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致礼一时努努嘴,不吱声。
    老太太又问:你们这是,打算让阿琛认她?
    顿了顿,她看一眼似乎还在斟酌说辞的儿子,语气猛地有些淡下来,三十年不是三天三个月,之前都没有要认他,怎么现在突然要女子相认?你想过阿琛要怎么接受吗?
    不一定要认,阿琛不愿意就算了。温致礼犹豫片刻,实话实说,她总归是阿琛的亲妈,阿琛是有妈生的,虽然这个妈从没管过他,但是
    他突然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声音听起来变得有些颓唐,他有权利知道是谁生了他,认不认那是他的事,妈,我不想阿琛以后万一哪天知道真相了,会遗憾没见过她。
    主动选择不认佘雨,和被动不能认佘雨,绝对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
    老太太品着他这番话,问道:她是不是病了,还病得很严重?你在医院见到她,是哪个科?
    温致礼沉默良久,哑着嗓子开口:甲状腺癌。
    老太太一愣,他继续道:上个月阿琛去京市出差的时候还是高度怀疑,本来要立刻做手术,但她还有些重要的工作,拖到了前几天,昨天刚做完手术,在等病理结果。
    医生说,如果是未分化癌,致死率会很高,最多也就能活半年多,所以
    所以他不想温见琛以后像他这样后悔。
    没有人是天生就不向往母亲的,只是他没有得到过那份爱,所以压抑住这份感情了而已,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想要向佘雨问一句你为什么当年不要我,却又发现她已经不在了,那该多遗憾。
    老太太脸上的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无奈。
    我搞不懂你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和你爸对儿媳妇也没什么要求,你们之间应该也不存在什么障碍,如果是膈应梁家,我们也早就从海棠园搬走了。
    你们之间还有阿琛这个天然的连接,怎么就能走到这一步?你难道真的没法知道她在哪里?但凡早些年找过去,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温致礼问得讷讷,有些事,他实在没法说,就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老太太又说:现在不是有什么抗癌针吗?很贵的那个,你打听打听,看她能不能用,钱倒不是问题,就怕不合适。
    在托人问了。温致礼点头应道。
    老太太看他一眼,又叹气,觉得这孩子真糟心,你们兄妹三个,没有一个让我跟你爸省心的,你儿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自己搞定吧。
    温致礼连忙点头应是,又问她是去花园跟大家坐坐,还是回房休息。
    等他和老太太到凉亭时,裴冬宜和盛明菱他们正说到孩子的事,家里就阿怀一个人,得亏今天有客人来,不然他就只能一个人玩了。
    要我说,咱们家就是人少了,地方又大,难免人气不够,秋秋,你跟阿琛赶快生孩子,二胎三胎生起来好吗,响应一下国家号召啊。
    裴冬宜立刻拒绝:我才不生,孩子都是别人家的好,自己家有一个就够够的了,大嫂你和大哥努努力啊!
    第九十七章
    凉亭四周挂着花灯, 有新有旧。
    旧的是一对六角宫灯,紫檀雕漆为架,镶着玻璃, 玻璃上有十二花神,是多年前老温董从别人手里收回来的。
    也是老太太娘家的旧物, 十年困难时期被抄家, 落入别人手里, 幸亏对方识货, 没把它们砸了,后来才有机会重新回到老太太手里。
    温见琛小时候逢年过节,总是爱站在这对宫灯下面仰头张望,听老太太教他,做人做事都要思虑周全, 要六角俱全。
    然后他就学歪了, 成了现在这样八百个心眼子的鬼样子。
    老太太坚决认为,这是遗传的!
    这会儿他正欣赏着今年的新花灯, 应和着裴冬宜的话,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 有一个就够了,两个也勉强可以, 三个就太多了,当然啦, 要是生了大哥大嫂帮我们养, 那又另当别论。
    盛明菱翻他白眼, 又喝多了吧你?
    温见琛笑嘻嘻, 我酒量不好, 刚才勉强只喝了一杯, 应该没有醉。
    那你刚才说什么胡话?盛明菱觉得他简直有病,果然是温见善的弟弟!
    温见琛还是笑嘻嘻,说的是我老婆的心里话,秋秋,你说是不是?
    裴冬宜嗯嗯两声,超级给她老公面子,是的是的,大嫂你要再养一个小朋友吗?我们送一个给你呀,算是谢谢你送我的爱马仕!
    盛明菱: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才给这货当大嫂!
    要不起。她发出斗地主的声音。
    话音刚落,阿怀就提着一个兔子花灯冲了进来,扑到温致礼怀里,二爷爷,我想去放孔明灯,你陪我去吧!
