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人 作者:作者:千里万里
    千里万里by(37)
    那就与我一起,听你小乔师哥的意思行动。魏青筠拍了拍他的手,再次压低了声音:先前他对我说,让咱们一时不要参与太多,以免惹人疑心。你我都是作艺的,这个身份是个极佳的掩护,或许日后能帮上他们的忙。
    行。林占愚推了一下他的手,言语间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快把汤圆吃完吧,一会儿该凉了。
    林叔!魏学颐满头大汗地跑来,他拽住林占愚的衣袖:我想要南巷刘哑巴卖的小点心,做得可精致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吃食,五颜六色的。
    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有什么用?魏青筠听了立刻皱起眉:小子,你可知赚钱有多不容易?一天到晚就知道糟蹋。
    我又没让你给我买。魏学颐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而向林占愚撒娇:叔,我真的很想要嘛。
    师哥,大过年的,孩子嘴馋也是正常,花不了几个钱。林占愚被小孩闹得没办法,只得应声起身,试探地问:我陪他去买一点吧?
    魏青筠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见他如此,林占愚知道他是同意了,于是笑呵呵地牵起小孩的手:走喽。
    等会儿。魏青筠怕他俩出去乱说,便把方才吴掌柜的话跟林占愚复述了一遍。
    小孩听不太懂,只记住了两件事:以后成仁小子改姓李了,还有,他得装着与这家人不熟才行。
    快些回来,别在外头待到太晚。魏青筠站在后面,在他们即将出门时嘱咐。
    知道了。林占愚回身冲他摆了摆手。
    第54章 再战火
    叔,我记得以前你和我爹说过,等打完了仗,咱们一家就搬去南京住。魏学颐走在林占愚身边,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奇地问:怎么现在却来了这里?
    还不是时候。林占愚微微俯身:乖,那是咱家,早晚咱们会回去的。
    魏学颐却对这人的语气很不满。他撅起嘴,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别拿这副哄小孩的语调敷衍我。
    林占愚哭笑不得地打量了他一番:小伙子,等你长到我这么高,再说这话也不迟。
    小林老板?待买了糕点,林占愚拽着小孩的胳膊想往回走时,忽地被一人叫住了。
    他转过头,却记不起在哪里曾经见过此人。
    你也来合肥了?那人见林占愚满目狐疑,赶忙自报家门:从前我在芜湖讨生计,听过你出活。
    原来如此。林占愚笑了,面不改色地扯谎:我刚到。
    先前听说你们在庐江县的一处酒家落脚。那人问:都一起过来了吧?
    没有。林占愚摆摆手:只有我和我师哥来了。我俩先跟掌柜的他们去了南边,这两天才来。
    是这样。那人作了个揖:您慢走。
    林叔,你和我爹的名气已经这么大了?待对方走远了,魏学颐迫不及待地问。
    哪有,机缘巧合而已。林占愚拽着小孩:咱们快回去吧,再晚你爹就该担心了。
    三人搬走时很顺利:魏青筠早早看好了住处,他们的东西又不多,一趟就全然解决了。
    说起来这还是头一回只有他们仨一起住,生活有了很大的不同。
    譬如吃饭,从前整个菜馆的伙计在一个桌子上吃,菜的分量自然大,花样也多;如今小家里只有两个大人一个孩子,林占愚做菜时就得缩减分量,以防吃不了剩下。
    今天下午有好多中学生上街游行了。春日的一天,魏学颐一进家门就分外激动地喊:我们也想去来着,只可惜班上的夫子是个老顽固,死活不让我们出门。
    怎么说话呢?林占愚忍无可忍地敲打他:没学过什么叫尊师重道么?
    魏学颐理亏,只能作罢。然而消停了只一瞬,他便接着说:叔,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林占愚正在擦桌子的手一滞:你听谁说的?
    我同学都这么说。魏学颐回道:我们去问夫子,他却闭口不谈。
    好好念你的书,别整天想这些没用的。魏青筠端着两盘家常菜走了过来:就算是要打仗,你小孩子家,是能扛枪还是能救人?
