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先生他,在家黑女仆向身边的另一个金发女仆使了个眼色,又撞了一下她,小声询问,喂,先生在家吗?金发女仆仰起写满不可置信的脸,愣了一会才点头,先生这几天都没怎么出过门。
    哦,那请把这个还给什亭先生,是他上次来告解的时候丢失的。
    伯珥把勋章递给黑女仆。
    他发现这两个女人一直以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这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且非常没有安全感。
    黑女仆张着嘴,看了一眼手中的勋章,看了一眼伯珥,又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子。
    伯珥以、芭一四六伍柒九领九。为自己弄错了,怎么了?这不是他的东西吗?不不不,这是,是先生的。
    那就好,我先走请别!金发女仆上前拦住正欲离开的伯珥。
    啊?我是说,您不如进来喝口茶吃些点心这个勋章对先生很重要,他肯定要亲自来感谢您呢。
    金发女仆解释。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去还有工作要做。
    女仆们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伯珥一句话又堵了回去,如果真的要感谢,可以让他在晨祷结束后来找我。
    伯珥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已经是落荒而逃,他抛下还在后面不断挽留的女仆,快步向外走。
    黑女仆推搡着金发女仆,还呆在那儿做什么?快去找先生,我过去拦住他!金发女仆一听,就急忙往房子里跑,而黑女仆则是提着裙子去追伯珥。
    什亭冲下楼的时候,黑女仆正一脸垂头丧气往回走。
    达妮,他人呢?什亭没看到伯珥。
    达妮努了一下嘴,把勋章还给什亭,我拦不住他,先生,他走了。
    不过您要是现在去追,应该追得上,他是走着过来的。
    什亭握住勋章,就向大门跑去。
    梧桐叶反面是阴暗的,正面则盛着一捧捧金灿的光。
    那扇双开雕花的铁门由什亭的曾祖父建造,年代久远有些锈迹斑斑,上面攀着些蔓生植物,底下是浓的,越往上就越抽细。
    艾斯翠来找什亭的时候,他放下手头的活二话不说就冲出来,只穿了一件没怎么好好系扣子的白衬衣和一条浅棕的休闲裤。
    什亭停在铁门外,他看不见伯珥一丁点儿的影子。
    正不甘心要继续追,身后却被什么人很轻地拍了一下,我、我走得很慢,因为我猜到你要来找我。
    他转身,看到了伯珥。
    笑盈盈的、脸上还飘着两团红。
    怎么不说话?那个姑娘把勋章给你了吗?伯珥从来没见过什亭这样狼狈的样子从他们认识起,狼狈的人就一直是自己。
    他伸出手在什亭的眼前挥了挥。
    给了,在我手里呢。
    什亭回过神,向前跨了一步,离伯珥更近了。
    伯珥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他虽然这样说,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什亭对着伯珥的发旋好好地看了会儿,突然双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到红砖墙上。
    伯珥惊恐地抬头,对上什亭的眼睛。
    丢个东西而已,怎么还劳驾神父大人亲自送上门来。
    他的送字咬得很重。
    我这个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东西。
    最近教堂都在忙着打造新圣像,没人有时间,正好今天我也没什么事,所以就给你送来了。
    伯珥费尽心思解释。
    哦,是这样。
    你不要再乱丢东西。
    伯珥嘱咐。
    只要不去找你,我什么都丢不了。
    什亭在伯珥羞得红的脸颊上咬了一口,做爱的时候,也没见你脸这么红过。
    伯珥吃痛地用手摸脸,什亭趁机啄了他的嘴唇。
    来我家坐会吧,神父先生不赏脸给她们,总要给我个面子。
    说罢,什亭就去拉伯珥的手,这次伯珥没再反抗了,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到门口就松开。伯珥捏了一下什亭的小拇指,他的声音很小,会被别人看到。
    伯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来的时候走了很久,现在被人牵着,这条路就像缩短了似的,还没开始走就结束了。
    他把手从什亭手里抽出来,走到什亭前面。
    达妮和艾斯翠正在草坪上嘀嘀咕咕咬耳朵呢。
    她们一看到什亭和伯珥,立刻又分开,开始装模作样地除草洒水,达妮甚至还向什亭打了声招呼。
    看着并肩消失在房门里的两人,达妮忍不住对艾斯翠说:是他吧?那天在三楼的大屋子里一定不会错!是风吹开的,绝不是我自己掀开的。
