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认真地思考过,如果不是林止渊,自己可能会就这样无欲无求地过完这一生。
    但是林止渊出现了,她开始有了欲望。
    想要了解她的千千面,想要两个人的世界里只有对方的感觉,更想要在床上时时间就此停止。
    她想闭眼前是她,醒来后是她,开心时是她,伤心时也是她,想要梦里是她,现实是她,想分分秒秒看见她,时时刻刻想着她。
    并且,岁岁年年爱着她。
    然而面对这些欲望,她也有嘲讽自己无知轻浮的理由。
    那就是她们认识还不到两个月。
    短短四十多天的时间里,她就想了往后几十余年的事情。
    她就像没见过这个世界的井底之蛙一样,只看了一眼井口,就以为天空那么大、世界那么大。
    止渊我们以后
    她想问一句话,可是睡意绑架她,将她没来得及出口的话语堵了回去。
    林止渊枕着脑袋,她看着她的眉眼,露出浅浅的微笑。
    你以后,会很好的。
    第19章
    季怀之没想到,自己时隔一个多月,接到来自家里的电话,就是敲碎她美好梦境的一个谎言。
    她此时正站在她爸面前,左边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灼烧感,但她没有低头,保持着直视她爸的双眼,眼中是冷漠与不满。
    我尽心尽力几十年,就教出来你这样的东西!
    季怀之此刻并不想探讨自己是如何被教出来的,她转头看着她妈,说了一句:你没病。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程歆接收到来自女儿的质问,她欲言又止,嘴巴张张合合终究是没能说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我问你话呢!
    什么样的东西?季怀之瞪着季韫,一字一句又问了一句:是你放在收藏橱柜里的金贵小物件?还是你花园里那些悉心照顾的花花草草?
    没大没小!
    我没大没小?我没大没小的话,根本就不会在接到我妈病倒的消息就赶回来,我没大没小的话,就不会听你的话,现在在警局里当一个惹人嫌走后门的关系户。
    我宁愿你在局里当个废物,也不要你在外面找个女的,丢人!
    季韫扔下一叠照片,照片里是她们二人侧躺在外头的摇椅上,那时她已经睡着了,不知道林止渊曾用那样的眼神去看她,她眼里带着滚烫的欲望,她甚至能从里头看出来些许难过。
    为什么难过?
    或许是季怀之目不转睛盯着那些照片的眼神过于赤.裸,更加激怒了季韫,他伸出脚,狠狠踩在了照片上,说:是不是她有病,你也有病?
    程歆觉得这话说得太过了,想上去拉一把丈夫的胳膊,却被对方推了开来,季怀之盯着被踩在脚底的照片,始终没有抬起头来,季韫又说:她这个人我查过,表面上是风光体面的大作家,暗地里却是个神经病,三次自导自演报假警,如果你不想我把这些事情揭到明面上来,就不要再和她往来,我可以当作你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
    怀之,听你爸的,不要再和她交往了,你黎叔那儿子不错,年少有为,我迟些给你介绍
    她是人,我也是人,不过是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而已,有那么不堪吗?季怀之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哽咽,但她仍旧强忍着不让泪水滑下。
    因为哭出来会显得她很脆弱。
    是,你是女的,更不能喜欢一个女的,你就算是嫁给隔壁阿青也比喜欢她强,要是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我们?你要我们怎么去面对外人,要把我们家的脸面放在哪里?
    季怀之深吸了一口气,却有些喘不出来,那口气就这样哽在她的肺里,她的喉间
    隔壁阿青是一个傻子,还是个家里有钱的傻子,整个小区都知道。
    所以我下半辈子过得幸不幸福,快不快乐,这些都不重要,是吗?
    对!
    我们家的荣誉最重要,对吗?
    没错!
    季怀之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有了一种释怀的感觉,她说:那你们就再生一个,让他去继承你要的荣誉,反正你所谓的我们家,从来都不包括我,就当没生过我好了。
    她转身就走,季韫在后头气得发晕,却仍旧没忘记自己这一顿骂的主要目的:你要是敢再去找她的话,明天早上我就让人把她的事情全都爆出来,看看是你犟还是我狠!
