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这老婆子猛地蹿向何小大夫,她的手就要挥到何温言脸上了,四周的医生、护士们见状纷纷想要上前帮忙。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何温言身前,一把甩开了这疯婆子。
    这大娘冷不丁地被人推了一把,顿时一屁股摔在了青石地上,一时间怔了神。
    等她回过神来,立即恼怒地朝四周喊道:大家伙儿都瞧见了吧!这些人动手打人了!
    可当这大娘一抬头,就撞上一张阴沉得滴水的面孔,男人眉心隆起,两道浓眉倒竖,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揍人了。
    你、你要干什么?真要大庭广众下打人?!这大娘吓得用手肘支着身子往后挪动几步。
    何温言也被薛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他抬头惊喜地凝视着这个挡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悄悄拉住了他的手指。
    你怎么来了?不是同你说簌州危险吗?
    来给你送东西,顺便看看你。薛老板低头看向何大少爷,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好多天没见你了,我放心不下。
    何温言的心底说不出的复杂,他本来还为薛霖不听话偏要跑来簌州而恼火,但一听这人说想他了,心里便不禁甜丝丝的。
    万般纠结后,话到嘴边只剩一句:一定要注意安全。
    地上的老婆子见两人只顾着你侬我侬,丝毫不搭理她,也来了火气,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道:推倒了我,你们今儿个要不赔钱,就别想从这里出去!
    薛老板可是土匪出身的,纵然如今已经金盆洗手做了商人,可底子中仍留有几分火性。哪吃这疯婆子胡搅蛮缠的威胁呀?
    看着眼前聒噪的老婆子,薛霖眉头紧锁,锋利的眼眸微微眯起,大手搭在腰间的手丨枪上,企图举枪让这疯婆子闭嘴。
    何少爷敏锐地察觉了他的意图,一只手搭在薛老板的大手上,微微蹙眉朝他摇了摇头。
    在这件事上,他们本来是占理的一方,可若是薛霖真拔出了枪,在百姓眼中反倒真成以强欺弱了。
    作者有话说:
    分别,但没有完全分别。
    第49章
    见薛老板在自己的阻拦下放开了握枪的手, 何大少爷也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只有眼前这个毫不知情的老婆子仍在不知死活地肆意勒索。
    不堪入耳的言语让何温言眉头紧蹙,往前走了一步,朝着在场的众人冷静解释道:我们的护士发现这位大娘曾经将我们的治疗名额转手卖给别人,赚了差价。所以, 我们不会再让她占了今日的医疗名额了。
    由于临时医院的人手不够、医疗物资有限, 所以每日的治疗名额也是有限的, 如今一般优先供给重病患者。
    一旦有人抢占了今日的治疗名额并高价卖出, 这便意味着百姓需要花费更高的代价才能进行就医, 意味着可能有一位重症患者得不到及时的治疗。
    老百姓最喜欢看热闹, 但只要事情关乎自身,人们的态度立马发生变化。
    何小大夫的话音刚落,这大娘就发觉周围人看自己的目光顿时改变了, 她悄悄打量着四周, 顿了顿,心虚地解释道:那家人得了急症,托我排了个队伍而已。
    她也就是从中赚到了一点小钱罢了。
    呸, 别人的救命钱你也想挣,也不怕死后下十八层地狱被阎王爷拔舌下油锅!
    人家何小大夫开了家医院,一位病人只收十铜板,没挣到多少钱。钱倒是都被你这种二道贩子挣了去。
    说话的女人是一位病患的家属, 她的丈夫是航海的水手,一家子人就指着他拿命跑海挣钱养活。结果她丈夫跟着商船出海回来就得了霍乱。
    原本精壮的汉子, 短短几日便虚脱得快成干尸了。女人花了大价钱请来了大夫, 结果几帖药下来还是没能止住丈夫的腹泻。
    最后还是在邻居的介绍下找到了何家医院, 只花了十文钱就保住了丈夫剩下的半条命。
    因此, 女人便将何小大夫和何家医院视为救命恩人, 万分感激。
    这老婆子死后会不会下地狱被阎王爷惩罚, 尚不可知,可在场还有一个薛阎罗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最后,薛老板还是在何大少爷的劝说下,才决定派人押着这个闹事的老婆子去警局见官。
    这大娘一听要见官坐牢,立刻扭动着被捆住双手的身体,大哭大闹起来。
    薛霖脸色阴沉,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说道: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去蹲局子,否则落在我手上,能不能保住一条性命可就不好说了。
    老婆子知道眼前男人不好惹,瞬间闭上了嘴,只敢懦懦道:我选择坐牢,我选择坐牢
    薛老板不再看她,挥手让人把她带走。
    你吓唬她做什么?你真敢动手杀人不成?何大少爷见薛老板一秒化身薛阎罗,调侃道。
    却见薛霖冲他挑了挑一侧的眉毛,得意道:这种人我见多了,听不懂人话的,就要吓唬吓唬才老实。
    何温言被他逗笑了,拉着他往后院走:前边都是病人,你呆在院子里,等到傍晚便和我一同去舅舅家见见外祖父。
    那我让人将你爹送来的东西,都先搬去后院吧。
    两人正说着话,茗兰就跑了进来,对何温言说:何小大夫,前面有人找您。
    何大少爷略微诧异,他不常来簌州,在这儿也没多少熟人。
    等走到医院前头时,何温言才发现这人他并不认识。
    您是?
