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星被抓住了偷窥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问他:送我回家吗?
    不,回我家。谢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猛地调转了以下方向。
    另一条路冲过来的车辆灯光刺眼,岁星低下身子,避过灯光后才坐直了身子。
    这不是去学区房那栋别墅的路,是一跳完全陌生的道路。
    岁星心中惴惴不安,整颗心都揪起来。
    为了缓解这种难言的紧张,岁星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谢屿聊天。
    爷爷去世后安葬在哪里了?
    宗祠,改天带你去。
    你妈妈凶不凶呀?
    不凶。
    岁星本来就是偏幼态的脸部轮廓,可五官又昳丽,耷拉着乌浓眼睫的样子很招人疼爱。
    她会很喜欢你的。
    她很喜欢漂亮的人,每次陆明宴来的时候她都会高兴。
    谢屿没忍住,把岁星拉入怀里,亲吻了一下,直到岁星气息不稳,舌尖水淋淋的才放开他。
    你比谁都漂亮。
    拐了三四个弯,终于能看到很壮观的一座大院,朱门绮户、门楣高大,两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蹲放在门口。再往上,挂着谢府的牌匾。
    路灯又高又亮,照在秀美高挺的竹子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光。
    单从外面看就知道是钟鸣鼎食之家,谢屿开着车停到了院子里。
    不拿着你很宝贝的五角星了?
    那晚浮浮沉沉中岁星依稀感觉到有点不対劲,他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拿了。
    小二层的阁楼,门前摆放着巨大的假山,栽种着五颜六色的绣球花,恰好形成一道天然屏障。
    灯尘香雾,古色古香。
    抖什么?谢屿感受到岁星身体的变化。
    客厅里,女人穿着藏青绣莲纹的旗袍,五官生得极美,朱唇凤眼,鹅蛋脸,长发被拢成一个小髻,斜插着一根素雅的银簪,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
    见到谢屿后,怔了下,态度算不上熟络。
    回来了?
    这才把视线移到身旁的岁星身上,自上而下审视一番:女孩?
    男生。
    我和您提过。谢屿隐晦地提醒了一下。
    你和他女人的目光犀利得可怕,看得岁星紧张不已。
    阿姨。
    岁星小小地叫了一声。
    嗯。
    孩子你先在这里随意坐,我和小屿说些话。女人说着,抬起雪白的下巴,示意谢屿跟上。
    茶室里茶香袅袅,燃着淡淡的香。
    直截了当地开口:那孩子容貌过盛,你如果见色起意,只是想哄着他上.床,最好不要耽误他。
    不是见色起意。谢屿掀起眼皮,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女人保养得当的漂亮面容,长长的眼睫在眼下覆下来阴翳。
    是想要订婚。
    我平日里从来不干涉你。
    是。
    你的感情自己做主没问题,但是毕竟是婚姻大事,谢家也算家大业大,不至于让你和谁联姻。我想的是,你是否能压得住他。
    女人欲言又止,扶着桌子坐下,仰着脸看着谢屿:他不像是你能压得住的,就算他是单纯乖巧的性子,但是外面那些人呢?会觊觎他吗?会让他待在你身边吗?未必会这么想。你最好三思。
    我很认真。
    谢屿看着他的母亲,淡淡地重复一次:我很认真。
    可以。如果他家里人同意的话,我明天就去给你们找一个见证人。女人戴着翠绿翡翠的手指,搭在漆黑的桌面上,莞尔。
    今晚你和他睡一间屋子?
    这个用不着您操心。
    女人微微一笑:不是在管你,是提醒你。注意节制,我看那孩子腰细,受不住。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茶室出来,岁星正拘谨地坐在沙发上,小屁股只坐了沙发一丁点,双手按在腿上,像是一个乖乖上课的小学生。
    岁星一见到谢屿,悄悄松了口气。
    说好了吗?
    嗯。
    谢屿的目光看着岁星,话却是対女人说的:妈,我和岁星先走了,您早点休息。
    从小阁楼里走出来,岁星勾着谢屿的手指:她和你说了什么?
    说了些家常。谢屿不动声色在岁星的掌心里挠了挠,逼人的痒令岁星脸色微变。
    大意是,让你晚上不要声音很大。
    我,带着耳机呢。岁星摸出来一条乳白色的耳机,得意洋洋地晃了一下。
    还有吗?
    谢屿的眼中浮现出些微的笑意,收紧了拉着岁星的那只手,戒指碰撞到了一起。
    我的房间很远,什么动静都听不到。
    岁星听出来谢屿的话中之意,在谢屿的鞋上轻轻踩了一下。
    他们的关系,更像是他在单方面的求取。
    看上去是娇娇软软的小金丝雀被攫取,强制关进黄金小笼子里,实际上失眠的国王听不到夜莺的歌声就会狂躁。
    谁在依赖谁未必可知。
    第63章 藏娇
    少年的房间是极简的灰白,虽然不常住,仍被打理得干干净净。
    唯一的亮色是玻璃窗半开,探出来一枝粉色花枝,开出来的小花绚烂拥挤。
    要看看珠宝吗?
