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什么事的,这一次,我还是有把握的,只不过,我这个人做事,总想着万无一失,所以,才让你去了那里,暂且避避。
    真的吗?
    真的。
    陈子惠点头,可她几乎是在转瞬间,就捕捉到了陈子惠刻意躲避的眼神。
    胡说!你都不敢看我,你说,你要是遇到什么不测
    不大可能,若是真的遇到了,你要帮我完成我的愿望,这辈子,到了现在,我也就有这么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韩昭昭望向山坡下楚王的军队,基本上摆出了阵型,也算是被整肃得差不多了,一会儿,骂阵过后,就要正式开打了。
    忽然,手被陈子惠握住,握得紧紧地,低头一看,是他的手掌大,完全把她的手包住了,就如同在寒冷的风雨夜,忽然找到了一个避风的房子,在里面烧上柴,感受到了无尽的温暖。
    她微微仰头,看到在疾走当中的陈子惠的面容,一身英气,眉若刀裁,目似点漆。
    恍惚之中,陈子惠没有回答,于是,她又问了一遍:所以,你要对我说的,是什么愿望?
    我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你安康,无论我在何处。满足我的愿望,好不好?
    忽然,韩昭昭的眼眶有些湿润,强力抑制住将要溢出的泪花。
    好,我满足你,你的愿望我会满足的。见到情形不好,我便走,好好保全自己。
    她说完这话,陈子惠笑了,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地口勿了下。
    随即,丢下她的手,义无反顾地回头,向战场走去。
    他想,若是自己再不回头,怕是要浸在她的身边,再不舍得了离开了。
    本来,再活了这么一辈子,他想弥补二人前世的遗憾,想要太平盛世,想要她一辈子平安喜乐,奈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当真是世事难料。
    你要保住啊,小心谨慎些。
    韩昭昭的声音顺着穿过山谷的风传来。
    他回头,高声答了一句:我会的,你放心。
    再想寻找韩昭昭的身影时,发现已经是寻不到了,她的身影早已隐没在两个山坡之间了。
    此时,楚王的军队已经整好了,就等着下一步骂阵。
    骂阵是在前朝之前就已经有的传统,存在于中原军队交战之时,与匈奴交战之时也有。
    是在两军交战之前叫骂,为了削弱对方的士气,骂得越难听,让对方感觉越难以忍受越好。
    有时候,两军之间,尤其是在中原与匈奴当中,互相听不懂对方的话,一时间,热闹比菜市场更甚,便是冲着谁的嗓门大,谁胜。
    而在这双方都互相听得懂对方的话时,就不一样了,用过的,没用过的,各种脏话轮番上阵,有过的事情,没有过的事情,各种丑事轮番轰炸,谁能狠狠地恶心到对方,谁就胜了。
    而这一次,陈子惠决定不为此,他要反其道而行之,在敌方情绪激动的时候,用理智的话点醒他们。
    而这,也是他把这次战争反败为胜的重要时候。
    骂战首先从楚王那边开始的。
    一群人还算是井然有序地站出来,对着站在山坡上的军队便是一顿骂,用语粗俗而恶毒。
    陈子惠这一边的军队群情激愤,个个怒不可遏,恨不能冲上去,也将对方狠狠地骂上一顿,却被陈子惠阻止。
    有几个士兵手持盾牌,为他阻隔着往来的箭矢,而他,淡定地走到军队的前面,望着底下乌压压的人群,并无半点愠怒之态。
    第145章 提起她来
    ◎他在三军阵前,提到了她的名字◎
    见此陈子惠是此种情形, 在山坡底下站着的楚王的军队当中的人都有些震惊,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不知陈子惠做此形式, 可是又有什么计谋,又要去琢磨着怎么耍他们。
