瞧你们到哪了,没成想,就见着你们过来了。
    路上耽搁了会儿,反教亲家母你好等,我们应当早些出门的。
    方母笑呵呵地回她,两人在门口拉扯了一会儿。
    瞧我,这天热的,见着亲家就有说不完的话,都忘了先请大家进去坐会儿了。来,亲家婆婆我扶着你走,南母上前很亲热地扶着太婆往里头走,又说:我家相公在堂屋等着大家呢,等会儿亲家我们坐下来聊聊,饭请人在做了。
    我们不急,我们不急。
    不急那就好好说说,我家云成今日也没出门,阿觉你们两个都是读书人,应当有话说的。还有阿夏,你小溪姐在屋里等你过去呢。
    南母这番话是把大家伙都安排的妥当,阿夏没有得选择,知道他们聊的又是她听不得的,也没有上去碍事。
    反倒是从另一边的木梯走上去,再转个弯就是南溪住的屋子,她曾经去过很多次,算是轻车熟路了。
    轻轻敲了敲门,屋内传出一道轻柔的声音,是阿夏吗?我没锁门,你进来吧。
    阿夏这才推门进去,反手将门给带上,笑嘻嘻地问,阿姐,你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南溪站起身来相迎,把自己坐的凳子让给她,手指搭在嘴边笑道:也只有你来,会敲四遍的门,我听着声自然就晓得是你来了。
    也是,今日除了我们一家会上门外,可没有旁的人来了,阿夏笑,又低头看她篮子里的绣品,青绿色上头有竹节,一瞧就晓得指定是他哥的。
    自己瞎做着玩玩,南溪见她的眼神停留在那束带上,语气有点慌乱。垂着头忙将那绣箩移到旁边去,就这样两颊都带上了淡淡的红。
    阿夏不忍心打趣这样的美人,所以她岔开话,这屋子有些闷得慌,阿姐你要不开个窗户。
    她刚想去开那扇窗,南溪把自己的手按在上面,声音有着难以掩饰的慌乱,别开这扇窗,它,它有点坏了,我们要不去茶室,那里窗户多,吹着风凉快。
    好,那就去茶室,阿夏松开手,实则她眼睛还挺亮的,低头那一瞟就看得很清楚。那窗户对着底下的院子,而她哥正在院子里和云成哥说话,看谁不言而喻。
    到了茶室,南溪不自在地跟她赔不是,我刚才,
    阿姐,我晓得,阿夏拍拍她的手,扬起笑道:我哥今日才出来时,还在家中跟我絮絮叨叨,说待会儿来可要多在阿姐面前多美言他一番。
    他才不会这般说呢,南溪捧着自己通红的脸,垂下眼睫,小声地道。
    那是阿姐你还不知道我哥这为人,我跟姐你说,他对这婚事可上心了。连聘礼的礼单都是他自个儿写的,每样挨个挑拣过,要是不好就大半夜拉着我去挑,挑得满意了才肯回来。
    阿夏自然是大力说着她哥的好话,论拍马屁的功力舍她其谁。
    只把南溪说的更抬不起头,一会儿又眼巴巴的问她,你哥,他真是这般做的?
    哪个女子会不喜欢未婚夫婿对自己上心。
    当真,比黄金还要真,阿夏只差没对天发誓。
    南溪搅着手上的衣带子,头略微抬起来一些,话里却带笑,你这张嘴,纵是假的都要被你说成真的。
    阿姐,你这就是冤枉我了,阿夏走到她旁边,挽住她手臂,我这说的可是真心话。
    反正她把话说的天花乱坠,到后头都把南溪给逗得忍不住笑出声。
    阿夏沉思,就这样她哥还怕她跟未来嫂子吵嘴,还不如担忧他日后与嫂子的关系呢。
    这般想了后,门外有人敲门,原是南母来送饭菜了,商议婚期这事女儿家不好下去,她就把饭端上来,又请求阿夏留着陪南溪吃顿饭。
    阿夏自然没有不应的。
    端过那两碗面,忍着烫将它放到茶室的桌子上,她闻着这味道就知道是奥灶面。也是极费功夫的一碗面,在镇上若非有贵客临门,轻则都不会在自家烧这面。
    主要这面比起旁的来,讲究要更多些,正宗的说是要到这五热才好。
    五热之一,碗要热。那些碗都是放在沸水里,等面煮好后,才将碗给捞出,避免它被风吹凉,到时候这热面触着,滋味就坏了些。
    之二,汤热。汤不热,这面本就是重油,一冷那油花就浮在上头,冷油入口哪里还算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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