    男人年过四十,穿着一身得体的马褂,看着衣服布料便知不是普通人家。
    见到年纪轻轻的何温言,他先是一愣,随后抱拳拱手道:您就是何大夫吧?还真是年轻有为,医术精湛呀!
    一通客套话过后,这位中年男子才说明了来意:在下是罗家的管家,特地来请何大夫去罗家替罗老爷治病。
    何温言皱起了眉头,解释道:罗管家可能不知,咱们这儿不上门诊治的。况且今日医疗名额也已经满了。
    罗家管家一听这话有些不悦,可想到自家老爷的病情还是耐着性子劝说道:规矩是规矩,可规矩的背后还有人情不是?
    就在何大少爷开始反思自己的规定是否太不近人情时,罗管家又说:昨儿个便给傅夫人送去了一百大洋,若是何大夫嫌这钱少,还可以再加些。
    何温言闻言也是一怔,随即表情严厉地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罗管家也有些傻眼了,他们傅家总不能收了钱不认账吧!
    何大夫,傅夫人收钱时可是给我们打了包票,说你一定能将我们家老爷治好的。
    罗管家眉头一拧,撂下狠话:既然收我们罗家的钱,总要办事吧!
    这钱既然是傅夫人收的,那你们去找她给你治去。
    何温言冷着一张脸,说完话便转身离开了。
    他何家大少爷还从没看过谁的眼色做事呢。
    罗管家也听出何温言话中的端倪,立即明白这大夫和傅夫人并不是一条心。
    交到傅夫人那处的钱,在何家医院这儿压根行不通!
    想清楚了这些,罗管家便气冲冲地回府禀告自家老爷。
    一肚子火气的可不仅仅只有罗管家,何大少爷也同样怒气冲天。
    今儿个刚将一位买卖医疗名额的闹事大娘押去见官,傅夫人就自己撞枪口上了。
    何温言甚至等不到医院下班就赶回了傅家。
    言儿,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傅老爷见何温言急匆匆地赶回家也甚是诧异,如今傅老太爷的疫病已然康复,身旁不需要大夫随时随地地看护着了。
    舅舅,我来找李氏。
    何温言干脆直呼其名,也不喊那女人一声舅妈了。
    何温言冰冷的语气和怒不可遏的神情让傅老爷一惊,他奇怪地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她收了别人的银子,要将我们医院的名额卖给罗家。
    面对自家舅舅,何大少爷的愤怒中又多了几分委屈。
    岂有此理!
    傅老爷大掌拍在了实木桌上,腾地站起身,对身旁站着的傅管家吩咐道:去给我把李氏叫来!
    傅管家闻言连忙点头哈腰,跑去找傅夫人。
    此时,李氏正在房中数着成箱的大洋,乐得开花。
    瞧瞧,还是这样来钱快,才一个早上就挣到了一百大洋!
    李氏的手在箱子中拨弄,大洋与大洋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改明儿我再介绍几位病人,就能大赚一笔了。
    李氏的表情充满了贪婪和喜悦,满心满眼都是大洋,恰巧被来找她的傅管家撞见了。
    夫人。傅管家站在门口,轻声唤道。
    瞧见有人进来了,李氏示意丫环赶紧将桌上的大洋箱子盖上。
    什么事?
    李氏收起脸上欣喜若狂的表情,假装镇定地理了理膝上的衣摆。
    回夫人,老爷请您去趟正厅。
    一听这话,李氏双眼微眯,有些困惑。
    平日里傅老爷都懒得搭理她,今儿个怎么会想到找她?
    难道是她那喜欢吸血扒皮的娘家人又找上门了?
    李氏心底琢磨不定,又多问了一句:除了老爷,正厅里还有什么人?
    表少爷也在。傅管家抬眸看了眼眼前的李氏,老实交代道。
    何温言?
    李氏斜瞥了眼桌上装满大洋的木箱,眼神飘忽不定,心底开始发虚。
    走在正厅的路上,李氏便觉得腿下有些发软了。
    等到了正厅,一对上傅老爷黑得如锅底的脸色以及冷峻阴鸷的眼神,李氏立即明白自己所做之事已经全部败露。
    可她还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笑着问道:老爷请我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事?