    得不到个确定的结果, 楚王军队当中一边是骂声,一边是愈来愈大的质疑声, 硬是往下压,也是困难。
    战争往往是以击鼓来开始, 韩昭昭估摸着现在距离正式开始厮杀还有些时候, 那边的喧嚣实在太激烈,她也是好奇,叮嘱了跟在后面的几个人一声,沿着土坡上的小道往上攀爬。
    哪怕她的脑袋只在山坡顶上露出了一点儿, 因了这山坡的比较高耸,还是能俯瞰到陈子惠的军队以及楚王那里双方的全貌来。
    楚王那边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楚王也似控制不住一般,旌旗下勒了马,挥了剑。
    周翰站在他身边,目光也未放在父亲的身上, 反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打量着四周,目光还在她藏身的地方停留了下, 片刻后, 又望向天空中向北归去的雁群, 视野寥廓。
    有一刻, 韩昭昭的目光与周翰的目光撞上, 她只瞟了他一眼,便将视线移开,投到了陈子惠的身上。
    陈子惠背对着她,方才的功夫,已是穿上了一件铠甲,阳光落到银甲上,有些刺眼,也是衬托出这一片的光辉来。
    似乎,是第一次细细地瞧他穿上铠甲,指挥千军万马的模样,虽然这行为他已经做了无数次。
    他的仪态与普通的武将不一样,抬袖当中,自带一股风流之态。
    他似乎是笑了,清了清嗓子,俯视了一遍下面的军队,问道:骂完了?就是那么几句话来来回回地说?
    话一出口,有几分睥睨天下的傲气在,或许是两军对阵时,未见过这种场景,楚王军队中的士兵愣了片刻。
    也好,骂我的话,我一一给你们解释回去,也不用费我的士兵的口舌了。
    强敌面前,不见半分惧色,视山下井然有序的军队如蝼蚁。
    我听着,骂我最多的,是说我阴谋篡位,不顾天下人的死活,屡屡施兵戈?
    他的模样很是淡然,再难听的话被他听到了,也不见一丝怒气,韩昭昭倒是清楚因为什么,上辈子,他还叫闫耀灵的时候,骂他的人便是这般,而他,听完了面无表情,转而,轻而易举地让自己的亲信把那些人的头给砍了。
    那便从我阴谋篡位说起。我承认,我养兵、用兵,求的就是这个位置。
    底下一片哗然,嘲笑声比之前更为响亮。
    楚王勒着战马的缰绳,有些迷惑地望着陈子惠,皱紧了眉头。
    倒是韩昭昭站在土坡上,看着这情景,有了一点儿猜测。
    既然是这样,你他妈的跟我们装个屁的高尚!
    下头的一个军官叫骂出了声,身边的一群人跟着他附和,怒气越来越烈,也是越骂越难听。
    毕竟,在卫国,皇位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是神圣的,是受命于天的,不可轻易玷污。
    见此乱状,陈子惠反而笑开。
    天下浩荡而富庶,有了能力,有触碰到它的可能,有谁不想收入囊中?莫非楚王起兵,只为心怀天下苍生,匡扶正义,带兵入了京城后,让位于众人眼中的贤者?
    这一番话流畅地说出来,不知道他从哪里得了一把折扇,倏忽展开,摇在阵前,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下面的人愣了片刻,忽然,又有一人站出来反驳。
    楚王是本朝太.祖的养子,合该继承大统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便是因为这个?
    陈子惠轻蔑地笑了,手中的扇子摇了摇,接着回答道:太.祖皇帝的皇位又是如何得来的?
    前朝的末代皇帝见太.祖贤良,禅让过来的。
    是吗?
    陈子惠挑了挑眉,虽然人是笑着的,微微翘起了嘴角,但那一股压制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不容怀疑。
    片刻,才悠悠开口道:在我的记忆中,可不是这样的,我怎么记得,前朝的皇帝,可是有一位死于当朝皇室的刀剑之下,天子有什么大的过错,便要被当街弑杀?