    温致礼向来疼爱孩子,当即就答应跟他一起去,谢微媛和张栩宁爱热闹,也跟了过去。
    剩下的人对放灯没兴趣,继续留在凉亭里吃吃喝喝。
    因为人多,周叔安排人在凉亭里另外支了一张长桌,紧挨着中间的石桌,摆满了果品茶点。
    除了必备的柚子和月饼,还有一大盆炒田螺和茶水点心,这会儿田螺已经被大家吃得差不多了,裴冬宜在果盘里揪了一颗阳光玫瑰塞进嘴里,然后从纪苓薇手里接过一个小巧的马卡龙。
    焦糖海盐的,不腻,放心吃。
    裴冬宜于是咬了一口,惊呼:居然还有焦糖流心,温见琛你快来尝尝!
    温见琛放过了花灯,刚扭头,就闻到一股甜香,下意识地张嘴,裴冬宜把剩下的那一半马卡龙递给他咬了一口。
    好不好吃?
    嗯嗯,好吃。
    抹茶的也好吃,你要不要再尝尝?
    你先吃,吃剩了我帮你吃。
    盛明菱和谭夏她们立刻大声地嘘他们:再肉麻就把你们叉出去!
    凉亭里被一圈的花灯照得灯火通明,老爷子笑呵呵地看着这些年轻人玩闹,扭头看一眼老妻,目带询问。
    老太太笑着对他点点头,又拍拍他手背,他就笑笑,几十年夫妻,早就可以从彼此的眼神里读懂对方想说什么了。
    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等温致礼和阿怀他们放完孔明灯回来,又聊了一会儿,就要回去休息了。
    走的时候把温致礼也叫走,小孩子们玩耍,大人不要在场,不然他们玩得不痛快。
    神他妈小孩子,这群小孩子加起来几百岁!
    温致礼腹诽,知道他爸准是要问佘雨的事,便笑着点点头,嘱咐温见琛一声别玩得太晚,就跟着走了。
    几位长辈一走,温见善就张罗起玩牌来,都想想自己能押什么啊!
    裴冬宜哇了声,这是聚众赌博啊,刚想说报警,温见善就补充道:除了钱。
    所以最后无非也就押一些无伤大雅的东西,比如请吃饭,请喝酒,或者发微博说自己是猪之类的。
    裴冬宜觉得很遗憾,还以为能举报你们赚点奖金呢,可惜了。
    众人:我看你跟迪克多少有点血缘关系。
    玩的是五张牌,就是电影《赌神》里玩的那种,大家轮流玩,裴冬宜不大会,就没参与,只在一旁观战,温见琛玩了两把,让出位置给宁涛。
    宁涛一边啃月饼一边玩,温见琛就坐他旁边,拿着个厨房刚送来的焦糖布丁慢吞吞地吃,自己吃一口,又喂一口给裴冬宜。
    他们对面就是温见善,他旁边坐着观战的盛明菱。
    温见善今晚运气烂得一批,跟宁涛刚对上就连输两局,被宁涛坑了两顿米其林星级大餐。
    请吃饭不是问题,问题是接连输牌很让他恼火。
    这时温见琛手里的布丁吃完了,他拿着不锈钢小勺,无聊地在桌上敲来敲去,还美名其曰:给你们搞点背景音乐,活跃活跃气氛。
    宁涛扭头瞥了他一眼,神情不屑。
    裴冬宜还傻乎乎地问:要气氛你直接放歌不就好了?
    温见琛一噎,递给她一块柚子,乖,多吃点水果,我就乐意敲。
    她接过柚子,觉得今晚这人特别叛逆。
    但奇怪的是,自从他开始敲敲打打,温见善的运气就像是好了起来,开始逆风翻盘,一路稳赢。
    哇靠!小温董这运气可以啊!张栩宁小声感叹了一句,得到众人的点头认可。
    直到宁涛连名带姓叫他名字:温见琛!
    啊?怎么啦?他立刻停下来,一脸淡定又疑惑的表情歪头看他。
    宁涛警告似的又说了一遍:温见琛,你别得寸进尺。
    温见琛一脸无辜,我怎么啦?我什么都没做啊。
    说着把一个焦糖布丁放他跟前,劝道:师兄,你火气有点大啊,来来来,吃个布丁消消火,很好吃的。
    宁涛把手里的牌放下,冲他竖中指,你不要以为在你的地盘我就不敢揍你。
    温见琛闻言眼睛一眨,立马扯过裴冬宜,躲到她背后,冲温见善笑道:大哥,我帮不了你了,真尽力了!
    温见善发出猖狂的哈哈大笑,笑得大家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完全看不懂?他们这是有什么暗语吗?
    唯有盛明菱看出了一点端倪,啧啧两声:果然是亲兄弟,狼狈为奸啊狼狈为奸。
    裴冬宜愈发觉得自己就是全家唯一一个傻白甜,连忙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温见琛你什么时候给大哥通风报信作弊的?不对啊,我就做你旁边,没听到你说话,也没见到你打手势啊?
    所以是怎么操作成功的?这是其他几乎所有人共同的疑问,连谭夏都很好奇。
    宁涛没好气地道:他用张嘴么,在那里敲的摩斯密码,就已经把我的牌全都报了!
    众人:???
    这不就是打牌吗?怎么好像混进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经过他的讲解,大家才弄明白原来温见琛刚才在那敲来敲去根本就不是搞什么背景音乐,而是为了给他大哥通风报信。
    所以盛明菱说得没错,这就是狼狈为奸!