    我知道,先生的手艺真的很好,简直栩栩如生。
    天哪,我的脸怎么这么烫真想再去看一眼,但绝对会被先生骂死。
    他可是说过谁都不能掀开。
    第10章 C4P2
    可能因为背光,一进门的视线非常昏暗,伯珥把门关上,他一转身,就被什亭推到门上吻住了。
    会被看见的!他一惊,唇擦着什亭的嘴角滑开了。
    什亭离开他,双手压着他的肩膀,弓着背,与他脸贴脸说话:她们都在外面收拾草坪和花圃,没人会进来。
    伯珥显然不信,他缩着脖子,抵着什亭的胸膛,做无声的抗拒。
    什亭手向上,捧了伯珥的脸,四指插进他后脑勺的头发里,大拇指则不断地在他耳朵前面那一小块皮肤上摩挲。
    他把伯珥的头按向自己,两张柔软的嘴又贴在一起。
    他睁着眼睛吻他,他闭着眼睛被吻。
    离得太近,头部转动,眼睫毛、鼻尖,这些在脸上凸起的东西就会不经意地扫过对方的肌肤,带来比性爱更加令人愉悦的情动。
    那枚五角星勋章就放在什亭胸前的口袋里,被挤在两个人身体之间,花椒果香涓涓噬穿他们的衣服。
    终于分开纠缠不休的唇舌,一个吻而已,竟然吻出了汗。
    什亭牵过伯珥的手,经过木雕楼梯,来到客厅。
    怪不得这么暗,原来是没有拉开窗帘。
    什亭让伯珥坐在沙发上,随后自己到那两扇落地窗前拉开帘子,倾泻而入的阳光让伯珥不太适应,他连忙眯着眼睛用手去挡。
    什亭站在窗子前,张开双臂。
    这样可真够傻的。
    伯珥看他,小声嘟囔。
    什么?什亭转身,他没听清。
    这样,伯珥站起来,走到什亭身边,模仿他刚才的样子张开手臂,这样可真够傻的。
    什亭失笑,他侧过脸去看伯珥。
    阳光下的神父像一块白色琥珀,他仰着脸,眼睛轻阖,刚刚刮扫过自己皮肤的睫毛根根分明、卷翘着,头发外裹着一层光。
    骨相很漂亮,每一个凸起或者凹陷都恰如其分,把这张面皮支撑得玲珑有致。
    你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做什么?什亭这样问伯珥。
    我没想念过什么人,我不知道。
    伯珥回答。
    他撒谎。
    你知道我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吗?伯珥闻言猛地抬头,他的眼睛在看到什亭的时候闪了一下,亮晶晶的、好像是藏着什么期待的不知名物体,可再看就没有了。
    三楼东边最里面的那个房间,去看看。
    什亭笑着指向楼梯的尽头。
    伯珥有预感是一个惊喜,一个巧合,没有特意准备,确确实实只有今天来了才能看到。
    三楼有一道半弧状的走廊,东向走廊有四个房间。
    右侧是黄铜扶手,从那儿向下可以看到一楼大厅的全貌。
    伯珥靠着扶手侧头,看到一楼正看着自己的什亭。
    什亭向他比个去吧的手势。
    他走到最里面那个房间的门前。
    伯珥感到紧张又期待,他握上门把手旋转。
    入眼的是两座被黑布盖住的物体,一座正对着他,另一座则在靠着北边的墙。
    没有铺设瓷砖的灰地上零散摆着些凿子、锤子之类的东西,东南角有一个挺大的画架,上面用石炭笔画着什么东西,伯珥离得太远了,他看不清。
    除了门和紧挨着隔壁房间的两堵墙,另外两堵都被厚实的缇紫色窗帘挡着。
    说实话,这里的环境乱糟糟,一切都毫无秩序,伯珥有点失望。
    他走上前,环视四周,没什么有趣的东西能够吸引他的视线,于是他来到正对着他的那个遮盖黑布的物体面前。
    应该会是个雕塑什么的。
    伯珥掀开黑布,他瞪大了眼睛。
    任谁都能认出,这个被放在铁架子上石头就是伯珥。
    一块漂亮的大理石,只是粗雕,大概刻出来伯珥的头发、五官和脖子的一部分。
    石头里的伯珥歪着头,睁着还没来得及刻瞳孔的眼睛,嘴巴微张,虽然看不出脖子的全貌,但是能隐约看到两根细伶的软骨。
    伯珥震惊得说不出话,他扭头,看到在墙边放置的另一座。
    走到那座雕塑的旁边,神父仿佛被操纵的木偶一般掀开上面的黑布。
    他看到了另一个、赤裸的自己:脸埋进交叠的双臂,上半身侧躺在一张床上,腰、臀部和下肢也是侧着的,一条腿弯曲搭在另一条腿上;身上缠裹着一条薄纱,从他的左胳膊起始,环过腰,最后缠在脚踝。
    他看起来是睡着了,所有的骨血肌肉都被雕刻得柔软而轻松,支棱起来的蝴蝶骨、下陷的腰肢、蜷缩的脚趾,甚至软绵绵搭在床上的性器。
    他的眼睛是闭着,嘴角是弯着的,一切栩栩如生,仿佛就在呼吸,就在做着什么美梦。
    神父蹲下身,僵硬得可以听见关节和骨头摩擦。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久久不能回神。
    看过太多的雕塑,小时候孤儿院的后园有一座圣母像,抱着个白胖的小子,嘴巴微撅,一脸慈祥地笑着,小伯珥总是觉得她就是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
    神学院也有许多雕像,正园的花坛里有三座:展开双臂望向宇宙的犹太先知但以理、一手捂额头一手握刀的亚伯拉罕、大卫王之子所罗门。
    圣罗勒教堂的雕像更是数不胜数,光是在启蒙所就有大大小小的十几座,更不用说圣堂墙壁上的天使浮雕他从没见过自己的。