    季怀之离开后没几秒,外头传来重重的摔门声。
    程歆这才开口说:她没去,我们也不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那她最好是一辈子都别去。季韫看了一眼脚底下还踩着的照片,骂了一句:把照片扔掉,晦气。
    见季韫走了出去,同样是重重的摔门声,程歆把照片捡起来,她对着垃圾桶想要扔,但是看着照片中另一个女人的眼神,还有季怀之睡着时浅浅的笑容,她还是把照片悄悄收了起来。
    或许会永远藏在一个不见天日的角落,让它蒙上厚厚的灰,等当下变成回忆
    季怀之躺在床上,看着发亮的手机,屏幕上是她和林止渊的聊天框,她们的上一段对话还停留在今天中午对于晚餐的讨论。
    林止渊说想在家里吃火锅,所以季怀之说让她先把食材搞定,等自己下班回家就陪她一起吃。
    林止渊坐在餐桌边上,看着锅里咕咚咕咚冒泡的汤水,她托着腮,手边放着手机,屏幕上是和季怀之的聊天框,只见上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是她迟迟也没等到对方发送消息,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一样,从七点半等到八点,终于等到了那一句输入了半个小时的话。
    家里有些事,暂时不能回去了,抱歉。
    林止渊看着屏幕上的字,只是回了一个好字,便熄掉了屏幕。
    她拿起筷子,端起摆满肉片的盘子,正准备全都下下去,可最后还是把筷子移到了盘子中央,只下了一半。
    吃着吃着,总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眼角不自觉瞥到电视墙上的那些倒数数字,最后一个出现的数字是11,就像她和季怀之,两条平行线,不再有交集的可能。
    她想,从今天开始,上头再不会出现新的数字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止渊也察觉到了些什么,季怀之看着聊天框里自那之后再无出现新的对话,她们各自都没有再主动联络对方。
    这几天她一直都知道有人在跟着她,不用脑子也能知道是她爸找人来跟她,只要她靠近林止渊家里一步,或者是试图甩掉那些人,季韫一通电话就能让林止渊身败名裂。
    季怀之打过电话给沈又言,沈又言只说最近林止渊很忙,几乎是把所有的工作日程都往前提了,每天早上大家还没上班时她总是第一个到出版社,下班后也是最晚离开出版社的那一个。
    她具体问过是什么样的工作,沈又言说:预计下个月发售的新书,止渊早早让人先从印刷厂拿了一批过来签名,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本写到一半的新书,她说她想早些写完,然后就要休长假。
    哦。季怀之挂了电话。
    她心里有些疑惑,林止渊从来没对她说过要休长假这回事,但是现在两个人都处于互不联络的状态,她这边是因为她爸,林止渊那边则是因为工作,现在这样似乎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淡去关系的最好时机。
    可是越不见,就越想念。
    季怀之想,她是时候找点其他事情做了。
    李海,你为什么找她来?
    汪觉一脸不高兴地看着沙发另一头的季怀之,本来大家高高兴兴,结果因为季怀之的出现,现在每个人头顶上都顶了一朵乌云一样。
    我看她最近好像有些蔫,就一起叫上了,其实我也没想到她会答应,就是随口说说。
    毕竟季怀之从前总是对他的邀约说没空。
    啧
    汪觉虽然不高兴,但是人家季怀之也没做出什么惹他的事情出来,只是安安静静地喝着酒,他也不好把人赶走,只能和自己身边那些阿谀奉承的下属们一起把她当空气得了。
    季怀之小酌着杯子里金黄色的液体,眼神在杂乱的舞池里流转,认识的成双成对,不认识的也成双成对,这让她更糟心了。
    在人群缝隙中她看见吧台边上坐着一个人,虽然化了浓妆,但是并不妨碍她认出对方。
    是魏潆。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走了过去。
    魏姐,你最近天天来,是天上掉钱了吗?
    把我说得那么寒酸一样,我就算是天上掉钱,那也是天天掉。
    季怀之一听,好奇心被撩拨了起来,就握着酒杯坐在了魏潆不远处,正好能听见她们的谈话。
    是有什么好差事吗?不如酒保将身子往前探,深怕被别人把好差事听了进去。
    这活只有我能做,不过我可以给你讲讲
    季怀之竖起了耳朵,要是听见什么不法交易的内幕情报,她或许能立功,气气汪觉那家伙。
    反正就是有金主,不愁吃穿。
    那我确实干不来,我只喜欢女的,给我再多钱我也当不了男宠。酒保一瞬间就没了欲望,不过听听别人被包养的故事,那还是挺过瘾的。
    魏潆立马反驳道:才不是包养,而且我金主是女的,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必要时听她的话做点轻松活就行,很简单的。
    很简单是多简单?酒保好奇心上来了,还以为自己听见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内幕消息。
    比如去给别人说她坏话,又或者是送信给别人。
    就这?
    就这。魏潆挑眉,回看了一眼酒保,反问:怎么?你以为我在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吗?