    可以吗?
    嗯。谢屿推开衣帽间的门,壁灯亮起。
    一整面墙的珠宝展览柜像是误入恶龙的宝窟,在暖黄色灯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有粉钻嵌着白钻的孔雀胸针,翡翠岁星看得目不暇接。
    你不是想看珍珠吗?这里。
    谢屿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暖色灯光下,硕大的一颗粉色珍珠,圆润、毫无瑕疵。
    他将那枚珍珠拿了出来,放在岁星的掌心中,说出的话语含含糊糊:感受一下它的体温。
    岁星下意识双手捧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让稀世珍宝摔出缺口。
    冰凉的触感,有种无以伦比又惊奇万分的感觉。
    摔了也无所谓,这种珍珠还有好多,你看这里。谢屿的指尖停留了片刻,玻璃展柜下,水滴状的珍珠,还有各种形状。
    谢屿漫不经心地目光投在珍珠上,展颜轻笑:只是你手里的那一颗是这里面最大,形状也最规则。
    这枚也是最好看的。岁星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粉色的珍珠,闻言又准备还给谢屿。
    你这是,不玩了吗?谢屿没有出手接,声音清晰而冷冽。
    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你的,就算你不要,也会用到你身上。
    谢屿扶着岁星的腰,将他抵在玻璃展柜上,微微倾下身子,墨色的眼睛,含着若有若无的怜悯,附在岁星耳边慢慢道:不是公主吗?
    在我听过的童话版本里,公主会被藏在恶龙的宝窟里,坐在高高的金币上,浑身上下戴满珠宝。不过还有种说法是这样的,恶龙强行占有公主,并且把她永远关在宝窟中。
    微凉的指腹轻缓地划过岁星的脸颊,修长漂亮,像是艺术家的手,停在了岁星小巧的下巴。
    爷爷重病的那几天,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岁星微微偏过头,在某些角度下,他忽然觉得谢屿和温白鹤的气质有一瞬间的重叠,而后腰正倚在玻璃展柜上,怕打翻那些价值不菲的宝物,只好撑着身子。
    听到谢屿的话后,忍着不适:什么?
    当时忙得焦头烂额,我在想,如果不能够全部得到的话,就算是桎梏也要绑在身边。
    谢屿放开岁星的腰,后退几步,望着一整面的珠宝墙,微微翘起唇角。
    天真而阴郁,格外矛盾笑容。
    这些是让人在我抽不开身时派人买下的,当时想得是打造一间金屋,里面堆满金子,用来把不听话的小雀儿圈起来。
    只是爷爷撒手人寰得突然
    谢屿黑漆漆的眼眸像是覆着一层薄纱,让岁星看不太明白,他顿了下补出后半句:你变乖了。
    所以后面的那些行为都没有付诸行动。
    岁星不可思议地望着谢屿,后腰一软,然后看清楚了谢屿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一个,小小的钻石笼子。
    【当前主角受好感度:50】
    【当前主角受污染值:57】
    连系统的提示都像是在同情。
    岁星想要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扔掉,可用了很大的力气,戒指纹丝不动,像是长在了手指上一样。整个手指差不多都红了,戒指都还在手上。
    这戒指摘不下吗?