    底下顿时熙熙攘攘起来。
    陈子惠见势,又加了一句:当时,楚王是见证者,发生了什么事情,楚王最清楚。
    楚王捏紧马鞭,牙将嘴唇咬得出了血,挤出来几个字:休得在这里胡说,侮辱太.祖皇帝。
    那侮辱不侮辱,事实不事实,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若是不信呢,你们啊,大可以问问自己在京城当中的长辈,真实的事情,就是封锁了消息,也会有只言片语流出来的。
    楚王这回带来的人,大多数都是京城当中的禁军,这些人当中的长辈大多都在京城当中担任要职,这些事情,不可能半点都不知道,只是碍于时局,死死地咬住,不同他们这些年轻的晚辈说罢了。
    陈子惠扬了扬头,问道:楚王,你说公道自在人心,是不是?
    楚王气急,只觉头晕目眩,感觉到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要蹦出胸膛,手隔着厚重的铠甲捂住了胸口。
    父亲,你怎么了?
    周翰察觉到父亲的不对劲,低声问道。
    无事,被他气得,心跳得有些快。
    说是如此,但见他脸色煞白,压根不像无事的模样,也幸好,这一队队的人都是朝前站着的,难以察觉到他的异样。
    楚王这边已经无暇回答,陈子惠便接着往下说:我便是说了这么一句话,楚王若不是心中有愧,何至于此?
    陈子惠身边的士兵很是识趣,都在应和着,嘲笑了,闹了根本没有多久,就被陈子惠挥了挥手拦下。
    所以,要我说来,太.祖皇帝这个皇位,得来的也是不正,前朝基业因他,毁于一旦。那我,推翻了得位不正的人的位子,又有何阴谋篡位之嫌,何况,我夺得这天下,就是要光明正大。
    天上的白云聚聚散散,变换出各种形状来,光影落到他的一身银甲上,分外惹眼。
    阳光下,他笑开,从剑鞘中抽出一把剑来,刺向流云与日光,明亮而耀眼。
    韩昭昭的目光紧盯着他,片刻也没有移开。
    知道这些事情我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吗?
    他招了招手,身旁有士兵递了一幅卷轴过来。
    韩昭昭定睛细视,发现这张纸的长度、宽度以及颜色,她都是有些熟悉的,再一看,却发现正是他装在盒子当中的东西,是有关于他身世的秘密的。
    今日,距离前朝亡去,已经有十多年了,他才终于敢将这个秘密揭露出来。
    其实,哪怕是改朝换代了,当今的皇室极力诋毁前朝,但是在人们的心中对于前朝的印象,也并不算差。
    集市上有卖话本子的,上面有的故事,便是有关于前朝开国皇帝的,不然,她的家中又怎么能积压了那么多与闫耀灵有关的东西。
    这事情也是屡禁不止,一是因为他的故事实在是富有传奇性,二也是他这个人,实在是亮眼。
    在盛世,人们喜财富,喜权力,而在乱世,在乎的是保住性命,望太平,那时候,若是自己的族人当中出了一位能横扫九州和北境的能人,必然是顶礼膜拜。
    就如同从前以冷血弑杀而著称的闫耀灵,到了这匈奴时常扰乱边境的年代,便成了诸多百姓的救星,甚至被神化。
    陈子惠的身上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可是这么多的苦难,也是没将他的背脊压弯,反而如大雪之中的青松,压在身上的雪越厚重,身子板反而越有力,将身子挺得越直。
    韩昭昭看到他抖了抖手中的纸张,纸张徐徐展开,泛了黄的在不见天日的盒子中囚禁了十年,如今,才终于得见天日。
    陈子惠照着上面的话,念出来,一字一句如泣血,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悲愤之情,将自己与其剥离开。