    并没有
    酒保思索了一番,又问:不过你那金主,是不是不正常,正常人谁会教唆别人说自己坏话?
    她是不正常,但她的事情我可不敢问那么多,反正只要按时给我打钱,我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季怀之听完后,脸色不自觉就黑了下来,比整个刑侦一队的那几朵乌云加在一起还要黑,酒保可能听不明白魏潆的话,但是季怀之不可能不知道,因为在这之前她见过魏潆三次,一次是在沈又言庆生的酒楼里,一次是在警局里,第三次是在咖啡馆里。
    而魏潆这三次,说的都是关于林止渊的事情。
    等魏潆喝尽兴了,季怀之尾随她,将她堵在了无人的巷口处。
    魏潆!
    魏潆停下脚步,回头,一见到来人就心知不妙,拔腿就要跑,却被季怀之揪住往巷子里带去。
    你干什么干什么
    你刚刚和酒保说的那些话,再说一次。季怀之双手抱胸,身子堵在了巷子口。
    我没说什么啊魏潆此时酒醒了好几分,她刚刚说的那些话要是被林止渊知道了,这好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你要是现在不说,我可以带你上林止渊家里去,你们俩当面对质,我看谁先说。季怀之说着就强拉着魏潆的手腕,作势真的要带她走。
    不能去!魏潆急了,她挣脱了季怀之的手,揉了揉自己被抓红的手腕,说:你想知道什么?
    那天在酒楼,你是故意说的那些话让我听的,后面也是你故意找我的?
    是又怎样?
    前几天送信到我家的,也是你?
    嗯。
    指示你做这些的人,是林止渊?
    这一次魏潆没有答话,但从她的表情看来,她已经承认了。
    季怀之感觉天塌了,林止渊为什么要故意让人散布自己是神经病的消息,而且似乎是故意让她知道的,前几天她爸会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情,也是林止渊搞的鬼。
    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多久了?
    魏潆一脸迷糊:蛤?
    她让你这么做,多久了?季怀之感觉自己要发难了,说话时的每一个字都在死死咬着,话语间透露出不耐烦,但还是强忍着,她还有必须要问的事情。
    几几年了
    我问你,她是不是真的有病?你说的那些她上学时做过的事情,是真的?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她说的做而已,她来找我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季怀之明白了,要是她现在查一下魏潆这个人,就会发现她根本就不是林止渊高中时期的同学,全都是编造的。
    魏潆趁季怀之一个不注意,从她身边的缝隙钻了出去,逃走了。
    第20章
    林止渊坐在沙发上,她手机屏幕还亮着,刚结束了一通电话,看了一眼时间,也差不多了。
    果然,大门被人狠狠拉开,来人是季怀之,表情可以说是她见过最气愤的一次。
    季怀之甩上门,疾步走到林止渊面前,对方很明显就是在等她。
    有人通风报信了是吗?
    本以为会听见怒骂声的林止渊愣住了,季怀之的声音出奇地平静,不像是发怒时的样子。
    她都跟我说了。
    你有没有要解释的?季怀之的心里还是抱着一些期待的。
    或许林止渊有苦衷,她会说一些为自己辩解的话,就算那些话是假的,她也会相信。
    不过林止渊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只说了简短的两个字:没有。
    只有盯着她的眼神,有着显而易见的难过。
    曾经的季怀之很喜欢看林止渊的眼,看她漂亮的瞳色,看她眼里的自己,还有她眼里带着的爱意,但是此刻她只能撇开头,因为里头藏了多少自己不知道的谎言。
    是不是现在这样难过的情绪,也是她的伪装?
    为了欺骗自己,继续成为她达成某个目标的工具。
    季怀之撇开头不去看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她仍旧不习惯直视别人的眼,哪怕那个人是林止渊,那样会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仿佛什么秘密都藏不了。
    而此时她想藏的,有云淡风轻一般的原谅,和想要不顾一切陷进去的爱意。
    她卑微得很,不过此时这份卑微并不适合出场。
    你故意装做有人要害你。
    林止渊沉默。
    你有病是假的。
    林止渊垂下眼眸,不发一语。
    你故意把我们之间的事情告诉我爸。
    她的眼睫毛颤了一下,终究没把目光抬起。
    所有的疑问,都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事实的陈述句,林止渊不否认的沉默更加让她确定,她承认了这一切。
    你喜欢我,也是假的吗?
    她还想问这一句,但是她怕听见林止渊回答说是,也怕她回答说不是,更怕她沉默,沉默着承认,她的爱其实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回应。
    我们才认识不久。
    趁对方还没问出口之前,林止渊率先把这个问题用冷漠堵了回去。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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