    李氏假装自若得找了张靠椅坐下,掩盖住自己腿软得差点站不稳的现状。
    身后伺候的丫环赶紧为夫人斟好茶水,恭敬地递到夫人面前。
    李氏接过茶水刚准备品上一口,傅老爷阴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还在装?你借着言儿医院的名义,向别人敛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李氏的手随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在她的手上,烫得她顿时将茶杯摔在地上。
    青花瓷盏落在青石砖上立刻碎成十来片,茶水在地面上蜿蜒流淌。
    众人看向地上破碎的茶盏,正厅里的气氛也随着这声脆响开始凝滞。
    老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氏还想为自己狡辩上一二:那些人不过是求到我面前,想让我帮个小忙。
    我们和言儿都是一家人,自家人说句话的功夫,就能替人家解决就医的问题。
    傅夫人这话是说得好听,避重就轻地将重点放在亲情上,只字不提自个儿收了多少银钱。
    傅老爷闻言却皱起眉头,别以为他不知道李氏一直忌惮着何温言,生怕言儿被傅老太爷过继到傅家,继承了傅家的家产。
    现如今她倒是能说出和言儿是一家人这种话来。
    你怎么不说自个儿还收了罗家一百大洋!
    傅老爷看着眼前假装若无其事的李氏,气得吹胡子瞪眼。
    舅妈借着外甥的名义进行敛财,李氏这是将他这个做长辈的脸,在外甥面前丢了个尽。
    我这不是看咱家的铺子如今全都停业了,家中有多了十来号人。这吃饭、喝水哪一处不要钱?
    就想着能收点银子,好补贴家用。
    李氏说得振振有词,将她自己都说服了。
    听到这话,傅老爷登时气血上涌,头晕目眩,脑门嗡嗡作响。
    何大少爷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李氏这是嫌弃他们住在傅府,却没给她交钱。
    何温言转头看向舅舅,立即察觉傅老爷的神情不对,忙道:舅舅,快喝口水缓一缓!
    作者有话说:
    李氏下一章就下线。
    第50章
    何温言将茶杯递到傅老爷面前, 喂了他几口水,又替他抚了抚后背,才让气急攻心的傅老爷缓过劲儿来。
    傅老爷涨红着一张脸,指着李氏道:我今日便修书给李家, 让李家来将他们养出来的好女儿带回去。
    我要休了你!
    李氏闻言脸色一下子刷白, 腿软地跪坐在地上, 她仰着头望向傅老爷, 哭闹道:老爷, 你不能休了我。我在这李家十多年, 管理家中的大小事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
    一想到被休后,回到娘家要遭兄嫂的白眼, 李氏连连摇头拒绝。
    傅家虽不及何家有钱, 但毕竟能让她过上富贵人家的日子,里外里还有下人伺候,她可不想再回李家过苦日子了。
    可傅老爷心意已决, 冷着脸不再看向地上的李氏,拂袖而去。
    跪在地上的李氏垂着头,心如死灰,再抬眼间, 眼眸中闪过一丝狠绝。
    后厢房里,俞姨娘正卧在床上养胎, 她肚子里怀的这一胎格外活泼, 才五个月大就连连胎动, 在她肚子里闹个不停。
    奶娘见状乐得说道:这一胎居然如此活泼, 小姐肚子里的娃娃一定是位小少爷。
    俞氏浅笑着摸了摸早已鼓起的腹部, 道:生男孩还是生女孩都无所谓, 老爷都喜欢的。
    话语刚落,肚子里的孩子便蹬了俞氏一脚,俞姨娘被闹得蹙紧了眉头。
    娘,可是孩子又闹你了?
    房间里的傅大小姐见自家娘亲疼得拧眉,赶紧过去瞧了瞧。
    没事,你摸摸。
    俞姨娘笑着将女儿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肚子里的胎儿好似察觉到了血亲的气息,微微移动。
    傅音感受到了掌心下的起伏,惊喜地睁大眼睛。
    正在母女俩亲切互动时,一个小丫头喜气洋洋地跑进来。
    这丫头是俞姨娘房内伺候的丫环。
    她走到俞姨娘床前,满脸笑容道:姨娘,夫人这回可要倒大霉了。
    俞姨娘淡淡地说:她可是又惹老爷生气了?是挨了巴掌还是罚跪了祠堂?
    都不是!丫头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老爷说要将夫人休了!
    话音刚落,房内众人的目光纷纷聚集在小丫头身上。
    真的吗?奶娘拉过丫环激动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老爷说这话时表少爷和下人们都听见了。
    奶娘激动地凑到俞姨娘床边,欣喜道:小姐,我们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床上,俞姨娘面上毫无波澜,身侧纤细的手却慢慢揪紧身下的锦被,柔软的布料被她揉皱。
    这一天,她足足等了十多年。
    姨娘,今日的晚膳还送到屋里吃吗?小丫头试探地问了一声。
    不了,今天我要去饭厅用膳。俞氏的语气郑重。
    丫环高兴地跑出去通知厨房。
    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喧闹声。
    什么声音?不知道姨娘要静养吗?奶娘听见了动静,有些不悦。
    吵闹声距离俞氏的房间越来越近。
    夫人,您不能进去。姨娘在房里养胎呢!丫环的阻挠声已然清晰可见。
    滚开,我作为正房夫人还不能见她一个妾室?李氏衣着凌乱,发髻也散落下来,看上去疯疯癫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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