    宁涛甚至怒斥温见琛:你这种人,搁古代当官的话,就是奸臣!大奸臣!
    温见琛从自家太太背后伸出头来,刚要替自己辩解几句,就听他大哥哈哈哈地说道:那我愿意当昏君啊!
    大家:
    盛明菱一脸无语,抬手按住他的脖子把人扯起来,拉倒吧,你还真以为自己能当皇帝啊!
    大家忍不住乐出声来,笑了一会儿,温见琛对宁涛道:别生气啊师兄,大不了我明天请你去骑马,算是小小补偿一下?
    宁涛还没说话,裴冬宜就已经眼前一亮,我也想去。
    温见琛一听,连声应好,还说:让你骑我的马。
    裴冬宜听到他话中的停顿,顿时无语地白他一眼。
    接下来温见琛就被禁止参赛了,虽然别人也看不懂摩斯密码是什么,于是看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无聊,坐在裴冬宜身边,没一会儿就坐没坐相地靠在了她身上。
    他甚至在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扭头吻在她的肩膀上。
    裴冬宜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碎花的无袖开叉连衣裙,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一阵阵地发烫,男人亲了一下不够,又亲了一下,这次是吻在她颈后没有衣物阻挡的地方,甚至手还放到了她的腿上。
    指尖刚好搭在开叉的边缘,仿佛下一秒就可以与她的皮肤亲密接触。
    裴冬宜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忙扭头贴着他的耳朵小声央求道:你不要乱来,这是在外面,会被大家发现的
    温见琛没吭声,只弯着嘴角笑了笑。
    不过在裴冬宜的提心吊胆中,直到牌局结束,他都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牌局结束,已经是月上中天,晚上十一点了。
    给客人们安排好房间,温见琛拉着裴冬宜回到卧室。
    午夜时分,夫妻俩在床上相见。
    温见琛将屋里的大灯关了,只留下床头的夜灯,灯光朦胧,将人影投射在墙壁上。
    裴冬宜散着头发,坐在床边玩手机,大家在群里发图收图,特别是肖桦拍的那些,大家偷了图,约好了一起发微博,然后互相@大家,节目组也来凑热闹,搞得很欢乐,有位肖桦的粉丝说简直就是在搞团建。
    温见琛从她背后抱着她,跟她一起看手机,看到这里就问她:秋秋,你今天开不开心?
    裴冬宜点头:开心呀,特别开心。
    他又问:那你累不累?
    她刚想说还行,忽然心里一顿,想到他之前说的什么骑他之类的虎狼之词,顿时不敢应声。
    但她不说话,温见琛就当她默认,煞有介事地道:既然不累,那我们再活动活动吧。
    裴冬宜:你看我想理你吗?
    可她还来不及拒绝,就已经被他捏着下巴转过了头,紧接着他的脸在她眼前缓缓放大,温热的吻如同蝶翼一般,轻柔地落在她的眼睛上。
    随后沿着发际线,一点一点移向她的耳尖,最后停留在她的耳边。
    秋秋,可以吗?
    回答我。
    男中音在静谧的午夜里仿佛多了几分能蛊惑人心的魅力,裴冬宜只觉得耳根发烫,热意迅速涌散开去,她忍不住喘了一下。
    他听见就笑,指腹有意无意地轻轻拂过她的唇瓣,犹如蜻蜓点水,却带来一股异样的电流,迅速蔓延至她周身。
    随即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瓣上,伴随着他呢喃的低语:我就当你是同意了。
    她还听见他问她今晚要不要在上面。
    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掌控我,从身到心,要试试吗,太太?
    这个提议太诱人了,裴冬宜瞬间就不再怀疑他是想偷懒,好奇心发盛,那、那你要是不舒服就跟我说哦。
    温见琛不由得失笑,伸手捏捏她的脸,放松点,不要紧张,现在是你在主导,我会遵从你的每一个指令。
    他在逗她,她完全看不出来,只跃跃欲试,觉得自己马上就超厉害!
    她被他按坐在他腿上,她的指尖贴在他的胸膛上,轻柔缱绻又好奇地描摹着他的轮廓,听到他从喉咙中溢出的无法自控的闷哼,也看到自己被灯光投影在墙上的影子。
    凹凸有致的线条暴露在空气里,每一个弧度都圆润优美,小小的尖端都映照得分明,让人看了忍不住脸红。
    温见琛还问她:是不是很美?
    她怔怔地点头,被男人拉着胳膊低下头,听着他的指令傻乎乎地吻上去。
    欲望的闸门瞬间被开启,克制的外衣被剥落,汹涌的情绪瞬间将他们淹没。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累得睡过去的,一睁眼,已经是天光大亮,太阳晒屁股的时候。
    吃过早饭,一行人个个都是运动服运动鞋,一身轻便地准备出发前往温致礼在正阳的马场。
    哦,不对,现在马场的主人已经是温见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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