    魏学颐不服气地嘁了一声:爹,你小瞧我。
    快吃饭。魏青筠已经懒得瞪他了:学会了本事才能去做事。
    叔,你怎么忍得了他?小孩没办法,只得重新转向林占愚:我真羡慕你。等你哪天娶个婶子另成了家,你就不和他一起住了,可我还要过许多年被他挤兑的日子。
    说着他竟开始顾影自怜:我真惨呐。
    林占愚刚喝了一口水,结果被小孩一番话呛得猛烈咳嗽起来。
    你咋啦?魏学颐吓了一跳。
    没事。好不容易缓过来,林占愚赶忙对小孩摆了摆手:学颐,我跟你讲,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人无完人,谁都有不好的地方,没有例外的。
    你怎么知道他以后一定会娶媳妇?魏青筠却被逗笑了,饶有趣味地望着小孩。
    夫子有一回课上说闲话,讲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魏学颐一本正经地说。
    有道理。魏青筠装模作样地点头:那他要是不想婚娶呢?
    啊?这个问题对小孩来说属实超纲了:这
    行啦。你们爷俩净知道拿我开刷。林占愚无奈地笑了:快吃饭吧。
    如今不必再出晚场的活,他俩傍晚回了家便可以歇着。而这更惹得魏学颐不满。
    为什么要做功课。小孩一边嘟囔,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了皱巴巴的算数本:上了一天学,我疲倦得很,结果回家还要学习。下学了不就该休息吗?否则为什么不接着在学校待着呢?
    别强词夺理,小孩子精力充沛得很,哪里知道什么叫累?林占愚觉得不可思议,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处在相似年岁的时候。
    当时他还没拜师学艺,一个人在家照顾重病在床的父亲,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压根没有旁的念想。
    你知道我跟你爹从前做学徒的时候,练功有多辛苦吗?林占愚问。
    小孩摇了摇头,满目茫然。
    我们也是从早练到晚,几乎没有自个儿的时间。柳活、贯口、身段都要练习,稍有懈怠就会被师父责骂,蹲监狱似的。林占愚回忆着当初的日子:当然了,我的境况更惨淡一点。不光师父嫌,就连你爹也打我。
    小孩瞪大了眼:他从那时候开始就欺负你?
    可不是嘛。林占愚煞有介事地说:他还总拿藤条抽我,可疼了。
    胡说。我总共才抽了你几回?哪来的总是?魏青筠给小孩拿了一个刚洗好的苹果,反驳道:抽你也是因为你不听话。好端端的谁乐意跟你生气?
    爹,原来你现在脾气好多了。小孩思忖片刻,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说完,他又疑惑起来:既然如此,我娘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他在你娘面前温柔得很,连说话都不会太大声。林占愚接着解释:你娘聪明,有本事降伏他,我却没有。
    结果他话音刚落,后脑勺就被魏青筠打了一下。
    哎哟。林占愚捂住脑袋,笑着调侃:师哥,你轻一点。要是把我打傻了,有你后悔的时候。
    赶紧做功课。与小孩说了一句后,魏青筠就拽着林占愚的胳膊往外走。
    林占愚敏锐地觉察出了魏青筠的不对劲,而他也知道其中的原因。
    师哥啊,出了屋门,他反拽住魏青筠的手,与对方一同走到自己的卧房:是我不好,不该拿嫂子调侃。
    魏青筠关了门,倚墙站着。
    屋里并未点灯,暮色昏黄,林占愚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见他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的,若是你嫂子还在,我断然不会答应你,可斯人已逝,你在我这里是唯一的人,唯一的念想。
    我不过是玩笑罢了。林占愚赶紧解释:你肯这样对我说,我心满意足。
    魏青筠望着他,眼神极为复杂。林占愚却不想管这么多,因为他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绵绵密密的心疼,以及被藏得极好的希冀。
    多年下来,林占愚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他魏师哥。同样的,魏青筠也是最能理解他的人。
    他想,相知相惜,或许莫过于此。
    在这一瞬间,林占愚可以肯定,这个人心里念的,一定是与自己白头到老。
    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林占愚默默回味着:他曾经在时过境迁时才后知后觉,也曾经逼着自己断了此生的念头,可谁能想到世事竟如此无常?
    如今想来,他多么盼望战争从未发生,手无寸铁的百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在这些事情面前,他几乎猝不及防地失去了一切。与之相较,他对魏青筠的感情压根不算什么。
    可事情还是发生了。风浪裹挟着他,残酷无情地把他卷入了洪流。等再度站稳脚跟,举目四望之时,好在这个人仍在他身边。
    像以往的许多年里一样。
    好了,你快去看看学颐的功课吧。林占愚笑着推了一把魏师哥:他待会儿得叫你。
    魏青筠收回眼神,迟疑了片刻,最终走了出去。
    晚上不出活了这件事,极大地改善了林占愚的睡眠。以往的日子里他需要在很晚的时候依旧保持活跃的精神,所以等到真正该睡觉的时候他的头脑往往平静不下来,真正睡熟了没多久就又该起床,以至于他时常顶着黑眼圈去出活。
    如今他倒乐得自在,一个人半躺着看看闲书打发时间,有时候等不到魏青筠陪小孩做完功课他就困得不行,自己睡得香甜,连魏青筠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然而这天小孩的功课做完得很早,魏师哥进屋时林占愚还未有困意。
    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林占愚起身披上外衣:学颐呢?