    他看向谢屿,困惑地歪了歪头。
    摘不掉,除非你死,化成红颜枯骨,否则这辈子都取不下来。谢屿此时的神情有些微妙的轻慢,看着岁星的视线垂爱又怜惜,他举起手,让无名指上的那枚同款戒指完全可以裸.露在岁星的视野下。
    我的也摘不掉,除非生同衾死同穴,或者切断这根手指,不然一辈子都被会在手指上。
    高高瘦瘦的少年像是丝毫不能察觉岁星此刻的恐惧,脸上神情并没有多少阴霾,一如初次见面时那样,是高门世家养出来的小少爷。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和你像任何普通的情侣一样,会相爱,偶尔会争吵,但是彼此相爱。
    可是不能,你永远摇摆不定。
    偶尔投过来的目光都像是垂怜,像是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小圣母,随手的帮助都给人被爱的错觉,人人觊觎,人人都想要得到,可是谁也不能够将他私有。
    谢屿今日穿着黑色的长袖,衣服的左下角有一个很小的刺绣,是一朵被透明罩子盖住的小玫瑰。愈发显得他整个人清隽秀美。
    外貌的迷惑性太大。
    岁星还没能听明白谢屿的意思,谢屿就已经转过身子。
    还玩珍珠吗?想玩就拿着。
    谢屿的身影消失在衣帽间,岁星看了一眼,滚落在地面上的拿一颗粉色珍珠,在昏昏的壁灯之下,折射出无与伦比的光晕。
    【吓傻了?】
    不是。岁星垂下头,蹲下来将那枚珍珠拾了起来,把珍珠包裹在手心里。
    他声音软软的、透着低落:我只是在想,我和谢屿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分明是天之骄子,在感情上却患得患失,好像是一个讨不到糖的孩子。
    青涩莽撞,但是有攻击性的凶狠。
    *
    岁星是被外面婉转的戏腔惊醒的。
    女人柔软清亮的嗓音动人无比,弱柳一般曲曲款款,未见人,就已经陷在珠圆玉润的唱腔里,她唱: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昨夜温度凉,窗户没有关上,岁星手臂撑在床上,又无力地伏了下来,缓了片刻才从凑到窗前看。
    昨天太过紧张,岁星看得不太真切,今天再次看时,只觉得和谢屿的五官有六成相似,五官极美。在花团锦簇中唱着叫不出名字的戏曲。
    谢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旁,挑眼望向庭院中的女人,女人若有所感,回过头看了两人一眼。
    她又在唱《桃花扇》,每天早上都是这样。
    谢屿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只是揽着岁星的细腰随意解释了一句。
    是《桃花扇》啊。
    我只知道最有名的那句,眼看他起朱楼岁星不怎么喜欢听戏曲,在谢屿家里倒是头一次感受到了戏曲的魅力。
    她喜欢的那两首曲子,《锁麟囊》和《桃花扇》,几乎天天唱。谢屿不感兴趣地淡淡垂眼,这才注意到岁星的下半身没穿裤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
    会着凉。
    裤子脏了,送去洗了,我去拿条裤子给你穿。
    谢屿转身去找裤子,没消多久就带着一条新裤子过来。
    扶着我的肩膀。
    你要亲自给我穿衣服吗?
    嗯。
    岁星站也难受坐着也难受,只是相较而言站着会稍微好一点。
    细瘦白皙的两条手臂倚靠在谢屿的肩上,谢屿弓着身子,细致耐心地抬起他一条腿,耳根莫名红了红,终于套上了一条裤腿。
    很快就把裤子穿好。
    你怕我着凉,但是你昨晚没关窗户。岁星站直了,牵动了什么伤口,疼得嘶了声。尽管有些狼狈,但还是扬起唇角。
    你就是故意的,清晨的温度分明没有昨天晚上的低。
    但是开空调,你又会感冒。
    谢屿话音刚落,方才还在庭院中唱着戏曲的女人已经站在了门口,体态轻盈,看上去像是才三十出头,岁月的沉淀给这个美丽的女人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女人挑了挑眉,抱着双臂,淡淡笑道:走吧,该吃早饭了。
    谢屿母亲不笑时,和谢屿一样的气势迫人,明明看上去柔和婉约,在某些方面气质又意外的相似。
    昨天回到京城时是夜晚,谢家的很多东西没来得及细看,今日一看才知道什么叫阔绰。朱门绮户,玉宇琼楼,庭院的面积很大,内有景观湖,正值夏日,莲花开得清香怡人,岁星从木桥上走过时,水中金黄色的锦鲤便一溜烟跟过来。
    走得很累?谢屿蹙着眉看着落在身后很远的岁星,折回到他身边。
    岁星扶着膝盖,看了眼远处停了下来回头看的女人,快要哭出来似的:疼。
    我走路时,很难受,布料摩擦着伤口,好像被火灼烧那样疼。
    疼的原因太尴尬,岁星也不太好意思说出口,只是难受得太狠,走路都不能走好。
    那我抱着你?
    谢屿在岁星苍白的脸色上看了一眼,眼睛里凝着眼泪,泪珠摇摇欲坠。
    岁星摇了摇头:我自己慢慢的走就好,你们先到餐厅就好。
    真不用抱着吗?谢屿又问了一次。
    要是真的抱了的话,自己在谢屿母亲眼里估计就成了蛊惑人心的妖精,更何况岁星自己也没有在前辈面前失态的想法。
    可是腿确实火辣辣的疼,岁星思索再三,不用了。
    那就背着。
    说着,谢屿的手已经按在了岁星的腿上,他头也不回:别摔了。
    腾空的感觉并不舒服,岁星更害怕掉下去,只好紧紧抱着谢屿的脖子。
    我重吗谢屿?你要是觉得吃力的话就随时把我放下来。
    岁星不重,只有一百出头,浑身上下伶仃几两肉,好像就臀部有些肉。背起来根本没什么压力。
    谢屿只觉得鼻尖都是岁星身上那股若即若离、又好像很浓郁的香气,哪怕闻到过很多次,对着香味已经熟稔于心,可每次闻到时,还是会忍不住心尖一颤。
    不重,多吃点饭,太瘦了。
    一米八几的少年人高腿长,没走几步就追上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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