    卫国建立之时,大肆屠杀前朝旧臣,其中便有我的无数亲人,那位被当街弑杀的皇帝,是我的亲舅舅,就是如此,他还说这皇位是由前朝皇帝见他贤良禅让而来,那位皇帝因了许多的罪恶,被废为庶人。这样的人,有何可信之处?诸位真的敢说永远都会安然无虞,不会被他们安上罪名,置于死地,死后背了永世的骂名,殃及子孙。
    前朝桓帝一脉,因周氏的屠杀,已经无嫡系,我为桓帝外孙,今日持此剑除逆贼。
    周围一片欢呼声,敌方的阵法却是有些乱了。
    经历了方才这一件事情后,楚王紧紧地捂着胸口,心脏剧烈地跳动,难受得要命,更是无法吐出一个字来。
    前朝开国皇帝曾托梦于我,愿我光复他的基业,平定四海。
    韩昭昭听罢这一番话,一愣,陈子惠他忽然提起闫耀灵来做什么,有些没由头的样子,很快,也是悟到了,并非如此,就算是她这么一个不大懂得兵法的人,也大概能在陈子惠带兵的时候,感受到他排兵布阵时候用的阵法与思路,是和闫耀灵很相似的。
    随即,陈子惠也是提点了一句兵法、布阵当中二人的相似之处,这些懂得打仗的军官立马喧哗一片。
    崇拜英雄,是人的本能,历数往来的历史当中,对于卫国的士兵与将领,闫耀灵无疑是一个极其耀眼的存在。
    还有,他还要我安抚百姓,如他的发妻所言,莫要似他前世一般,给百姓施加太多的苦难。
    正在张望的韩昭昭又是愣住,大敌当前,为何又提起她来,偏还把她端到了那么高的位置。
    第146章 不见
    ◎寻不见的,也只有这两个人◎
    前朝的太.祖对此事甚为懊悔, 特意嘱托我。
    疾风吹过,将他的战袍卷起,在风中飘荡, 一抹红色荡在眼前,如一团火焰, 越燃越烈,渐有燎原之势。
    陈子惠用余光瞟了一眼后面的土坡处, 看到裙摆在风中摇曳,发髻被风吹得有些散乱, 她的手抬起来, 露出一截皓腕,不知是为了遮挡过于耀眼的日光,还是为了擦汗,亦或是为了将战场上的情景看得更清楚些。
    不过转瞬之间, 他就收回了眼神,可这一切,都被韩昭昭收入眼底。
    她的目光中有近处的山,远处绿油油的田地,天上的云,地上的士兵与战马, 位于这中央的,是身着银甲,身披大红色战袍, 一举一动皆似行云流水, 别具风流之态的人。
    陈子惠的声音洪亮, 说话的声音飘荡入她的耳中。
    因此, 我遵从他的嘱托, 匈奴在边境肆虐多年,我欲平匈奴,安宇内,抚百姓。
    一字一句都说得有力,尤其是说到后面九个字时。
    云散了,阳光铺撒在他的脸颊上,铺撒在山地与田地上。
    韩昭昭还记得,这些话,是她之前劝阻过他的,怕他行事太偏激,怕他因一己仇怨伤及无辜的百姓。
    这回,他倒是把那些话记住了。
    终于是能为了是上辈子中的一些遗憾,找些弥补之处。
    下面的军队也是有些骚动。
    几个人有了主意合计了合计,合了声音,显得大了些,问道:你是这么说,可是你做了什么?
    对他们的态度,陈子惠并不意外,这些人大多都是来自京城当中的,对边境的事情了解得本就不多,再加上是楚王的部下,常常被楚王灌输他这一派的思想。
    就是如此,对于匈奴那一边的态度,楚王也是说,联合匈奴人,不过是权宜之计,先合作等待他登上皇位之后,再灭匈奴。
    因为中原人对于匈奴的人仇恨是长久而激烈的。
    陈子惠大笑:想来你们在京城,是被蒙蔽了。这几年以来对战匈奴的几场战争,都是我带人打的,这位是并州的顾刺史,也是参与了多次战争。
    刺史乃是一州当中最高的官员,政事、军事一把抓,前几年,匈奴有意图吞并中原之志向,一直将目光放在了并州险要之地上,势必要啃下来这块硬骨头,并州的北边,兵戈不绝。
    这些,是所有士兵都知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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