    赋予一块石头生命,让它长出人的身子骨肉,让它笑让它哭,让它的坚硬变成柔韧,让它的冰冷变成火热。
    你想知道我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吗?教堂后的工匠正在为弥撒准备新圣像,教堂的神父却在阁楼下,在窗帘后面,在别人的房子里,看到自己的像。
    我母亲入伍前是个画家,当然,她也会雕点什么东西。
    什亭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伯珥扭头看他。
    什亭走来,说:小时候,她最喜欢教我这些,用石头刻点小松鼠、野兔之类的。
    他在伯珥身边停住,然后蹲下来。
    你伯珥避开什亭直直看向自己的眼神,这个要花很长时间吧。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搭在枕头边上的头发。
    要花很多时间,比你认识我的时间还要长。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他坐下来,手撑在地上,随后把上身倾向伯珥,就把你刻在我的脑子里了。
    明明有正确答案,什亭却挑了别的答案回答他,他的扣子系得不好,下面有三颗是错位的,上面两颗根本就没系。
    胸口的两片布敞着,从伯珥的角度可以看到里面的蜜色胸肌,再往下就是黑的一片。
    他的袖子卡在手肘上,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大臂的肌肉因为发力而鼓张,似乎就要把薄薄的衬衫给撑破。
    看起来性感又魅力。
    伯珥移开视线。
    但是很快,他的脸就又被什亭掰回来,蛮不讲理地被接吻。
    也许这是世间的一条定律,所有的有情人都逃不掉的定律,恋人在一起必定要接吻,无论他们正在做什么、说什么,都需要接吻。
    被含住的唇瓣,被舔过的齿龈,被吸吮的舌头,很多的喜欢很难用嘴巴表达,又很容易用嘴巴表达。
    什亭两条腿折踩在地上,双臂撑在身后,侧着身。
    伯珥换了姿势,跪坐在地上,双手拘谨不安贴在胸口,仰着头。
    说什亭贪恋伯珥,也说伯珥贪恋什亭,他为他的美貌倾醉,为他的身体着迷。
    他贪恋主动,贪恋攻占与索取;他贪恋被动,贪恋迎合与给与。
    一个你不够,什亭对紧紧抱着伯珥,我想要两个你、三个你但是他们都不像你。
    我刻不出你的很多方面,你看他们很美,但是他们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他们指的是伯珥的像。
    他在睡梦里,也想被人亲。
    去亲亲他吧,神父。
    什亭突然蹦出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来。
    谁?伯珥不解地问。
    他,什亭指了指那个正在睡觉的伯珥,那尊正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大理石雕像,你去躺在他身边,和他接吻。
    伯珥只觉得什亭的满脑古灵精怪的歪点子,不要,我为什么要去亲一块石头。
    我多久没见您了,神父?不知道。
    十三天。
    什亭看着伯珥的眼睛,扣着他的手来到自己的裆部。
    这把神父吓得忙要抽手,但因为被死死地按着,他怎么也挣不开。
    我忍很久啦。
    什亭盯着伯珥,那双眼睛如狼似虎,好像下一秒就要把伯珥生吞活剥,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但是那股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让伯珥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你不愿意听我的话,我就在这干你,拉开窗帘干你,哦,你还不知道呢,那窗帘后面不是墙,是两扇透明玻璃。
    伯珥还是摇头。
    什亭作势叫去扒伯珥的裤子,真的不去吗?还是你根本就是想被我操我才不想!两个选择:一、去亲他,二、被我做到合不拢腿。
    我数到一,你要是还不去,我就真枪实刀地跟你在这大干一场。
    三、二伯珥一听合不拢腿,吓得从什亭的怀里弹出来,他太清楚什亭的精力了,让自己合不拢腿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去,我去。
    你躺在上面,和他面对面。
    那样的姿势会舒服些。
    什亭又指挥他。
    伯珥只好听他的话,侧着身躺在床上那是一张真正的床,这让伯珥不禁怀疑起什亭做这座雕塑的动机,是不是他就料定了自己有一天会来到他的家里,会见到另一个自己。
    雕塑伯珥的嘴唇被雕刻得十分精巧,近着看,甚至能看见一颗令人垂涎欲滴的唇珠。
    他们面对面,这感觉十分奇妙,伯珥犹豫了一会,附身吻上去。
    是冰凉的触感,带着大理石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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