    睡了。他年龄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觉多。魏青筠走到近前,拍了一下这人的肩膀。
    林占愚会意,往里挪了挪,给魏师哥腾出空来。
    魏青筠坐到他身边。夜色静谧,微茫的月光让本就阴冷的初春夜晚显得遍布寒意。
    林占愚望着魏青筠的侧脸,猛然发觉,这已经是他们相识的第十五个年头。
    也罢,毕竟就连师哥的小孩魏学颐也快十岁了。
    魏青筠的相貌变化不大,周身的气质却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会儿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眼帘微垂,不再有当初青涩的意气,取而代之的却是沉稳的气韵。
    至于自己。林占愚觉得他与当年那个啥都不懂的孩子大抵早已判若两人。
    你有事要说?见对方久久没吭声,林占愚忍不住问。
    早晨掌柜的找我来着。魏青筠攥住他的手:其实也没说很多,就是他们如今在巷子口摆了小吃摊子,以后若是有事,可以去摊位那边寻人。
    好。林占愚点头应下。
    他的手被魏青筠抓着,掌心尽是对方手掌的温度。在卸下了终日的疲倦与白天的伪装之后,林占愚忽然觉得心里无比安定。
    这样的感觉并非今日才有,早在不知多久以前,魏青筠就是他的心安之处。
    这个人甚至什么都不需要说,只是静静地待在一旁,就能让林占愚感受到家的滋味。
    原来家这个字,是如此的美好。
    师哥,林占愚笑了,凑得近了些:你的话说完了?
    嗯。魏青筠对上他的视线。
    林占愚与他挨得极近,几乎是要呼吸交缠着:我怎么觉得咱俩这样特别像偷情呢?
    魏青筠一挑眉:是吗?
    当然。林占愚佯装委屈:我跟你好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落了个见不得光的身份。
    他的难过是装的,可落在魏师哥眼里,却极为惹人心疼。
    魏青筠吻了他一下:对不起。
    林占愚轻轻抱住对方,在他耳边道:这就见外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其实,魏青筠低低笑了一声:说出来你大概不信。我心里有你,真的。
    林占愚一愣,抱着他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许多:谁说我不信了?我都知道。
    春去夏至,时局越来越紧张,人们对于眼前虚假的和平似乎都已心知肚明。直到六月份,最后一层窗户纸终于被挑破。
    第55章 苦生计
    林占愚记得那是盛夏的一天,彼时他带着刚吃完早饭的小孩去学堂,刚出巷子就听见卖报小哥的吆喝。
    最近外面太乱,学生罢课、工人罢工接连不断,兵痞仗势欺人鱼肉百姓,大伙当然不会甘愿委屈吃气,纷纷上街游行,誓要讨个说法。
    魏青筠和林占愚放心不下小孩,于是决定上学与下学的路上都由他们陪同接送。
    号外!号外!
    那人的喊声太大,把街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听清内容之后,林占愚不免倒吸一口凉气。
    战争?小孩瞪着一双茫然的眼:真开打了?
    白纸黑字写着呢。林占愚挤进人群买了一份报,指着上面的字对小孩说:是真的。
    让林占愚没想到的是,魏学颐竟然哎了一声。
    伤感什么?林占愚望着他:这不是先前早有预料的事情吗?
    我知道,但是,小孩眉头微皱:这一打仗,不知道要几年才能消停。
    不要紧。林占愚低声宽慰道:学颐,咱们赶上这样的时代,便要做该做的事情。谁也不愿意打仗,可当战争成了唯一的出路,倘若不走,还能如何?
    你说得对。魏学颐点了点头:叔,我想好了。等我长大之后,要是仗还在打,我就找我小乔叔叔去。
    你不想盖房子修大桥了?林占愚问。
    我还没说完呢。魏学颐接着讲:要是不打仗了,我再去建房子。
    林占愚一怔,心里五味交杂,有对时局的担忧,也有对小孩的心疼。
    快走吧。他把思绪悉数埋到心底:你要迟到啦。
    然而林占愚没想到的是,小孩刚进学堂,他本想直接去找魏青筠,转身却看见一个男人和卖报的小哥好似起了冲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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